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墨蘭*梁晗(知否同人))
「今日怎的這般安靜?」梁晗昏昏沉沉的倚靠在床頭,寧神湯的苦味縈繞在舌尖,受傷的臂膀虛虛的放在靠枕上,牆角的瑞獸雙耳香爐探出裊娜的輕煙。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但是一切的感覺都不太正常。
伺候的女使面露憂心,捧了一碗早早備好的參湯上前,口中道:「六爺這些日子昏昏沉沉不曉事,這幾日太夫人病了,只三夫人同六夫人在府中照料,是以清凈些。」
墨蘭一早便吩咐了,近日府上事多,若是六爺清醒過來要問些什麼,只撿了好的說與他聽,免得六爺擔憂影響傷勢。
肩頭隱隱作痛,彷彿連日不休的勞累留下了後遺症,時不時提醒他你眼下並非是個正常人。梁晗努力靠著抱枕坐起來,聲音嘶啞乾燥,:「怎的是三嫂同大娘子?旁的人呢?」
梁晗見那丫頭目光閃躲,便下意識的追問道。
「六爺好好養傷······」
還沒等女使說句整話,梁晗「咣」的將手裡的參湯砸出去,大聲喝道:「我問你話呢!」
梁晗手臂本就沒力氣,砸碗大喊后已是脫力狀俯在床邊,嘶嘶的喘著粗氣。
銅製的小碗在地面噗嚕嚕滾了幾圈停在腳靠邊,溫熱的湯水浸濕了猩紅色的地毯,顯出一片暗跡。
還想再說些什麼的幾個女使皆埋頭跪在牆角處,:「你同她們置什麼氣?」
「大娘子安。」
墨蘭揮揮手,示意眾人都下去,雲栽最後一個退出去,還貼心的將門帶上了。
屋內頓時亮堂起來,墨蘭放下火摺子,轉身看見一個滿臉胡茬的梁晗俯卧在床沿,定了定神,無奈的將人扶靠在軟枕上,:「你身子尚未大好,別亂動,便是躺著也能聽我說的。」
「也是我疏忽了,這些日子見你傷重便沒敢來打擾你。」見梁晗臉上頗有些急切和不耐,墨蘭只好切入正題。
「前些日子聖上下了旨意,府上的爵位由三哥繼承了,咱們幾房往後都要搬出去住了,夫君可有想去的地方?」梁家的祖業一分為六,除了公臣良田不動,其餘的皆已經分割完成。
甚至三夫人為了表示對六房的感激,還私下添了幾百畝田地,當天夜裡就將契書文件送到了珩院。
梁晗目光一滯,:「我原以為是大哥,沒想到······」
「大約是聖上不喜了吧。」墨蘭掩嘴直白道,這本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早在梁晗不曾受傷前,聖上便口頭斥責過梁家。
「近來婆母身子不虞,甫襲爵的聖旨一下,二哥幾個便分出去過了,如今府上只三哥一家和咱們了。」墨蘭眉間有一絲疲態,到底是沒說今晚吳大娘子才兇險了一回。
梁晗猛然抬頭,:「母親她·····」
「適才折騰了一通,眼下將將歇下,大夫說需要細細溫養,夫君若是想瞧不如明日我同你一起過去罷。」
大戶人家的管家夫人,一輩子都不可能靜下心來細細溫養身子的,尤其吳大娘子折騰這些年,這兇險的一病早就抽了她泰半的生機。
梁晗木訥的點點頭,他眼下是腰也疼肩膀也疼,鬧得腦子都渾渾噩噩起來。
墨蘭喚了女使進來,將地面的污物處理了去,又小心的伺候了梁晗梳洗,二人皆換了常服靠坐在床頭,墨蘭細細的揉捏著梁晗的肩頭,郎中說這樣利於康復。
往常這些事情都是有專門的女使來做的,只是今日這情況,倒不好再叫個人進來打擾梁晗了。
墨蘭捏了半天,只覺得支著的腰也酸,用力的手也痛,見著梁晗微闔的眸子心裡想著,這會兒換個人來給他按也無所謂的吧?
