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莫裏的怕
“夫人?”清澈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笑著抱緊他,淚水卻在那一刻浸濕衣衫“說到底是自己的出生不高貴,終究隻能做一個側妃。”
隻是她從未想過這一個側妃當的太辛苦,幾近費了她的全心。最初心甘情願的看著他日日為她提心吊膽,有名無實的生活當真痛不欲生。
後來不知從什麽時候她開始心疼他,心疼這個費盡心思保全一個屬於別人的女人。
“替我生個孩子可好?”偌大的皇宮中他的語氣淡淡“如今皇兄不信她,我若是與你有了孩子,她或許會過的舒心許多。”
“啊?”猶記得那一刻心仿佛劇烈疼痛起來,她微笑著應下,眉眼處卻是掛著淚意“說到底終究是個女人,又怎會有那樣的胸襟。”
“這端妃娘娘何德何能,可以擁有他最完美的愛。”
“娘娘,”阿秀走近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書本道“三王府的側妃…歿了?”
“什麽?”手中的書本“啪”掉在地上,若一猛然上前“昨日離開的時候還好好兒的,怎會突然…。”
“付氏昨日差人將小王爺送到正妃那裏,侍女便覺得蹊蹺,今日早上敲門的時候半天沒有響動,侍人打開已是來不及,身子已經涼透了,滿滿的一盆血。”
“你下去吧,”若一閉了眼輕喃“本宮想自己待會兒。”
“你這又是何苦?”低低的呢喃聲傳出“人總歸活著就好。”
若一一下子仿佛蒼老許多,原本清澈的眸色沾染了塵世的東西,她向外望去“不知是不是近期發生很多事的緣故,她總覺得她過了好久,久到不願意迷戀塵世。”
“娘娘,娘娘,”肩膀隱約感覺到推搡,若一皺眉抬眼便看見侍女焦急的看著她。
“怎麽了?”她抬眸眉眼處隱隱掛著惆悵,那侍女道“娘娘,皇後娘娘請您去重華宮。”
“皇後?”若一低頭逗弄著手中的帕子“你去回了皇後,就說本宮身子不適,等好些親自去拜見。”
“是,”侍女靜靜走出,若一再也沒了看書的心思,怏怏的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竟睡了過去。
“顧大夫,”院內的侍女看到來人上前福身道“怎的會突然來這兒?”
“無事,”外麵溫和的聲音傳出“不過是惦記娘娘的傷情,故此特意來看看。”
“顧大夫當真是仁醫,”侍女笑著看看他“隻是娘娘方才睡著了,這會兒怕是不能見大夫。”
“那勞煩姑娘給娘娘帶句話,”顧岩抱拳道“娘娘托我待的雪蓮已經運來,如今就在宮外,娘娘何時要用,便告訴我一聲。”
“是,”小侍女脆耳的聲音傳來“顧大夫慢走。”
“砰砰砰,”的叩門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很是刺耳,牧犴開門便看見李赫搖搖晃晃的站在門口,滿身的酒氣熏天。
“將軍這是怎麽了?”牧犴上前將他扶住,順便將鼻子捂住“怪不得師傅從不讓他碰留,真的好臭呢。”
“去請顧大夫出來,”他躲開牧犴扶著的手,跌跌撞撞轉身走進去“若是再不哭訴一場他怕遲早會逼死自己。”
“吾漓,我該怎麽麵對你,”低喃的聲音一字不差的入了顧岩的耳,他皺眉看著地上爛醉如泥的男子笑笑“古話說得不假,英雄當真是難過美人關。”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他抬眼看著遠處的人影,眼睛迷離“什麽時候出宮的?”
“我隨時都可以出宮,”顧岩將他一把拽起,放到凳子上“隻是我很奇怪,你與皇上的影衛何時…。”
“不過是我癡心妄想罷了,”李赫笑著猛灌一口酒“她的眼裏從來就沒有兒女情長。”
“這麽說她知道你的心思?”顧岩道“也是,你向來藏不住話,若是日日與她相處,隻怕早就將事情寫在臉上了。”
“你知道嗎?”他抬眸“她是我今生第一個想要去保護的女子,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要逼我做我不願去做的事兒。”
“到底怎麽了?”顧岩聽的雲裏霧裏,半晌都沒聽清楚,回眸間他已經睡死過去,鼾聲如雷。
“你說你這個人,”顧岩笑著將他扶起“幸好今日出宮拿點兒藥材,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怎樣。”
“牧犴,”他輕喚遠處的藥童“且將將軍扶進客房好好休息。”
“是,”牧犴拍拍手上前賊笑道“若是不知道顧大夫為人的人,還以為顧大夫與他…,”說道此處卻是閉口不提,有神的瞳孔卻是快速轉動。
“你個小藥童膽子越大了,”顧岩笑道“若是再胡說,我便告訴你師傅,趕你回山修行。”
“別,”牧犴哭喪著臉趕緊將李赫扶下去“好不容易才出山,外麵的世界這樣好,他才不要回去。”
“你瞧瞧,”顧岩回眸看著遠處的身影“照現在的情況,你的小徒弟怕是已經被外麵的世界迷住了。”
遠處的身影一動未動,仿若未聞,顧岩笑著轉身離開,他知道他全都聽見了。
次日
刺眼的陽光照射到他的臉上,李赫皺眉喘氣,下一刻卻是慌慌張張坐起來。
抬眼看看四周的環境不由輕舒一口氣“你醒了?”少年的聲音傳進來,牧犴端著吃食對他笑笑“將軍覺得可好些了?”
