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紅塵夢醒
起初的疼痛，相比死亡，還要厲害數倍，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痛的麻木了，就不感覺那麽難以忍受了。終於有一日，在她恍恍惚惚之中，在奈河橋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不會認錯！是這道影子伴隨著她走過噬魂的疼痛，她驚喜，在忘川河上大喊：“冷雲，冷雲，我在這裏，我一直在等你……”
可是，無論她說什麽，那道身影都沒給她任何的回複，他無知無覺，走下奈河橋，最讓她心痛地便是，她親眼見他喝下孟婆湯，了卻一世塵緣。
她在忘川河水中哭泣，血淚滴在河水中，與血黃的忘川河融為一體，她千年的執念終是禁不起時間的蹉跎：“為什麽，為什麽不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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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聲音如冰山的寒水流過心底，一瞬間就衝淡了古落雪所有的回憶，將她拉回現實。
古落雪迷茫地看了百裏辰一眼，腦中的記憶與現在這張容顏重合，不知道為什麽，她有種想哭泣的衝動。她憋回眼中的酸澀，笑著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來了很久了。”他淡漠說著。
古落雪嘻嘻笑道：“為什麽不叫醒我，倒是怠慢了你這位貴客！”
百裏辰的目光沉沉落在她嘴角的笑容上，直到她再也裝不下去，猛地起身，打著哈哈道：“對了，我還有禮物要送給你，我這就去取！”她說著，剛要邁步，身子卻是不受控製地晃了幾下。
百裏辰就站在她的身後，不自覺地伸出手，卻發現古落雪已經站穩，又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去。
古落雪背著身體，收拾自己的情緒，卻是不曾注意到他的舉動。她擦了擦眼睛，邁著極快的步伐，幾乎是跑進了木屋之中。
不過很快，她又迅速來到桃花樹下，手中捧著一件衣服，由於劇烈的運動，蒼白的麵頰上浮現點點的紅暈，讓她多了幾分生氣。
古落雪伸出手：“給你，我親自縫製的衣服。”她清澈的眸望著她，眼中帶著希冀的光澤。
百裏辰低下頭去，避開這讓他不安的眸光，將目光放在她手中的墨衫上，淡漠說上一句：“我從不穿玄色的衣服。”
古落雪眼中狠狠一顫，手已經不受控製地顫抖，墨色的衣衫因為她的動作掉在地上，沾染了泥土的碎屑，她眼光閃爍：“哦，原來如此，我不知道，真是不好意思。”
百裏辰沉默不語。
許久，古落雪左看看，又看看，才對上百裏辰的眼睛：“你會彈琴嗎？”
百裏辰沒適應她轉換話題的速度，有一瞬間的怔愣，不過還是點點頭。他就看見古落雪轉到桃花樹下，從樹底處拿出一架古琴，她雙手盛著古琴，清澈的眸子看著百裏辰，輕輕說：“為我彈上一曲可好？”
百裏辰點了點頭，接過古琴，沒有挑剔什麽，而是席地而坐，將古琴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修長的手指撫在琴弦上，“咚咚”地調試了幾下音符，然後一曲悠揚低沉的琴聲便飄蕩在桃花樹下。
這首曲子和他的性格一樣，沒有太大的波瀾，不會讓人的心隨著琴聲跌宕起伏，隻是平靜淡然中帶著卓然於世的味道，過於幹淨，琴聲之中沒有主人的感情投入，然而即使是如此，琴音帶著魔力，天上已經有了“啾啾……”的鳥鳴聲陸續不斷地響起。
古落雪抬頭看去，五彩斑斕的鳥兒聚攏過來，它們盤旋在桃花樹上，自由暢快地飛著，空中不時響起悅耳的鳴叫之聲，她就仰著頭看著，心中的溫度一點一點地流逝。終於，她有些累了，垂下頭，看著天藍色衣袍的男子，桃花紛揚在他的周身，他微微低垂著臉，眉目專注而認真，就這樣，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記憶之中竄了出來。
“冷雲，我教你彈琴吧！”少女歡快地跳到男人麵前。
“公主，我隻是一個護衛。”冷雲冷冷回答。
“我知道，可是你是誰的護衛？”少女撅起嘴，不依不饒地問道。
“自然是公主你的。”
“知道就好，我程雨的護衛怎麽能隻會耍刀弄槍！自然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既拿得起劍，又執得起筆才行！”少女一臉驕傲，不看護衛黑著的臉色，快速拉著護衛走入了自己的琴房。
然後，就能在琴房外聽到少女的怒斥聲：“不對，冷雲，你笨死了！”
“琴弦都被你彈斷了！”
“手指要放鬆！對，這樣……”
“啊——！受不了，簡直是魔音穿耳，冷雲，你怎麽學了這麽久都不會！”
