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新官鐘聲2 龍火
子時,夜色無月
萬籟俱寂的汴京東南祥符河道
七百八十九畝土地最高的土坡上,一位老者左手握著令旗,右手緊握長刀,威風凜凜,這老者正是「秘色瓷王」尉遲江峰。
尉遲江峰站在土坡邊上,左右看了看面前的黑衣漢子們,威嚴地掃視著劉庄村這片土地,大聲喝道:「我尉遲江峰在此立誓,拆掉老劉庄,新蓋大官窯,所有的責任,與爾等無關,從現在開始,我是尉遲江峰,你們什麼都不是,你們就是老夫手中的鐵鎚,手中的大火,就是徹天震地的一把長劍,執行我的命令,開始吧!」
一位蒙臉的漢子,走出隊形,大聲說道:「稟尉遲大人,劉庄村,共有百姓五百九十七口,外出七口,十二歲以下有三十六口,三十歲以下七十八口,六十歲以下四百二十四口,六十歲以上五十二口,據實奏報!」
「好!入列!」尉遲江峰擺了擺手。
一個矮胖的漢子,走出隊列,大聲說道:「稟大人,這些人口根據房屋居住區域分成五列,一隊由董鳳池帶隊,老少一百一十二人,到洛邑賞玩石窟,例行三日,加上來往時辰共八日返還!」
那個矮胖子剛退入隊列,又一個高個子漢子,走出來,正要稟報-——
尉遲江峰對高個子漢子,擺了擺手,說道,「弟兄們,時間緊迫,不再一一場數——,我現在就知道一句話,那就是劉庄村,在庄內還有活著的人沒有,哪怕是一隻貓,一條狗,都要清查清楚-——」
人眾當中,站出來一個矮個子漢子,大聲說道:「稟大人,我們已清查三遍,卻是無有活著的,甚至是一隻狗!」
「好,我再次感謝各位!」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突然,一個女人從邊上的隊伍中,走出來,尖利的嗓音,大聲稟道:「大人,祥符縣衙衙門有房屋六間,人員二十七人,今夜全部到位,劉庄廟院有房屋五間,僧眾九人,羈押八人,一人流失--」
尉遲江峰皺了一下眉頭,喝道;「流失?不等了,縣衙、廟框同時拆除,開始吧!」
尉遲江峰說完,拿著令旗的手,大力一揮,邊上的一個漢子見狀,看了看在場的漢子們,大聲喝道:「按舵行動,開始!」
霎時,驚天動地的巨鼓猛擊九下,三百名黑衣漢子,蒙著臉,帶耙、帶火、帶鐵鎚等各種能用的工具,分了六隊,分散消失在土坡中央。
突然,從大壩中,衝出來一位和尚,正是劉庄寺院廟匡原生長老,他什麼時候進來的,不知道,他怎麼進來的,也沒人知道,而原生長老也已經預測到眼前的狀況,大喊一聲:「大人,廟匡不能拆啊——!」
尉遲江峰看了看原生,冰冷似鐵,眼睛瞪著原生,抬頭看著這個漏網之魚。
原生長老大聲,哀求道:「大人,我是本院廟匡原生長老,剛從汴京回來!祥符今年異象昭顯,六七月份,定時大水無疑!」
尉遲江峰冷笑了一聲,「大水?」
一個漢子也忍不住問道:「大水?」
有幾個漢子也看到了這個和尚,也在猜測,這和尚怎麼進來的。
尉遲江峰見和尚吃驚地看著自己,嘿然一笑,厲聲喝道:「何方野僧,竟敢在此大放妖言!來人!將野和尚亂棍打出十丈之遠!」
一群黑衣漢子不由分說,舉著棍子,蜂擁而上,對著原生長老一陣亂打,連拖帶拽地把原生長老拉到了河堤下,推倒在一潭泥坑裡。
那原生長老被打的滿臉淌著血,在泥坑裡掙起身,悲聲喊道:「你們暗拆,失去家園,安有百姓命在——!」
原生長老忍不住,雙手合十,跪在地上,哭道:「天啊!」
夜幕深深,鼓聲再次大作!
