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何鬱裳欲張口,可又很快地閉上了嘴。
夜明珠光芒下的銀發絲絲縷縷地垂下,像極了封藏已久的珍珠紅,有些刺眼。
她們兩人都沉默半天,並不講話。
這種安靜,滲人地寒骨。
“難道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就沒有發生過什麽事嗎?”夕晴最終先開口,嗓音低沉而淡漠,眼裏的澄澈一望不見底,深色瞳仁如黑曜石般清澈而明亮。
何鬱裳這才似如想起了什麽一般,咬了咬嘴唇,道:“這次有一批走私的軍火,在鏢局運送的途中……”
夕晴美眸一彎,聲音也變得格外溫柔動人,道:“所以呢?又被他們先下手了?”
“這次所運送的軍火與朝廷有關。”何鬱裳帶著些無奈地說道,“而他們本來就和朝廷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
話音未落,鐵門口那端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接著丫鬟恭敬的聲音響起。
夕晴和何鬱裳都看向了鐵門那端,一個銀發如沐、形貌昳麗的男子,就連嘴角揚起的笑都溫潤如玉。
何鬱裳揉了揉眼,隨即立刻向他跑去,何博乾張開雙臂,何鬱裳便跳到了他的身上。
“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你還有我這個妹妹呢。”何鬱裳像隻猴子般在他的身上蹦來蹦去。
“都這麽大了,你啊,還是那麽淘氣。”何博乾捏了捏她蔥白如象白玉的臉,接著用手揉亂了她直直長長的發。
何鬱裳的長發顯得有些碎亂,而她臉蛋上卻一直綻放著璨綺的笑。
碎影婆娑,投影拉長一如連綿長楊,又如無數雙深情的眼睛。
等何鬱裳從何博乾的脖子上下來時,何博乾對著夕晴淺淺一笑道:“原來公主也在這裏,讓您剛看到那一幕還真是抱歉呢,裳兒的性子您是知道的。”
夕晴一臉淡漠,臉部表情依舊沒什麽太大的波瀾起伏,道:“嗯,我早就已經習慣了。直接說正事吧,進展得怎麽樣了?”
這句話如寒冰,迅速瓦解了他們之間的寒暄。
何博乾露出尷尬的神色,道:“我已經接近了陳墨……”
“然後呢?”
“……我正在努力進展我和她之間的關係。”
“不就是男人嗎?”何鬱裳不高興地撇撇嘴,“你自己因為夏滄致不開心,幹嘛牽連到我們的頭上來?每次一不高興,就板出這幅死人臉。”
“誰說我是因為他?”夕晴抬起頭,語氣也開始變得激動起來。
但是這是夕晴的臉卻漸漸變得毫無血色,蒼白而扭曲,她的額頭開始滲出細細的汗珠。她痛苦地用手撐住額頭,身體也開始變得搖搖晃晃,視野因為失焦而模糊起來。
“璃舞,你別嚇我。難道你的寒症又發作了?可是月影宮裏的藥已經吃光了,我馬上就去燈樓拿藥,你等我……”何鬱裳的臉色也開始變得難看。
“不要,不要。”夕晴痛苦地咳嗽,緩慢地吐字道,“帶我去燈樓。”
她隻是最後一次想和老天爺賭。
賭那個十六年來一手撫養自己的人,對自己有沒有一絲真情,哪怕隻有一點點。
她很想告訴他,她不是工具,她不是……
何博乾看了這場景半天道:“裳兒,我來背她,你在前麵開路。”
當他們走到古樹邊的草坪上時,有一個身材高挑清瘦的男子站在上麵,側著身站著,左手上拿著一個碗,左耳上的芙蓉花晶耳墜在陽光下一閃一閃。
碧雲天,茅舍水鄉。風悠悠,水悠悠。
大槐樹旁有一條清澈的小溪緩緩地流淌,水汽氤氳。
當看到他們時,夏滄致微笑著轉過身,走上前去。
夕晴伏在何博乾的身上,吃力地睜開眼,看著眼前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向自己走來,他的墨玉黑發在空中飛舞翻卷,碎發如雲。
直到他把一個純白的,做工精細的碗放到了自己的麵前,裏麵載著墨綠如翡翠般的碧色液體。
連透到地麵的光影都與最初時一模一樣。
一片光,幾道影,迷迷蕩蕩,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