……
想起這些，古落雪唇角露出淺淺的笑意，那個時候，他們無憂無慮，沒有人阻止他們在一起，真的很幸福。那時候的冷雲依舊不愛多說話，整天抱著一把劍，眼神冷冷的，說話也是沒有什麽溫度。他雖然不想學習古琴，可還是因為她的一席話，自己偷偷地拚命練習。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悄悄走出琴房，帶著古琴到小樹林中去。那個時候，不知情的程族人一度以為樹林中有了冤死的鬼，要找人索命，許多人商量好了，一起去捉鬼。
真的很幸福呢！
古落雪在心中呢喃，漸漸從記憶之中清醒過來，對上百裏辰淡漠的眸子。這雙眸子是冷漠和平淡的，沒有對她的寵溺，一千年的時間，終於是讓他改變了，她在他心中抵不過輪回，徹底消失在他記憶的洪荒之中。
“咚——”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古落雪已經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她端著下頜，由衷讚歎一句：“彈得真好。”
古落雪一咕嚕站起身來，看著百裏辰，急促道：“百裏辰，你陪我下一盤棋如何？”
百裏辰波瀾不驚的眸子終於動了動，他有些奇怪地看著古落雪，不過對上那雙希冀的眸光之時，終於還是不忍心地拒絕，道：“好。”
古落雪似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高興地跳了起來，隨後一拍自己的頭：“差點忘了，我這就去取棋盤和棋子。”
她又急匆匆地奔回來，拉著百裏辰在樹下對弈。
……
“哎呀，你可真厲害，我的棋子都被你吃光了！”古落雪有些懊惱地說道。
她望了望不動如山的百裏辰，噘著嘴，俏皮地說道：“你都贏了我三盤了，就不能讓著我些！”
百裏辰眸中的寒冰消退了不少，低頭說了一句：“棋場無父子！”
古落雪聽了這話，頓覺得泄氣，將黑子一放，嚷嚷道：“不玩了，不玩了，太沒意思了……”
百裏辰由著她的性子，也放下手中的白子，問道：“還做什麽？”他早就發現古落雪有些不太對勁，著急做一些事情，好像以後都沒時間似的。
古落雪聽百裏辰這麽說，微微一愣，不過隨即笑著道：“這都被你發現了！真聰明！你猜猜，接下來我要做什麽？”她清澈的眸子裏充滿興味地打量著百裏辰。
百裏辰也不躲避，就這麽直直地盯著她看，不過卻是薄唇緊抿，不肯說出一句話來。
古落雪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擺擺手，有些喪氣道：“你真沒意思！好了，不讓你猜了！我告訴你，一會兒我會為你做好吃的，告訴我，你想吃什麽？”
百裏辰倒是沒想到古落雪想要做吃的，他低下頭去，就在古落雪以為百裏辰不會說些什麽的時候，他忽然道：“曼陀樣夾餅、甜雪、婆羅門輕高麵、白龍曜、仙人臠、羊皮花絲。”似乎是覺得有些難為古落雪了，他抬起頭，看著古落雪晶亮的眸子，問上一句：“你會做這些嗎？”
古落雪唇微微顫抖著，眼睛瞪得大大的，扯出一抹笑容來：“當然，這些自然難不倒我！”她說著，轉過身子，急匆匆地向著木屋走去：“你先在院中等我一下，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百裏辰看著她的身影，終於隔絕在“砰！”地關門聲中。百裏辰慢慢收回目光，凝視在風中安靜的搖椅發呆。
然而，在門後麵的古落雪卻是捂住唇哭泣，她不敢發出大的聲音，怕百裏辰覺察到。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他的一句話就可以將她擊得潰不成軍。他說出的菜名，都是千年前程雨愛吃的，一千年了，喝了孟婆湯，他不記得他，卻記住了她愛吃的東西。她是該哭還該笑。她似乎又生出了不該有的貪念，想去尋求他的溫暖。
……
百裏辰很喜歡古落雪做的菜，雖然不精致，但是意外地非常符合他的胃口，他竟是比往日還要多吃了一些。
古落雪咬著竹筷，偶爾才向口中送上一口飯，大多的時候，她就偷偷地看著百裏辰吃。百裏辰顯然也注意到了，可是沒去理會，從認識古落雪到現在，她一直做著讓他莫名其妙的的事情，從起初的反感到如今的適應，他自己都沒有想過，他會容忍一個人到如此的程度，就是未婚妻百裏棋也被他當成一般人對待。
但是，一切都結束在飯後。百裏辰放下碗筷，古落雪也跟著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吃好了？”她低著頭，輕輕問道。
“嗯。”百裏辰的聲音依舊淡淡的，聽不出什麽起伏。然而，接下來古落雪說出的話，卻是讓他心中本是平靜的湖麵，激起層層的漣漪，甚至說是水浪也不為過。
她說：“你走吧！以後我們再也不要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