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墳前悔恨
楚莊瀾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不顧薑玉溪傷痛拉著她的手往門外疾步走去。菊兒擔心的想要阻止楚莊瀾,怎料男人的力氣很大,一把就把菊兒甩到一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楚莊瀾拉著薑玉溪往遠處走去。
‘好端端的,又發什麽瘋。’薑玉溪帶著氣憤,不解的問道。
‘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
‘見了你就知道了。’楚莊瀾依舊不說目的,隻是橫衝直撞的拽著薑玉溪的手在長廊上疾步奔走,一直出了宮門,輾轉來到後山。
狠狠一拽將薑玉溪拽到在地,額頭碰在一個木樁上,生疼的很。
渾身傷痛不知,慢慢的爬起來,三尺高的木樁讓薑玉溪的心顫了一下:愛妻,白蓮之墓。
四周高大樹木蕭條,冷冽的風刺骨吹來,凍得薑玉溪瑟瑟發抖。
‘冷嗎?’楚莊瀾問道,不要以為這是他關心的問候,冰冷的語氣讓薑玉溪覺得比這刺骨海風還要心寒。
‘她將永遠躺在這裏,躺在這個冰冷的地方,直到被人冷落。’楚莊瀾冷冷的說著,一腳踢在薑玉溪的膝蓋,普通一聲就跪在了白蓮的墳前。
複雜心情無以言表,矮矮的墳墓裏,那連同未出生的孩子一同埋葬的白蓮,此刻讓薑玉溪如同萬箭穿心,她不知道要怎麽麵對這個墳墓裏的女人,可還是要麵對著。
‘我知道,即便是死,也難以換回你的生,我隻能活著,用一生贖罪。’薑玉溪的眼淚落了下來,悔恨,替這個死去的女人悔恨。
楚莊瀾頹廢的坐在白蓮的墓碑前,厚厚的黃葉落滿了整個後山,楚莊瀾隨手從腰上解下一個酒袋,用牙咬開木塞,仰頭喝了一口,辣酒嗆了他一下,接連咳嗽幾聲,眼淚都嗆出來了。
身體向後一仰,楚莊瀾整個身體躺在白蓮的墳墓上,兩行清淚無聲流出。最心愛的女人,從此天人永別,再也無法同床共枕,相互攙扶。
這個男人所有的強硬,所有的霸道,隻有在這個女人麵前瞬間變得軟弱,他不是個冷漠無情的人,隻是心愛的女人死了,他將所有感情也隨她一起埋葬了。
莫名的,薑玉溪覺得自己怎麽也恨不起來了,也不忍心再去恨,她的心,比傷口還要痛。
再喝一口酒,將酒袋盛下的酒倒在白蓮的墳前,忽的,一躍而起,楚莊瀾飛到一棵樹上,腰間佩劍瞬間出鞘,飛向雲天,楚莊瀾身形如同雄鷹緊跟著劍飛向高空,一把握住劍柄,旋轉著落下。
利劍隻有在楚莊瀾的手中才有了靈魂,矯健身姿在風中時而躍起,時而俯身,劍落樹枝斷,不過片刻,地上落滿枯枝。
看似灑脫的一招一式在薑玉溪的眼中充滿哀傷和恨意,以至於粗大樹幹都被他一劍斷下。
兀然,手中利劍嗖的一聲朝薑玉溪飛出去,利劍一劍打落薑玉溪頭上的發簪,最後釘在樹上。帶著幾縷殘斷發絲一同落在地上,長長青絲散落肩膀,隨冷冽寒風飄起。
‘為什麽死的是她不是你,為什麽!’楚莊瀾的身影從遠處瞬間飛至眼前,一把掐住薑玉溪的脖頸仍不肯停下,薑玉溪被楚莊瀾逼得連連後退,知道後背重重的撞在樹幹上,才休止。
傷口受到劇烈撞擊,鮮紅血液滲透衣服向下流出。大片鮮紅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染紅了腳邊的枯葉。
‘如果你殺了我能解你心頭之恨,那就動手吧。’薑玉溪仰頭一副受死的模樣。
‘你以為我不敢嗎!’青筋暴露,狠狠的掐著薑玉溪的脖子幾乎將其提起。
‘很久以前,她最愛看我練劍,她說,看我練武的樣子是最瀟灑的時候,每每當我練完武時,她都會跑著過來,拿出手帕幫我擦汗,即便她懷了孩子,步態蹣跚,依舊不變。’回憶,所有的一切從現實變成回憶,似乎隻是瞬間的事。
‘可你!卻狠心殺了她,你怎麽忍心啊。’楚莊瀾咬牙切齒的說著,手中力道又加了一些,薑玉溪白皙的臉已經因為窒息變得通紅。
看著薑玉溪因窒息而痛苦的樣子,手,莫名的軟了,突然發現自己狠不下心了,慢慢的,手鬆開了,薑玉溪的身體仿佛沒有了知覺一般滑落下來,無力的坐在地上,身上雪白手帕掉在地上,沾染了紅色血液。
當自己的手真正的要殺死她時,卻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以前那樣憎恨了,一路風雨走來,腦海中關於白蓮的記憶一點點減少,而薑玉溪的光環卻慢慢的蓋過白蓮。
