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英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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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料想柴房裏的屍首由幾位鏢師守著,那下毒的錦商跟自己亦無瓜葛,店外的確也沒有好的去處,燕、常二位也隻得決定先在這裏住上一夜。回到樓上,段非煙正站在他們門外,臉上的表情驚恐未定:“樓下死人了,你們知道嗎?”
常牧風和師弟互換了一下眼色,決定將驚寒驛外看到的情形瞞著快人快語的段非煙,免得陡生事端。
燕戈行和師兄都能看得出來,段非煙很害怕,雖然從小在瀾滄盟長大,性格也像個男人,但骨子裏到底還是個女兒家。
常牧風安慰了幾句,再三向她保證第二天一大早就起身趕往白陽城,這才將她哄進隔壁房中。
那一晚,常牧風竟一夜未眠,一直抱劍站在段非煙門口,時不時地對裏麵輕聲說一句“段姑娘,我在呢”,直到第二天天微亮,覺得不會再有什麽事情了,才回到自己房間,打了個盹。想必段非煙是真怕了,那一夜居然沒有出門來轟常牧風,雖然強打著精神,無奈舟船勞頓,熬到子夜時刻,也忍不住淺淺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向懶床的燕戈行倒是起得最早,等他伸著胳膊打著哈欠推開窗子看時,才發現,早有心急起早的客商,在他們還在熟睡時,就騎馬趕去白陽城,又趕回來了。
“大家別去了,都把行禮搬回屋裏吧,白陽城今天也不開城門,好像還增派了官兵,看樣子沒有十天半個月我們是回不去了。”
一語既出,叫罵聲無數。
燕戈行正要去叫師兄,把聽到的告訴他好早做打算,卻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回身看時,才發現昨晚那個為首的鏢師,正帶著一隊官差,從白陽城的方向趕往這邊。那些官差是鏢師在白陽城附近的清泉鎮上請來的,原本不負責這種人命案子,無奈白陽城封城,身為公職又不能眼看著不管,才找了一輛馬車,先把屍首拉回去再做打算。
那一隊官差黑著臉,在鏢師的帶領下穿堂來到柴房,捂著鼻子打探一番後,把那三具屍體用鐵鉤勾著,拖上隨行而來的一輛馬車,又向著白陽城的方向去了。
“大家不要慌,不要慌,官爺們說了,那三人本是去南邊的百越小國做生意的,不想在那裏中了奇異的蠱毒,來到這裏才發作。”
官爺自沒有這麽說,那隻是店家和婆娘、鏢師商量了一夜才商量出的對策罷了,為的是穩住住店的客商。三位客商毒死在驚寒驛的消息要是傳出去,以後客棧的生意也就沒法做了。那幾位走南闖北的鏢師見識頗多,也曾去過百越多國,自然知道那裏盛產奇毒巫蠱,而這裏的客商大多沒去過百越,哪裏會知道他們所說是真是假?
聽老板娘如此說,原本聚攏在院子裏的客商們全都長舒一口氣,毒既然是在百越之地染上的,想必驚寒驛是幹淨的,現如今,城門緊閉,也隻得平心靜氣在這裏住店等著了。
老板娘的嗓門高,樓上的燕戈行自然也聽見了,輕歎一口氣,笑著搖了搖頭。既然白陽城沒開門,又何不讓師兄睡足了再說?本想叫醒師兄的他,關上了窗子,索性又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雖是這般,店內那些忌諱死了人的客商也走掉一些,眼下還剩下六七成。
待到巳時,睡夢之中的燕戈行被一陣猛烈的踹門聲吵了起來,迷迷糊糊中聽到段非煙在門外大喊:“兩頭死豬,起床了,起床了,不去白陽城了?”
燕戈行還未從床上爬起來,睡過了頭,先他一步跳下床去的師兄已經打開了房門。
睡眼惺忪的燕戈行無奈,隻得把早上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他們二位解釋一番。又用老板娘的原話騙了段非煙,告訴他們,眼下之計唯有在這驚寒驛裏等著。
此時,卻聽見樓下傳來一陣騷動,待三人推開門窗向下看時,才發現三匹駿馬不知何時已勒停在驚寒驛門口。三匹馬兒兩黑一白,沒有一絲雜毛,個個膘肥體壯,眼神雪亮,一看就是千金難求的良駒。而馬背上馱著的三個姑娘,更是姿色出眾,萬裏挑一。特別是那個騎著白馬,約莫二十來歲的姑娘,她身著藕粉色長裙,青絲垂肩,勒著韁繩的纖手上帶著一副冰絲手套,手套上用極細的絲線勾繡著三兩朵豔紅色的梅花。雖然戴著敷了白紗的鬥笠,卻依然能從隱約的輪廓中看出定然是個冰肌玉骨的美人。微風徐來,吹起麵前的薄紗,竟有陣陣異香飄來。
白馬上的女子,仿佛對圍在周圍那些對自己品頭論足的臭男人視而不見,騎在馬上,對著店內喊道:“店家,還有空房嗎,要兩間上房。”
臉上堆著笑的老板娘連道三個“有有有”,一邊趕上前去幫那女子牽馬,一邊對身邊的那些垂涎欲滴的男人大罵:“看什麽看,小心把你們眼珠子挖出來。”
“小心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樓上的段非煙重複著老板娘的話,恨恨地踢了燕戈行屁股一腳,走回房內,氣鼓鼓地坐到了椅子上,常牧風連忙跟上前去,討好道:“段姑娘餓了吧,昨天的魚羹可還吃得順口?要不我再去讓店家做一碗?”
