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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春風一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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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那輪紅日剛剛從地平線上升起,火堆的木炭將熄未熄之時,被十三樓的人追趕慣了,一向警覺的江寒就醒了過來。


  彼時洞內所有人都還在夢中,昨晚,江寒雖然騙燕戈行說自己姓吳,叫吳江,沈雪吟姓葉,是雇主家的千金。此次,他正是受了雇主之命,帶葉小姐到白陽城投親。無奈,現在想來這話漏洞頗多。那個叫燕戈行的心大,段非煙也不像個有心計的,這二人倒是好騙。可常牧風和那個叫蘇嫿的,卻都不像是糊塗人。萬一事後再被問起,言多必失。為今之計,隻有趁他們還沒醒,帶上沈雪吟悄悄溜了才是上策。昨天,他救下了二護法梁古,安置在紅蓮教一處暗哨內,今天勢必要去跟他匯合的。


  這樣想著,江寒躡手躡腳地走到背對著自己的沈雪吟身邊,低聲喚她名字:“聖使,聖使,屬下帶你走,千萬不要出聲。”


  他一邊留意著洞內剩下的幾人,唯恐他們突然醒了,一邊摸索著,用鋪在沈雪吟身下的袍子卷起了沈雪吟,把還在輕聲夢囈的她抗到肩上,提了天瀑劍,悄悄地溜出了山洞。


  他抗沈雪吟在肩膀時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手,心中不禁謝天謝地一番——沈雪吟的燒退了。隻是,卻明顯感覺到沈雪吟的身子似乎比以前重了些。江寒心中直道是裹了袍子的原因,也沒多想。直到在洞外輕手輕腳地牽了一匹馬,把沈雪吟從袍子裏解出來,抱她上馬時,才差點沒被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聖使,你!”


  一番折騰,沈雪吟也被他搖醒了,揉眼打著哈欠問道:“江大哥,你怎麽了?”


  從她的聲音來看,眼前的女孩的確是沈雪吟,可是,可是……


  “聖使,你的頭發,你的指甲,還有你……”


  沈雪吟自覺睡了三五年之久,如今被他搖醒才想起自己做了一個冗長的大夢,夢中她置身於春日溫暖的陽光裏,周身的草原上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真真切切能聽到抽枝拔節的聲響。


  聽了江寒的話,沈雪吟下意識地舉起手來查看,才發現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時已經長出了一寸餘長,頭發更是入海藻一般蔓延到了腰際。


  “啊……”


  沈雪吟大叫剛一出口,就被‘大逆不道’的江寒捂住了嘴巴,搖頭對她說道:“聖使別叫,山洞裏還有他人。”


  看到自己的毛發指甲開始重新生長,沈雪吟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恐懼。


  待仔細想了片刻,似乎跟江寒一樣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以後,她一下子將江寒推開,三步並作兩步,連滾帶爬地跑到了土崖下那條小河邊,也不顧秋水寒冷,一下子跳進河中。


  微微蕩起的漣漪之中,那個七八歲的女童早已沒有了蹤影,眼下,水中倒映著的竟是一位十二三歲少女的臉龐。就連那本來非常合身的紅裙,如今也短了不少,像是被火燒皺了一般,蜷縮在膝蓋手肘部位。


  沈雪吟難以置信地摸著自己的麵龐,還忍不住像當初燕戈行掐她般,掐了掐自己的臉,在確定那不是夢後,回轉身一臉驚訝地看著同樣驚訝無比的江寒。


  “聖使,玄清丹的毒…是…是不是已經解了?”


  沈雪吟的心砰砰砰跳個不停,她撩起冷水,一遍遍拍打著自己的臉。


  突然,大叫一聲,踏水而起,躍上了幾丈高的土崖,朝著荒原飛奔而去。


  等被叫聲吵醒的燕戈行,揉著眼睛罵罵咧咧地走出洞來一看究竟時,土崖附近,哪裏還有沈雪吟和江寒的影子。


  遍布雜草、碎石的荒原之上,沈雪吟像是一個得了失心瘋的孩子般撒腿飛奔,一夜之間師父葉無歡教授給她的輕功突飛猛進,身後騎馬的江寒策馬疾馳,才勉強能夠追上。


  “哈哈哈,玄清丹沒用了,哈哈哈哈。”


  沈雪吟大叫著,二十多年來一直盤踞在頭頂的霧霾,轉瞬間煙消雲散,好不快意。


  感覺體內充滿了力量的她忍不住運氣在掌,一記眠月掌朝著身旁的山石打去,掌風如風扶柳,緩緩飄過之後,那塊一尺餘高的黑虎石居然裂開了一條縫。雖然師父葉無歡說過,眠月掌大成之時可摧鐵碎石,如今隻把黑虎石震開一條縫,還遠遠未曾展現出掌法的真正威力,但相比以前,已經是雲泥之別了。


