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偶遇戴麗芬
那門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才剛進到方宅，可不想這麽快就被人丟出去。小門衛隻一心擔心自己的前程問題，抓著木匣子的雙手發白，五指緊扣，簡直要用盡力氣將那匣子捏碎了。
小門衛心中此時隻剩下了一個念頭，怪不得那個老門衛抱著木匣子什麽也不幹，原來這根本就根本就是一件苦差事啊！小門衛心中叫苦不迭，卻什麽辦法也沒有，誰讓自己手那麽快，哎，越想越傷心啊！
小門衛始終低著頭，自然看不清高堂之上方老爺和方夫人的反應。卻見那方夫人自從不小心將茶盞打翻在地之後，便麵色慘白，仿佛一下子從一個貴夫人變做了陰間的厲鬼。反觀方老爺反應卻沒有方夫人那麽明顯，但他額間凸起的青筋卻暴露了他的心思。方夫人一把抓住衣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稍稍恢複了一點，但還是駭人的慘白。
“這個木匣子……你……你是哪裏來的？”
方夫人伸出手指著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的小門衛，方夫人因為心中受了太大的驚嚇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手指更是一直顫抖著。一聽到這聲質問，小門衛將身體趴得更低，生怕因此惹怒了方夫人。雖然方夫人平日裏很少會去理會方宅的事情，但是畢竟手腕放在那裏，他一個小小門衛誰也惹不起。
“是……是一個男人，他……他拿過來的。”
小門衛聲音裏滿滿得都是顫抖，捧著木匣子的手更是因為緊張而不停地哆嗦。方夫人心中驚訝憤怒悲傷交集，一時間竟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些什麽。
倒是方老爺遇到這件事情顯得冷靜了很多，他轉過頭對一旁的小丫鬟說，“你，先把夫人扶回房間。”
小丫鬟點點頭，忙小碎步上前，扶著方夫人往裏屋進，但瞧著方夫人那踉蹌的步子，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情緒中走出來。
方宅之人反應如此之大的原因在於方家人一直以來的習慣，每一個小輩都會擁有一個木匣子，這個木匣子的重要性僅次於他的生命，若是有一天這個木匣子轉移到了別人的手裏，自然就意味著木匣子的主人已經不在了。方文誌雖然後來因為吸食鴉片，一度被方老爺趕出家，但是無論如何在方夫人眼裏，方文誌永遠都是他最愛的小兒子。
方老爺吩咐一旁的侍從將小門衛手中的木匣子接過來，之後便讓小門衛直接退下了。原本嚇得半死的小門衛突然就沒事了，便立刻跑了出去。方老爺接過侍從遞過來的木匣子，那木匣子上的金鎖已經被人打開了，方老爺心中一股異樣的情緒胡亂翻湧，雖然他當初一怒之下將方文誌趕了出去，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再見到方文誌時已經隻剩下了一個木匣子。
方老爺打開木匣子，見裏麵整整齊齊地存放著好幾張信，方老爺一張一張拿出來仔細翻看，等到信全部看完，這個從來隻在外人麵前表現出一副十足冷血的男人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他無論如何也不曾料到，他這一怒之下竟是直接葬送他最喜歡的兒子的性命，同時方老爺自然也注意到，信中提到是有人害他變成那般模樣，雖然方文誌說他不再去計較，但是方老爺卻不那樣想。
誰敢陷害他兒子，他必定要讓那人付出雙倍的代價。方老爺將木匣子重新收拾好，存放起來，另外帶著一撥人前往方文誌所在的洋布坊。方老爺同樣注意到，在方文誌這個木匣子裏麵存放的所有地契裏麵，卻沒有那間洋布坊的地契，方文誌也在信中提到過，要將洋布坊送給那個最後一刻陪他身邊的人，看來那個把東西送到方宅的男人一定知道點消息。
現在當務之急卻是去洋布坊將方文誌的屍體帶回來，很快方老爺帶著一群人到了洋布坊。門半掩著，門上貼著的對聯早已經掉了顏色，布坊的主人竟是沒有一點精力放在布坊上。方老爺推開門，屋內倒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灰塵撲麵，布匹全部都放的整整齊齊，方老爺繼續往裏走，很快就來到了方文誌所在的房間門口。