身子剛剛一動,正想下地出去換女使進來,梁晗一伸手便捉住了墨蘭搭在榻延上的手腕輕輕道:「墨兒。」
聲音呢喃婉轉,墨蘭心頭一跳,:「莫要亂動,我手酸了,我去叫女使來給你揉。」這人向來都是大娘子,夫人娘子的換著稱呼她,如今這乍一叫她閨名,她都有些恍惚了。
「是我對不住你。」正想揚聲喚人的墨蘭驀的怔住,只好嘆了口氣敷衍道:「你我夫妻,何需說這些客套話。」
梁晗捉著她的手覆在自己肩窩,直愣愣的看著墨蘭的臉,:「對不住你,沒能給你你想要的生活。」
「其實已經很滿意了。」墨蘭意有所指的嘆息道,順勢拍拍梁晗示意他往裡去去,自己則側躺了過去。
夫妻二人如孩童般抵肩而躺,小小的床榻里頓時有了秉燭夜談的氣氛。
還沒等墨蘭開口寒暄,就見梁晗悵然道:「若非我一時激進想要去奪一份功勞,怎麼會讓大娘子落在這進退兩難的境界里?」
似覺得有些涼意,梁晗將被角拉起虛掩在受傷那側肩頭上。
「每每送一封家信,我便想,我要予我的家族、我的子嗣榮光,可是那日我癱倒在流民堆里時,卻只想著若是再見不到你該當如何?」
昏黃的環境里墨蘭感覺自己的手被捉到了,那廂梁晗卻突然又開始自責起來:
「我想著,若是我就那麼去了,你定然是慌亂的,咱們的源哥兒尚小,我放不下你倆。」
墨蘭怔了一瞬,眼眶裡彷彿有什麼東西泛著熱意,心間有些熨貼又有些遺憾,有些不好意思的往邊上翻了翻身,佯做喝水的樣子掙脫了梁晗的手。
「有六爺這番話,妾身便也不覺得累了。」
其實也不大累,從前都累完了,對權利的渴望早已沒了。她只是單純的想做一個優雅美麗的貴婦人,好時時提醒告訴另幾個蘭:我墨蘭,永遠都是姐妹里最亮眼的!
墨蘭輕嘬了一口茶水,緩慢道:
「何況現在這個家中,從前有大哥大嫂擔著,如今有三哥三嫂頂著,以後也有夫君撐起一片天……」
這是真的,她只管放寬了心在這片天地里做她的貴婦人,外頭任有什麼風雨,也打不到她身上來。
案上的明燭跳躍幾下,長長的燭花栽倒在蠟油里,屋子裡頓時暗了幾分。
梁晗輕笑道:「從小我便知道母親待我不一樣,我也知道我與哥哥們不一樣。母親愈要我上進,我便愈發墮落。」
墨蘭心道,你倒是挺清楚自己幾斤幾兩。
「那時父親母親日日吵鬧,我每每見了都覺得,這便是夫妻?可見做夫妻委實沒什麼意思。」
墨蘭遲疑的看向梁晗,尚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見梁晗將頭靠在她肩上,:「墨兒,那日我倒在城外血泊里動彈不得,我就想著,若是我這一生就這麼結束了,那真是遺憾。」
墨蘭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嘴上貼心道:「夫君是有後福的。」
「這後福,若是沒有你一同享,便也沒甚意思。」
這突如其來的告白讓墨蘭窒了呼吸,片刻后,床榻上響起一陣急促的撲騰聲,墨蘭臉頰的顏色與耳垂上的鴿子血一樣紅潤。
一場大夢,徒得數十年,她都沒聽過這樣的話。
「夫君早些休息吧,好生養傷才是要緊事。」墨蘭說罷,奪門而出。
「大娘子,臉怎麼這般紅?」流雲感受了一下空氣里的熱度,五月的京城,尚未進入盛夏時節。
「哦,定是熱的,奴婢這就去備水。」流雲接了墨蘭一個白眼,識趣道。
這日夜裡,墨蘭睡不著,親自看著源哥兒吃了六次奶水,換了四次芥子。
第二日眼眶青青的去與妯娌們一同侍疾,三夫人見墨蘭神色恍惚,面若金紙,便趁著間隙偷偷將墨蘭拉到隔壁的院子道:「六弟妹辛苦了,白日里要侍奉婆母,夜裡還要照料六弟,眼下我先頂著,你快睡會兒吧。」
這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墨蘭推脫不過,說了幾句客套話便真睡下了。
這日章太醫親自來給梁晗瞧過,先是言笑晏晏的宣布肩處的傷勢已無大礙了,一直到出門前才小聲的道了句,旁的還是需要繼續養著。
梁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墨蘭點點頭譴人將郎中送出去,轉身將女使都遣了出去,嚴肅道:「此事倒是不好聲張,你自己瞧瞧罷。」
面色凝重儼然,心裡卻是止不住的冒幸災樂禍的壞水兒。
說著遞了一沓寫滿字跡的花箋過去,那是她特地從章太醫的醫案上拓下來的,甚至還在重點的地方用硃筆畫了橫線標註。
梁晗看完,臉黑如鍋底,那張寫滿簪花小楷的泥金燕子箋被團成了團扔了出去,片刻後梁晗尤自不解氣的又將紙團撿回來,扔進了裊裊升煙的香爐里,直到化成一團黑灰。
「夫君放心,章太醫素來嘴緊,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的!」墨蘭拍著胸脯打包票狀,耳垂上長長墜著的青玉蘭花珠子跟著搖曳生姿。
一時間晃花了梁晗的眼,梁晗作勢上前一步,將墨蘭圈在了太師椅上,欣賞了片刻她臉上的失措與防備,突然輕笑道:
「娘子不用擔心,便是那物什無用了,為夫也能讓娘子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