“好多了,”他眉皺的極緊“昨晚…我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這個我也不知,”牧犴笑笑“不過後來見到將軍的時候將軍已經醉的不省人事,怕沒說什麽。”
“顧大夫呢?”他霍的站起身,拍一下額頭“明明昨晚是來訴苦的,如今苦沒訴成,人倒是睡著了。”
“將軍不必擔心,”牧犴將吃食端到桌上“顧大夫說了,今日傍晚他會出宮,屆時在蘭草堂等您。”
“對了,”牧犴賊笑著從背後拿出一壺酒“顧大夫說了,還有去年釀好的藥酒。”
“好。”
“相逢便是有緣,”他抬眸看看外麵的陽光“想想從認識到現在他可是蹭了他不少酒,如今有這樣的朋友足夠了。”
“牧犴,”他叫住正要出去的藥童“你家師傅可在?”
“施主一身醉態莫非還沒有醒來?”莫裏頭也不回道“若是如此,該是醒酒重要。”
“大師說笑了,”李赫站在遠處“不過是有一事壓在心底過久,想聽聽大師的意見罷了。”
“施主請說,”抓著水壺的手頓住,他抬眼看看他“貧僧自當盡力為施主解惑。”
“大師可知道三王被流放一事?”他靜靜望著他平淡無波瀾的眼,心底有片刻的慌亂“那件事是我告知皇上的。”
“施主將這件事告訴貧僧可是想說明什麽?”莫裏淡淡道“逝者已逝,亦不能改變什麽。”
“不,”他皺眉看向遠處“我從未想過改變什麽,隻是覺得害人性命,心裏總是不舒服。”
“不舒服?”爽朗的笑聲從他口內傳出“施主將那些戰場的士兵殺死的時候可曾也會不舒服?”
“你…,”腦子有片刻的恍惚,吾漓說過的話在腦海盤旋,李赫向後退去“此話怎講?”
“萬物皆是平等,”莫裏道“施主一開始若是用不平等的眼光去對待事物,自然會有不平等的感觸。”
“施主殺死士兵的時候心裏不過想著報效國家,可是親口將罪證告知皇上的時候心裏不免會難受,這不過是人的自私心作祟罷了。”
“三王與你有些許交情,你便覺得他可憐,可是你想想人活著誰不可憐?每個人總是要為他做的事承擔後果。”
“多謝大師,”李赫苦澀一笑“當日吾漓這樣說的時候她總覺得是安慰他的話,如今想想不過是自己非得鑽進狹小的圈子裏不肯出來。”
“施主可還有要問的?”莫裏看著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道“若是有問題,不妨講出來。”
“我不過就想問問男女之事罷了,”李赫微微苦澀笑笑“敢問大師,若是有一個女子是你畢生都不能追求的人,那麽還值得繼續等待嗎?”
“敢問施主覺得等一個人的過程好還是結果好?”莫裏笑笑“若是那女子當真是你眼中的唯一,等等又何妨?若她不是你的唯一,你又何苦執著與她?”
“多謝大師,”李赫感覺腦海中清晰了許多,笑著轉身離開“他說的對,若是唯一,又何苦執著與能不能在一起。”
“吾漓當日那樣費盡心思將證據搶走,說穿了不過是擔心會牽連到他。”
“很多事情都是有跡可循,很多事情都是有著它特有的意義,是他昏了頭,非得計較。”
“師傅,師傅,”牧犴看著眼前的男子望著遠去的身影直笑,不由嚇出一身汗“這李將軍還真是個奇人,竟能讓冰山師傅露出笑意。”
“牧犴,”歎息聲中夾雜著淡淡的笑意“若是如今讓你隨師傅回山,你可願意?”
“啊!”牧犴抬頭,眼裏的疑惑蔓延開來“師傅為什麽突然…。”
“去罷,”他看著心愛的徒弟眼中的神情早已有了答案“將暗房的雪蓮照顧好,為師便不帶你回去。”
“真的?”欣喜的聲音傳來,牧犴快速跑出去,隻留下原地的他笑著“一入世俗,又豈是他能改變任何的。”
他曾說顧岩種的果自然由他來嚐,如今倒是要反過來,那本就是他種的果,豈非他自己嚐過,才算是不枉人世一趟。
“隻是那玉玲瓏…。”莫裏抬手看著逐漸變色的玉終是閉了眼“她怕是躲不過去,他怕是更躲不過去了。”
“莫裏。”那一世傅玉瓏紅色的眼眸泛著殺意“你憑什麽可以在這塵世間遊蕩,我卻要生生世世困在這玉中。”
“終有一日,我一定會殺了你,毀了這天下,”那是他最後一次聽到她那樣決然的話語,與她的樣貌半分不搭,卻讓他心狠狠顫動,他便加深了封印的力道,思緒泛濫間顧岩已是到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