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內功心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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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軍樓做事與習慣斬草除根的淩絕樓不同,他們原本都是行伍出身,做不慣恃強淩弱的事情。
在發現那二位少年和女童被蘇嫿救走以後,倒也沒有為難驚寒驛裏其他客商,又仔細檢查了一遍,並未發現有何可疑之處後,便把人都放了。隻在客棧周圍安插了幾個眼線,薛朝便帶著大隊人馬,去跟追捕紅蓮教二護法的人馬匯合了。雖素聞紅蓮教主是一屆女流,但也絕對不會跟那位七八歲的女童聯係在一起。如今,全力截殺紅蓮教二護法梁古才是破軍樓的首要任務。
驚寒驛外,把馬拴在遠處的燕戈行,幾個箭步便跳上了二樓房頂,他的腰裏塞著一隻用長袍紮了袖口做成的大口袋,儼然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小飛賊。
咕嚕,咕嚕。
肚子又叫了幾聲,似乎在用那獨特的方式提醒主人——搞些大魚大肉來吃才好!
燕戈行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小聲自語“放心,不會虧待你的”,摳下半塊瓦片,一個翻身,從店內天井處跳下,勾著廊簷,飛身到了二樓走廊上。他先是捅開窗紙,往沈雪吟的房間內看了一眼,發現中年男子還未回來後,暗罵了一聲,提氣輕聲向著樓下跑去。
內院一旁的廚房裏,矮挫的店主正在炸魚,裹著麵團的大鯉魚丟進熱油之中,油花翻滾,發出了嘩嘩的聲響。一陣陣魚香乘著晚風撲鼻而來,勾得燕戈行忍不住咽了幾口口水。在眼睜睜看店主用一隻大笊籬,將炸得黃橙橙的鯉魚撈進灶台上的竹筐裏後,燕戈行壞笑一下,把手中的瓦片嗖一下丟向了院子正中央那口蓄水養荷花用的大陶缸。
當的一聲,被打穿了一個洞的陶缸汩汩流出水來,店主被響聲驚動,跑出門外看時,一個黑影已溜進廚房,連筐帶魚一起裝進了肥袍大袋之中。
“誰,誰把我的魚拿走了!”
院內的店家跳著腳大罵之時,燕戈行已經從房頂躍下,踏草疾飛,向著停在遠處的馬兒奔去。
正欲上馬,卻聽背後什麽人大叫一聲“逆賊,哪裏逃”,轉眼看時,三五個人影已從那兩棵大榆樹上跳下,朝著這邊追來。
燕戈行跳上馬去,正打算策馬逃走,卻隻見一道寒光閃過,再看時,原本追上前來的三人,腦袋皆已搬家。燕戈行定睛細看,那人手中長劍已經重新用布卷起,隻餘下一個帶著鬥笠的瘦高身影木頭一般戳在星光之下。
“聽人說是你們把我家小姐帶走了?”
“你家小姐?我還一位她是你女兒呢。”那人雖然隻說了一句話,燕戈行已知他的身份,忙叫一聲:“想見她就跟我來吧。”
“駕。”
說話間,燕戈行單手一抖馬韁,向著山洞所在的方向馳去。江寒也不多說,在一旁馬棚裏隨便解了一匹馬,打馬快速跟上了前麵的黑影。
“你們是什麽人呀,十三樓的人為什麽找你?”
燕戈行單手騎馬,另一隻手已經忍不住從袋子裏掏出一條炸魚,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啃了起來,路途顛簸,倒也不怕魚刺卡了嗓子。
“你怎麽知道他們是在找我?”
“他們翻看了每個人的掌心,找的就是你這種掌心裏有老繭會武功的,如果不是找你,白天你為什麽要躲啊,連女兒…主人都不要了!”
聽他隻是推測,江寒冷冷一笑:“閣下不也會武功嗎?白天我出門辦些急事,湊巧罷了。”
經江寒這麽一提醒,燕戈行才想起白天擲石打馬,禍事是因自己而起的事情來,不免尷尬一笑:“也是哦,管他們找的那人是不是你呢,就算真是,與十三樓為敵的人也都是好人,我燕戈行樂意救!”