段非煙隻顧拿眼剜著燕戈行的後背,也不理他。
常牧風自知無趣,尷尬一笑,走到師弟身邊,咳嗽一聲朝他使了個眼色。
燕戈行卻佯裝沒看見,眼睛始終盯著樓下的三位美人,擺了擺手對師兄道:“師兄快去給段姑娘熬魚湯啊,昨天她吃的最多。”
其實,燕戈行原本對樓下的幾位女子並無太大興趣,隻是覺得好奇罷了,如今,看到段非煙既然反感,那便索性多看幾眼。
常牧風知道師弟用意,搖了搖頭,獨自走出房門,向著樓下走去。
師兄剛一出門,段非煙便跑了過來,拍了拍燕戈行的肩膀,撅起下巴點了點正跳下白馬的女子,氣鼓鼓地問道:“我好看還是她好看?”
燕戈行想也不想,實話實說:“她好看!”
段非煙大怒,猛跺了跺腳,提起手中的苗刀,要打卻又舍不得打,隻得撞門出去,跑回了自己房間。
壞笑著的燕戈行這才把目光從樓下收回,躺到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腦子裏盤算著,眼下該到哪裏去弄些好吃好喝的來。
常牧風下樓時,幾位姑娘正在一群男人的簇擁下走進店裏,櫃台周圍水泄不通,一個個沒臉沒皮地打聽著:
“姑娘姓甚名誰,來這驚寒驛做什麽?”
“是不是要去白陽城投親啊,小人對白陽城熟悉的很,可否為姑娘帶路?”
“姑娘年方幾何?”
“可否把頭上的鬥笠摘了,讓我們一睹芳容?”
看著那一個個笑容淫邪齷齪的男人,常牧風心下厭惡,心想,這群欺軟怕硬的醃臢貨,要是這幾位姑娘身邊有男人跟著,看他們還敢?當下運力在臂,撞開幾個後向前走去,想要問問老板娘昨晚的魚湯是否還能做些。
此時,卻有一個四十多歲長相猥瑣的男人,不知從那裏找來了老板娘掛燈籠用的燈挑,一邊推開人群向那戴著鬥笠的姑娘衝去,一邊大叫著:“姑娘既然不肯,在下隻好自己動手掀起你的蓋頭來啦!”
說話間,兩米餘長的燈挑已經直衝那姑娘的麵門而去,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將姑娘的鬥笠挑了起來,直丟向了半空之中。
風馳電掣間,常牧風已經騰空而起,踏著眾人的肩頭,噠噠噠幾個飛旋,淩空一腳踢在了還在向上拋的鬥笠上。眾人還沒看輕那姑娘的長相,原本被挑走的鬥笠卻又重新戴回了頭上。
“一群男人欺負幾位姑娘,算什麽英雄好漢?”
落回地上的常牧風大喝一聲,眾人見他有功夫在身,雖罵罵咧咧怪他多管閑事,卻沒一個敢上前討教的。
柔軟的薄紗緩緩撲下,隻餘下了朱唇上那一抹迷人的微笑。
鬥笠下的女子見常牧風走近,打了一個千,算是回禮。可常牧風卻一心隻想著段非煙愛吃的魚湯,並未正眼看她,直直地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對櫃台內的老板娘道:“店家,昨晚的魚湯還能做嗎?”
“能能能,今早那口子又去湖裏打了幾網,大腿一般粗的鯉魚還在後廚裏活蹦亂跳呢。”老板娘連連答應的。
“跟你的大腿一般粗還是跟這幾位小姑娘的一般粗啊?”又有幾個不怕死的接話。
常牧風也不再搭理,扔下一句“晚些時候再來算今天的房錢”,便要轉身上樓。
此時身後的女子卻開了口,“既然大家那麽想看,索性就看個夠罷”,說話間,竟自己摘了鬥笠,遠遠地拋向了常牧風。常牧風隻聽耳後風響,呼的轉身,已將那香氣繚繞的鬥笠接在了手中。
眾人驚呼“天人”之時,那目若青蓮,星眸皓齒的女子卻隻定定地看著常牧風,一抹淺笑如湖心彎月,沁人心脾。
一陣熙攘過後,那些原本吵鬧著要見一見廬山真麵目的男人們,卻紛紛都收了聲,仿佛也知道眼前這天仙一般的人兒是自己萬萬褻瀆不得的一般。
“多謝少俠仗義出手,小女蘇嫿,這廂有禮了。”
江湖之中不知有蘇嫿,知有蘇嫿者,已是一抔白骨。
驚寒驛內,也沒人知道蘇姑娘自摘麵紗,僅僅隻是為了讓那位白衣少年一睹芳容。她自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臭皮囊,唯獨這驚寒驛裏的白衣少年,竟讓她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哦。”
常牧風冷冷地答應一聲,翻轉手腕,鬥笠已重新擲回蘇嫿手中。
“欸你,你有沒有禮貌啊……”
蘇嫿身旁丫鬟模樣的女子搶上前來,對著已經朝著樓上走去的常牧風大喊,卻被蘇嫿輕輕拍了拍手腕,隻好住口退回了主人身後。那一刻,丫鬟看得清楚,主人的腮邊竟泛起一抹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