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屍林

  很快，曹翔、彭遠等人便帶著那重新招募起來的兩千人馬踏上了向西的漫漫征途。根據早前探馬回報，此刻黃巢的大軍已盡數退出天平地界，其正於汝州一帶裹脅當地百姓一起向西攻略東都。


  與此同時，曹翔也已將他們這裏的情況飛報往京師長安。臨行前他則再三叮囑使者，一定要向朝廷言明當下時局的嚴峻，以使朝廷能夠早做準備。


  “可曹兄，倘是我們都走了，那這天平卻又該交由誰來鎮守？”彭遠擔憂道。


  “賢弟不必擔心，此次我已向朝廷奏請，由我堂兄曹存實前來擔任天平留後，想必此刻堂兄他定已在從老家淄州趕來的路上了。”


  彭遠聽後這才也放心地點了點頭。


  時值入冬，寒風瑟瑟，一行人也是被吹得不時有些發抖。


  “啟稟將軍，過了前麵的樹林便是濮州了。”


  而當眾人再次聽到“濮州”二字時，他們也是立刻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個人——此人便是曹全晸的那位義兄楊廣平。


  “唉，隻可惜當初伯父他離開時不但背負了我等的誤會，到最後竟也是落得屍骨無存，每每想起又怎能不令人傷心落淚，不令人羞憤難當？”


  說著，眾人忙也在邊上跟著一起垂下了頭。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卻是忽從前方飛報而還。


  “將軍——少將軍——”


  隻見來人氣喘籲籲地滾落下馬。


  “啟稟將軍，各位大人，前方林中忽發現不下兩千具百姓的屍體！”


  “什麽！”


  彭遠聞言不由得心頭一驚。他忙狠抽了兩下自己的坐騎，隨後便頭也不回地向前飛奔而去。


  當其他人也從後麵陸續趕上來時，他們卻隻一下子全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此時，林中的這塊空地上正遍地橫屍。由於天氣寒冷，所以那些屍體已大多凍結。但見他們有的夫婦相擁而死，有的父母攜子而亡，有的被梟首，有的則被開膛破肚。而更加可怕的是，就在那空地周圍還有無數的屍首正被懸於樹上。放眼望去，幾乎每根樹枝上都掛著一具屍體。這裏儼然已成了座屍林，一座人間煉獄般的死亡之林！

  幾隻烏鴉還在啄食那屍體上的腐肉，而一群剛剛還在啃食白骨的野狗這會兒則已跑開。彭遠就這麽呆呆地戳在那裏一動不動，眼前的情景也是一下子又讓他仿佛回到了那采石村的江邊……不，是宣州的斷壁殘垣……不，應該是自己家鄉滁州的那片焦土廢墟前。


  “大哥……”


  沈明忙跑上前去，卻見彭遠已是臉色慘白，雙臂微顫，豆大的汗珠正從其額上不斷滲出。


  “大哥，你還好吧？”


  可眼下彭遠已是根本再說不出話來。石紹明白，彭遠這一定是擔心曉梅也在其中，不知自己等下究竟該如何麵對。於是，就在與曹翔他們商議過後，眾人隻趕緊分頭行動起來。他們一邊仔細辨認找尋著，一邊也是將那樹上的屍首一一解下，隨後將其小心地碼放到那林間空地上。手下軍士則一邊搬運著那些百姓的屍體，一邊也是還不停咒罵著那天殺的賊逆。


  “怎麽樣，有沒有找到什麽？”石紹低聲問道。


  沈明忙搖了搖頭。


  “那劉大你那邊呢？”


  “也不曾找到。”


  “哈哈，太好了！這麽說曉梅她應該還活著嘍？”沈明忽興奮道。


  可此時的彭遠卻不知自己究竟該不該高興，因為他很清楚，那凶殘的賊惡能在這裏製造一處屍林，便就能於他處再製造一座屍山、一座屍城，也不知倘若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時，他們還能不能再像今天這樣幸運。


  “將軍，那這些百姓的屍體咱們又該怎麽處置？”


  曹翔回頭瞅了瞅那已被壘得高高的屍堆。


  “唉，便於此間掘一大坑將之掩埋了吧。”


  “是。”


  殘陽冷照，夕陽西下，曹翔正率眾在那無名大塚前進行祭奠。而被一同拜祭的則還有那楊廣平的一座無棺之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