“你又怎麽知道我是好人?”江寒心下一震,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好人’二字來形容自己。
“啊呀,你這人怎麽比我還囉嗦,你是壞人,比十三樓還壞的大惡人行了吧?”
二人你追我趕,說話間,已行至土崖附近。
燕戈行牽馬從土崖一側的矮坡下去時,看見段非煙一直站在洞口東張西望,心說‘段小姐肯定餓壞了’,不禁搖了搖手中的炸魚喊道:“段姑娘,有魚吃啦。”
聽到他的聲音,段非煙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眸中卻早已是一片晶瑩。
溫暖的山洞內,沈雪吟還在叫餓,燕戈行順手遞過去一條炸魚,想看看她是真餓,還是被燒糊塗了說胡話。江寒先把炸魚接了過去,撕下一塊肉來,湊近火堆,仔細挑幹淨了刺後,才試探著遞到了沈雪吟口邊:“小姐,你是真餓嗎?”
看樣子,他也很是疑惑。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迷蒙之中的沈雪吟在聞到肉香後,眼睛都未睜開,居然一把將那魚肉搶過去,一股腦塞進口中,大嚼特嚼起來。
那一日,七八歲的小人兒接連吃了四條尺餘的大鯉魚,嘴裏卻叫著“還要”。燕戈行心疼炸魚,江寒怕她真的吃壞了身子,才安慰了幾句,扶起她那滾燙的腦袋,枕在了自己腿上,盤算著:明日天一亮,無論如何,就算是冒著被十三樓的人拿了的危險,也要帶聖使去看病。
此時,斜倚在洞壁上的常牧風勉強吃下幾口魚肉,卻被胸口疼的全都嘔了出來。
“師兄,你怎麽樣?”
燕戈行聽到嘔聲,連忙丟了手裏的炸魚,跑到師兄身邊查看,卻看見一直守著師兄的蘇嫿姑娘搖了搖頭,輕聲道:“打在胸口上的那幾拳實在太重了。”
說著話,蘇嫿又從另外一隻琉璃瓶中倒出幾粒紅豆大小的小藥丸,放進常牧風口中,用水送服下去。
吃了那藥後不久,常牧風一直緊皺的眉頭便舒展了不少。燕戈行心下大喜,蘇嫿卻又歎了口氣說道:“這藥隻能減輕疼痛,內傷還要好好調理。”
“內傷?調理?”
燕戈行突然想起石佛峽時,自己也是受了內傷,當時,怪僧教了自己一套運氣療傷的心法,自己按此法運功,果然有奇效。如今,也不管對常牧風有沒有用,隻顧將他扶坐起來,貼在耳邊將怪僧教的心法和盤托出:“師兄,我在破廟養傷時,怪前輩曾教給我一套運氣心訣,想必對你的傷也有用。師兄,你聽清了,務必按心訣運力。”
常牧風吃了蘇嫿的丸藥,體內疼痛減輕了不少,雖一直對怪僧心存芥蒂,如今卻是要救命,也便不再推脫,當下便盤腿合掌,按照耳邊聽到的心訣運起功來。
那怪僧所傳的運氣方式與聽雲道長所教的大不相同,聽雲道長教的是格鬥劍術,運力大都在四肢。而怪僧所教的運功心訣,大都是運氣在軀內。一時間,常牧風直覺體內有一股溫熱氣流,緩緩地流經肺腑,疼痛又比方才減輕了不少。雖在是在體內發力,四肢倒感覺比平常按師父的心訣運氣更有力氣。
聰明絕頂的常牧風已經猜到,那怪僧傳授給師弟的應是一套極高深的內功修煉之法,隻是這師弟糊塗,竟把其當成了普通的療傷之法。當下,常牧風卻也不說破,隻細心記下了心訣的每一個字,運氣吐納。
蘇嫿看這二位師兄弟神秘兮兮,也不便多問,隻走到遠處,坐在陰影裏,細心留意著這邊的一舉一動。
昨晚,她的隨從青詠和青敘迫於魏九淵的淫威,居然想從驚寒驛逃跑,去報告燕、趙的行蹤。被她發現後,已經化為兩攤血水。平生,她最恨背叛之人,雖然自己似乎也正在背叛魏九淵。
她可以做的,別人不能做,因為,她是蘇嫿。
白天,她眼見這二位少年所使的招式非同凡響,特別是那個叫燕戈行的,拳法更是威力無窮。聯想到樓主是個十足的武癡,當時心裏便有了數。又何況,那白衣翩翩的常牧風一舉一動似乎都在勾著她的心。