方老爺站在房間門口，卻始終無法伸出手去推開那扇門。最終，還是身後的仆人伸手推開了門，方老爺這才看清了屋內的景象。屋裏的設施比想象中的要簡陋很多，偌大的房間裏麵居然隻擺放了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以及一張靠著牆邊的木床。
方老爺看著這一切，眼前立刻浮現出方文誌在人生中最後的光景裏，一個人孤獨地生活在這個屋子裏。沒有人陪伴他，甚至沒有人過來與他說說話。方老爺走到床邊，伸手掀起蓋在方文誌臉上的被子，那張被鴉片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臉立刻在方老爺麵前發現。
方老爺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那個平日裏時常跟在他身後攆都攆不走的小兒子，他分明記得方文誌在剛離開方家的時候，臉上還有一坨一直沒有消退的嬰兒肥，那個時候方老爺還嘲笑他吃得太好會找不到媳婦。可是現在出現在他麵前的這張枯瘦到幹癟的臉就是他的小兒子嗎？
方老爺顫抖地伸手撫上方文誌的眼睛，那雙平日裏看著溫和的眼睛永遠地閉上了，再也不會睜開，方老爺這樣一個鐵血男人在這一刻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文誌啊，你怎麽這麽傻，幹嘛不回家啊！”
“文誌，你怎麽忍心？怎麽忍心？”
方老爺在一旁泣不成聲，他此刻心中定然十分自責，定然十分後悔當初一怒之下將方文誌趕了出去，可是很多時候命運就是這樣，你以為的普通事情最後總是會為你帶來不可思議的結果。
一個在方家待了有十幾年的仆人走上前去扶方老爺，他在方家待了那麽久，也是看著方文誌長大的。方文誌原本就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加上上麵有一堆很有能力的兄長，方文誌的生活一直都十分幸福。有這麽多人寵愛著，方文誌什麽都不用想。因著方家天生的基因，方家的後輩每一個人都十分有出息，方文誌從小受家族人的感染，也要立誌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方家父母原本就是十分開明的人，十分讚成方文誌的決定。一開始方文誌的生意做得十分有起色，那個時候家裏的所有人都誇讚方文誌能幹，再後來方老爺就發現了方文誌吸食鴉片的事情，可是方文誌卻拒絕承認，不僅如此第一次出口反駁了自己的父親。方老爺一怒之下便大袖子一揮，將方文誌趕了出去，也正是這一趕，方文誌便從此再也沒有回過家門。
“老爺，小少爺已經走了，你可要注意身體啊。”
老仆人扶著方老爺，臉上寫滿了擔憂。方家的兩個家長是個什麽性子這個老仆人再清楚不過，更何況在小少爺這件事情上方老爺本身就心生愧疚，若是因此傷了身子該如何是好。
可方老爺卻完全不聽勸說，分明就是將方文誌的去世的原因強行歸結到自己身上了。先前方夫人情緒失控的時候方老爺還可以主持一下局麵，當得知真相後又看到了方文誌的屍體，方老爺再也無法恢複先前那個鐵血男人的模樣。而也就在這短短半天不到，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文誌他、、、、、、不願意再回來了嗎？”
方老爺何時有這般脆弱的時候，可是在這一刻失去愛子的打擊讓他完全沒有了當初的手腕。那老仆人不願意見方老爺再這麽繼續下去，便隻能應和說。
“怎麽會？小少爺最愛老爺和夫人，肯定會回來的。”
了起來，讓他的屍體依靠在床上，然後將方文誌從床上背了起來。那老仆人看到方老爺這般動作嚇了一跳，無論如何，方老爺身份尊貴，怎麽能背著死人、、、、、、老仆人剛想出手阻攔，方老爺已經將方文誌在背上放穩。
“文誌啊，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背起來居然還沒有你十歲的時候重，你還記得嗎？你以前可是個小胖墩呢。”
背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方老爺卻不氣餒，繼續說。
“文誌啊，你記得嗎？你小時候特別懶，自己不肯走路，總是要讓我背。我一把你放到地上你就哭，然後還跑去找你娘告狀，那個時候你就是個小無賴啊。”
背上的人雙手耷拉在方老爺的身體兩側，臉朝著方老爺後背的方向，任由方老爺說什麽，始終都不願意回應一句。
“文誌啊，你不想搭理爹嗎？爹背你回家。”
老仆人跟在方老爺身後，想伸出手幫忙，卻完全插不上手，隻好跟在方老爺身後。方老爺背了一段距離就來到了自家的車旁邊，將方文誌小心地放進車子裏，仿佛方文誌還在活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