六支隊伍互相交織,棍棒齊下,鐵鎚齊下、火把飛舞,原生長老看著自己的廟匡,被推到了,被點著了,又看了看衙門,看了看村中倒塌、著火的民房,閉上了眼睛,口中念道「孽緣啊」。
這一夜,這場龍火,曾經的祥符劉庄村、祥符衙門、劉庄廟匡從此蕩然無存-——
天亮,紅日東初。
一頂便轎在尉遲府邸停下,走出一身青綢袍服的戶部老侍郎姜晶。
門庭內,兩位帶刀的衙役,虎視眈眈地盯視著姜晶,滿臉怒氣。
姜晶的兩個家奴也著實吃了一驚,暗暗抓緊腰刀,擋在姜晶的前面。
對峙了半晌,都不說話。
一個家奴只好對大門內大聲喊道:「尉遲大人,戶部侍郎姜大人到訪!」
「你們是姜大人,也不說清楚,請進吧!」一個衙役說道。
「真的,假的?讓我看下你的牌牌?」另一個衙役問道。
「放肆!」姜晶忍不住喝道。
隨著門響,院內響起腳步聲。
那尉遲江峰滿身疲憊,披著一件棉袍,一搖一晃,張著嘴,打著哈欠,從廊間蹣跚而來,見著門外是姜晶,笑道:「哎呀,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我叫你老薑頭,還是喊你老牢頭,我困啊,剛睡下,你這麼早,到我這兒,有何-——」
「你也不讓我進屋,就在這院里,胡侃!」
「對對,趕緊進來!」
二人進了內院,尉遲江峰令人砌了壺好茶,關起內門。
姜晶見只剩他二人,對著尉遲江峰笑道:「聽說昨夜,一場龍火,差點燒著你,你膽子夠大,我看看你還能活多久!」
尉遲江峰聞聽,吃了一驚,趕緊問道:「哎呀,這什麼話,有這麼大的火嗎?」
姜晶冷笑道:「尉遲大人,你是什麼樣的人,老朽當然知道,當年的『秘色瓷王』,那陣勢,不是驚天動地,也是大河大浪,而如今,你剛出牢,這麼大的聲響,有那多麼人,沒了家園,什麼都沒有了,要找人拚命的——」
尉遲江峰吃驚道:「我只負責拔掉,善後不是由你和齊進君進行的啊,這麼祥符縣沒死一個人,就是我大功一件!」
姜晶呵呵笑起來,詭秘地問道:「呵呵,你,大功一件?你有聖旨嗎?」
尉遲江峰一聽,吃了一驚,問道:「啊,老搭檔,你說的有理,這-——下步該怎麼辦?」
「你自己看吧,聖旨到,,,,」
尉遲江峰看到姜晶突然拿出了聖旨,敢接跪接。
「-——,善後處理之事-——,拽回天牢,欽此!」
尉遲江峰大吃一驚,說道:「還得回天牢,陛下這怎麼個意思?」
「什麼意思,你就看不明嗎,這是在救你啊!」
「救我?」
姜晶嘆道:「對,就是為了救你,障眼耳目,劉庄被毀拆的百姓,安安穩穩了一輩子,遭遇一夜之間,淪為地獄般的日子,當時,他們就會蒙圈,會鋌而走險,朝廷必須有個『替死鬼』,有個以時間換空間的檔口,緩過日子,他們就會換個更好的地方生活居住,你也就出來了--」
尉遲江峰嘆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帥士之濱莫非王臣』,趙家天下,既然拆了,就給錢唄!還要讓人頂罪,是不是多此一舉-——」
姜晶嘆道:「我是戶部官員,陛下在符縣劉庄設立汴京官窯,是利國利民之舉,祥符水源充足,交通便利,木材茂盛,離京城十多里,都是大宋官窯設立最好的風水——」
尉遲江峰說道:「我是曾經的瓷王,我一眼就看中了祥符縣這個風水,才把未來賭給自己,盛一統在這設立官窯,天時地利人和全部齊備,,盛一統一定會獨步天下——」
二人正在說話,又有「砰砰」的拍門聲,把二人嚇得一哆嗦。
尉遲江峰吃驚地問道:「誰?」
一個聲音從屋外傳來,「你們密謀的好事,拿下!」
尉遲江峰、姜晶當時面如土色。
門開了,進來一個人,真是兵部尚書「九天觀音」何朝宗。
「何大人,,何大人,,您剛才,,,拿下,是何用意?」姜晶問道。
何朝宗看了看二人,笑道:「再有幾天,祥符百姓就要回來了,應奉司派人督查拆除之後,善後的進度!」
「啊,,」尉遲江峰、姜晶嘆了一口氣。
姜晶看了看二位,莊重地說道:「我們草擬一下,準備報備陛下,詳情,,以天火天災的名義,告知祥符縣百姓,穩定人心,,,以朝廷的名義,賑災,這補償的標準按房舍、人頭進行認知,,,,對響應補償的百姓,他們的房舍、村中的果樹、水井、都可補償,,,如果造謠生事,,以『株連九族』的旨意頒發,,誰穩定,誰得益,,,」
尉遲江峰看著姜晶娓娓道來的「條條框框--」,忍不住點頭,「好呀,太好呀,真是太好呀!」
何朝宗也點了點頭,心裡也是暗暗佩服。
姜晶看二人認真聽著他的「謀略」,又說道:「最好的方式,去置換,朝廷也不用多出更多的銀子,老百姓立即就可安居樂業--」
「置換?」
「對,一種是利益置換,也就是說錢房交易,把倒塌的房屋按二十裡外的現存房舍進行估價,在估價基礎上再加價,補償給塌舍的百姓,任由他自己購買。」
「妙招,真是妙招!」
「另一個置換,是舍對舍,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處置空屋,離汴京越遠越增加貨幣補償,離汴京越近減少貨幣補償,最後達到,東西南北全平衡,人心都是一桿秤,老百姓也就是自然明白,好房舍就得好價錢,這就是平衡-——」
何朝宗笑道:「看來,我這兵部,也不用去彈壓鬧事的人了,還是幫助修建房屋最好!」
尉遲江峰道:「太好了,我也能早些走出天牢了!」
姜晶笑道:「尉遲大人,你的一個小動作,救了你自己!」
尉遲江峰吃驚道:「啊,這麼懸嗎?」
何朝宗道:「對,就是這麼懸!」
姜晶笑道:「何大人,去現場了吧,你發現了秘密?」
何朝宗詭秘地一笑:「對,尉遲大人,你應該感謝那把龍火,它把廟匡砸塌了,祥符縣衙門點著了,所以,昨夜的,,,天火,,,救了你!」
尉遲江峰吃驚道:「龍火,救了我,,」
何朝宗突然大喝道:「來人,拿下尉遲江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