篤定,桀驁的性格,尤其為了救自己的母親敢於拚死,倘若換做白蓮,恐怕隻能以淚洗麵,別無其他。
許久薑玉溪才喘過氣來,看著楚莊瀾頹廢的坐在白蓮的碑前,薑玉溪撿起自己的手帕,卻未發現背麵已經沾染紅色,從地上隨手拿一根木棍撐著,走到楚莊瀾跟前。
手中手帕遞出去,薑玉溪才發現手帕已經髒了,想要抽回來為時已晚,楚莊瀾已經接了過去。
斑駁的紅色在潔白手帕上格外刺眼,楚莊瀾看著,手無意間顫了一下。
忘記薑玉溪身有重傷,忘記薑玉溪舍命救他,忘記莊瀾閣忍著劇痛讓他取箭,所有一切瞬間重回腦海,楚莊瀾想要起身,卻發現薑玉溪雙眼恍惚。
雙眸中失去光華,慢慢失去神色,知覺眼前一黑,薑玉溪倒頭栽倒,跌進楚莊瀾的懷中。
‘薑玉溪,薑玉溪你醒醒,聽到了沒有。’大手不斷拍打薑玉溪失去血色的臉,可怎樣拍打搖晃,仍不見她有任何反應,身體像柳條一般綿軟。
凜冽的寒風吹起薑玉溪的長發,紅色血液染紅了楚莊瀾的手。
‘你不能死,聽到了沒有,我還沒有玩夠,我還沒有報仇,你怎麽能死。’楚莊瀾突然變得惶恐起來,他怕薑玉溪真的就此長眠,心底有個聲音仿佛在呼喚:已經失去一個最愛,不能再失去第二個。
懷中女人的手慢慢變得冰涼,涼的像塊冰一樣。
解下身上衣物蓋在女人身上,仍舊感覺不到溫度,直到自己隻剩中衣中褲。
空中黑影無聲息落下,來到楚莊瀾的身邊。
‘主上,您就是脫光了也沒用啊。’冷不丁的一句話讓楚莊瀾有殺人的感覺。
‘滾開!’
‘屬下也是實話實說,太子妃隻是暈倒又不是死了,倘若主上真的擔心,又何苦這樣相互折磨。’血鷹看著薑玉溪暈厥,心中加了幾分心疼,可自己終究隻能做個旁觀者,她的心裏,隻有楚莊瀾一人。
‘還不快去給我找見衣服。’眼下衣不蔽體如何回得了皇宮,身上沾滿了薑玉溪的血跡,在宮內無法找禦醫,沒有藥,傷口很快就會感染,到那時恐怕神仙也無力回天。
換好行裝,血鷹找來一輛馬車,血鷹做馬夫,京城是皇宮的首要管轄範圍,這裏的郎中肯定都接到了官府的通知,貿然進去,隻能是暴露自己,楚莊瀾一聲令下:‘出城。’
‘如果主子信得過屬下,就跟我來吧。’血鷹誠懇道。
‘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帶路吧。’楚莊瀾道,馬車的車篷內,薑玉溪靜靜的躺在楚莊瀾的懷中,蒼白憔悴的臉毫無血色。
車子拐彎抹角走進一片森林,不遠處,茅草小屋呈現眼前。血鷹把車子停下,獨自一人走進小屋。
血鷹是個俠客,多年前惹上朝廷命案差一點株連九族,幸好遇到楚莊瀾才得以翻身,從那以後便跟隨在他身邊,直至今日。
茅屋內走出一個老者,年約六旬,花白頭發披在身後,花白的山羊胡隨手捋一把,笑嗬嗬的走過來。
掀開車篷的門簾,老者看到楚莊瀾身上的腰牌,刹那,臉色立即變得鐵青:‘你是宮裏人?’
‘是。’楚莊瀾點頭回答,白發老者調頭就走:‘官府的人,我不治。’
血鷹跟在老者身後喋喋不休的不知道說些什麽,隻是看其表情焦急,像是在求告他。
老者走進茅草屋,倒頭躺在床上,側身朝裏不再看血鷹。
‘父親,您不是常說做郎中就是要救死扶傷嗎,今日怎麽就見死不救了。’血鷹焦急問道。
‘你難道忘記我們一家人是怎麽落魄到今日下場的嗎,忘記你娘是怎麽死的嗎?’老者怒氣衝衝的道,騰地一下從床上爬起來,盤腿坐在床上:‘你這個不孝兒,還不快跪下!我就知道你一直跟官府的人勾結,吃裏扒外的東西。’老者一邊說著,一邊將枕頭扔到跪在地上的血鷹身上。
‘父親,您難道真的沒有認出那人是誰?’血鷹疑惑問道,莫非老爹老眼昏花,連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忘記了。
‘誰?’
‘車上那人就是楚莊瀾。’血鷹道。
‘楚莊瀾?’老者想了想,又堅決道:‘那也不行,我早就發過誓,絕不醫治朝廷中人。’倔強的老頭脖子一樣,蠻橫的道。
‘真是老糊塗。’血鷹低聲道,但還是被床上老頑童聽到,白發老頭怒發衝冠道:‘你個死小子,你說什麽?誰是老糊塗,我!我鞋呢,你看我不一鞋底打死你。’
老頭氣的跳下床來滿地上找鞋子,血鷹瞅一眼老爹道:‘您說啥呢,我又不是蟑螂,一鞋底能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