  這一切,江寒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裏。


  那一刻,他心中的一塊巨石也終於落地,十八年了,那塊石頭一隻壓在他心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玄清丹為何失效,他隻知道此刻沈雪吟臉上那真誠的笑意,自己十八年來都未曾見到過。


  沈雪吟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她隻是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生長的速度,感覺四肢充滿了力量。昨晚那個長長的夢裏,她居然夢見了燕戈行,他們兩個人一直在開滿鮮花、陽光明媚的草原上奔跑,累了就坐在草地上大快朵頤。她吃了燕戈行遞過來的烤魚、烤雞、烤全羊。他的臉上,依然是那日在驚寒驛裏的壞笑。


  一想到燕戈行三個字,她的心就突突跳個不停,麵紅耳赤。


  身體的變化,是從遇到他那一刻就開始了吧。


  十八年來,玄清丹的藥效就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鎖住了她的身體,她的青春,她的心。如今,春心即動,萬物生長。而燕戈行似乎正是那把打開了牢籠的鑰匙。


  也許有些事情真的像師父葉無歡說過的那樣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沈雪吟想起燕戈行胡吃海塞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把指甲長了老長的手掌舉到麵前,掌心裏的那個紅蓮烙印更加鮮豔了些……


  “聖使,昨天我救下了梁古,他受了重傷,我們要不要……”


  直到再次聽到“聖使”二字,一直像個孩子似的蹦蹦跳跳的沈雪吟才複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來。


  她長歎一口氣,在江寒的幫助下跳上了馬。


  用不了多久,自己的身體就會長成,便可以自己騎馬了吧,以前每當看到別人策馬疾馳的樣子,她就又忌又恨,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


  “江大哥,讓他們查查那個叫燕戈行的底細吧。”


  馬背之上,燕戈行的樣子再次浮現在沈雪吟眼前。


  下次,再見到他時,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十八年來,一直被包裹在風雪裏的她,仿佛第一次見到晴空,遇見了陽光。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粒沉睡在湖底淤泥裏的千年蓮籽,如今終於破土而出,長出了第一枚新葉,似乎下一秒就要開出花兒來。


  “父親大人,女兒的怪病好了,能練成師父的眠月掌為你報仇了,這一切都是你的在天之靈在保佑,對嗎?”


  “師父,徒兒長大了,身體無礙了,你在哪啊?”


  荒原之上,四蹄疾踏,濺起一路沙塵。有那麽一刻,小心把沈雪吟護在懷裏的江寒,覺得聖使變了。那種細微的變化,甚至比身體上顯而易見的變化還要可怕。


  山洞之外,在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回那對奇怪的父女後。


  燕戈行罵了句“忘恩負義,連招呼也不打一個就走”之後,從洞口走進來,看向了師兄。他發現常牧風正在用自己昨天教給他的心訣盤腿運功,連忙上前沒心沒肺地問道:“怎麽樣師兄,怪前輩教的心法管用嗎?”


  常牧風微微點了點頭,肩上的貫穿傷已無大礙,隻是胸口受拳的部位還是隱隱作痛。


  “啊嗚~”


  段非煙平伸粉拳,打了個哈欠醒了過來,掃視一圈後,叫道:“那個小葉姑娘呢?”


  燕戈行聳了聳肩:“走了,估計是怕救命之恩還不起吧。”


  早已起身,此刻正在用一隻小銅鏡整理妝容的蘇嫿微微一笑,早在驚寒驛時他就留意到那一老一少了,總覺得他們哪裏很怪,卻又說不出怪在哪裏。十三樓得到的消息是紅蓮教聖使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女人,打死也不會跟那個七八歲的女孩聯係起來。她將從一隻小鐵盒裏剜出來的胭脂均勻塗抹在一張棉紙上,舉到唇邊輕輕一抿,兩片輕薄好看的嘴唇便更加鮮活起來。


  “我們大鬧了驚寒驛肯定不能再回去了,師兄又受了重傷,總不能一直呆在這山洞裏吧?”


  燕戈行向洞口看了一眼,心下忍不住盤算著要去哪裏才好。


  “趙前輩,你到底在哪裏啊,這茫茫天下,我和師兄該去哪裏找你?”


  “要不,我們回瀾滄盟吧?”


  段非煙早已厭倦了顛沛流離的苦日子,聽燕戈行說是要找個新去處,連忙接話。無奈,話未說完就被燕戈行連連擺手打斷了,若回了瀾滄盟被他放了鴿子的段玉橋還不把他大卸八塊,丟進瀾滄江裏去喂王八啊。這還倒算好的,萬一直接把他綁到了段非煙的繡床上,豈不是不美?


  “那你說,我們還能去哪?”段非煙倔強,叉腰氣鼓鼓地反問。燕戈行當然不知道去哪,隻能悻悻搪塞:“去哪也比去你家強,反正,沒把潛淵琴送出去之前,我和師兄絕對不會離開白陽城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誰都不願意想讓,正爭吵間,卻聽對麵的蘇嫿輕咳一聲,緩緩說道:“幾位若不嫌棄,我倒有個去處,隻是破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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