所以,她才會將他從薛朝的手中救了下來。
如果讓魏九淵得手,武林之中,更難見有誰能跟他匹敵了吧。身為音絕樓的樓牧,她見慣了魏九淵的陰險毒辣、倒行逆施,那一具具在化屍粉中變成血水的屍首,那一個個烈火之中慘叫著的無辜冤魂,時常出現在她的夢中。十三樓本為鏟除沈鼇餘黨所設,如今,反倒變得比紅蓮邪教更令人發指。
當年,她父親“妙手神仙”蘇換天僅僅因為收了一位北涼人做徒弟,就被軍機營的人設計引到中京城為昭文帝治病,結果甕城之內落得個萬箭穿心。那一年,她尚不滿周歲。後來,她被叔叔“索命郎中”蘇弱柳收留,教授她武功和用毒之道。再後來,一心要為父親報仇的她,為救家人不得不拜在魏九淵門下,加入了十三樓。現在看來,倒不知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了。
要說父親和叔叔兄弟倆人也是奇怪至極的一對骨肉血親,雖同出醫藥名門,卻一個救人,一個殺人。在父親出事之前,那位名字早已被從族譜上抹掉的叔叔,甚至連自己家門都沒登過。
這樣想著,一直躲在暗處偷偷看著對麵常牧風的蘇嫿,居然忘情地露出了一抹傻笑。
冥冥中,她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覺得這世上如果真有一人能鏟除大魔頭魏九淵的話,也必是眼前這位長相俊朗,為人仗義的白衣少年。
那個隻會喝酒吃肉的燕戈行,還是算了吧。
驚寒驛往東十七裏的官家驛站裏,右肩綁著繃帶的薛朝正親自跪在馬下,忍著傷口的劇痛,以肩作凳,讓馬上廣袍高冠的魏九淵踏肩下馬。
魏九淵踩在他肩膀上時,故意用力,直踩得薛朝咬牙切齒,冷哼不已。
“區區一個紅蓮教二護法都抓不住,魏某人是不是白養你們這支騎兵營了?”
薛朝握著肩頭撕裂的傷口,緩緩地站起身來,低頭不敢看魏九淵的臉,他心中埋怨的是義父眼裏隻看見他放走了一人,卻看不見他殺了其他幾名長老護法。
“罷了,罷了,我接到太子殿下急招,要回玄陽太子行宮述職,也沒工夫在這裏拿你興師問罪。聽聞白天裏有兩個少年與你交手,你倒說說看,那兩個少年使的是什麽招式!”
見義父不再追究,薛朝連忙向前一步,低聲將白日裏的樁樁件件轉述了個清楚。
“那青衣少年所使拳法大多可是以肘相擊?”
薛朝連連點頭,此時,魏九淵的眉頭已經皺城了一個疙瘩,心道:“莫非那天在石佛峽救了那兩位少年的人是?”
如果真的是他,那個叫燕戈行的受了自己的追魂掌還能死裏逃生倒也說得過去了。
可是,他不是已經早已退出江湖,還有傳言說已經死掉了嗎?
“樓主,還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有屁快放!”
“屬下人多,本來可以生擒那倆小子的,後來,卻是蘇樓牧出手將他們救走了!”
魏九淵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擺了擺手,示意薛朝不必再說。此時,已經有人把他那匹跑了一天的馬兒牽到驛站,換出了另外一匹體力充沛的。
魏九淵也不多說,翻身上馬,單人一騎,從白羊城外繞道,向著北方的玄陽太子宮馳去。
“義父,不用些酒飯嗎?”
薛朝心急,對著已經遠去的魏九淵大喊。他隻知心疼以沒人想要的特殊方式救過自己一命的義父,哪知朝堂險惡,伴君如伴虎,如今生性多疑的慕容拓既然已經對魏九淵起了疑心,魏九淵做事就該更加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