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挑撥
阿武退下後，方耀庭坐在椅子上又吸了一會兒煙。吸完走到玻璃窗前，麵前這窗戶是按照西洋建築風格設計的落地窗，弧形的窗麵可以把外麵的花花世界囊括其中。方耀庭所在房間是法租界最富麗堂皇的酒店的最高層，法租界限製比公共租界要多，但它的住所卻受到許多大亨們的喜愛，方耀庭獨愛這酒店高層的景，就砸錢把它買了下來，一到晚上，燈火繚繞，近處遠處的夜景都一覽無餘。方耀庭喜歡站在這扇窗戶麵前想事情，每次站在窗邊，看著外麵，自己就像上帝俯視著被創造出來的人。人生如螻蟻，不爬向高處，就會被人踩在腳下。
“阿強。”方耀庭離開窗邊，一個體格壯碩的男子推門而入，來人名為阿強，與阿武並稱方耀庭的左膀右臂。阿武辦事利落，深得方耀庭喜歡，而這阿強則是出了名的拚命三郎，平日裏主要負責方耀庭的安全。“備車，去曼麗那兒。”
“好的，老板。”
……
第二天阿武便去碼頭找了李紹白，此時李紹白正在碼頭看苦工們卸貨，見阿武過來，臉上立刻堆了笑，“呦，阿武哥來了，來，裏麵請。”
阿武看了一眼李紹白，也笑了起來，“你小子把這兒弄得還不錯嘛！”李紹白聽到阿武的誇獎，知道此次阿武的到來必定不是什麽壞事情。
李紹白搓搓手，跟在正四處觀察的阿武後麵問，“阿武哥這次過來，是來視察情況的？”
“也不是，我這一次過來是為了給你的工作增加點難度。方老板準備把這個碼頭擴大。”阿武指著海岸線說，“你看，這個碼頭彎曲的海岸線很長，碼頭擴大可以多停幾艘貨船，貨物變多了，你的工作可不就變難了嘛。”李紹白點點頭，朝著阿武指著的方向看去。
李紹白所管理的碼頭原來並不怎麽受方耀庭的重視，雖然這個碼頭的地理位置好，海岸線又長但再開發需要一筆資金，當時的方耀庭的商業重心不在輕貨物這一塊，故而便沒有繼續擴大。現在方耀庭看李紹白的管理不錯，手中也有充足的資金，於是讓阿武告訴李紹白碼頭擴建的事情。
“那主要還是多謝方老板的認可啊!”李紹白轉念一想便明白這其實是方耀庭認可自己得來的結果。
“好好幹!”阿武轉身拍了拍李紹白的肩膀，李紹白不過一個車夫出身，卻能把碼頭管理成現在的模樣，不得不說李紹白這個人是有一定能力。
李紹白衝著阿武一笑，“多謝阿武哥的鼓勵，我一定好好幹!”阿武點點頭，叫弟兄們將一些需要的材料搬過來，又指著正在忙碌的弟兄對李紹白說，“等他們修建好，你這可就是個大碼頭了。”
李紹白看到這些材料心中不由得十分歡喜，招呼碼頭上的兄弟幫忙一起搬運，“真是麻煩阿武哥，還來跑這一趟。”
阿武麵對李紹白的奉承，全部接受，“沒事兒，都是為老板做事的嘛，不分你我。”阿武一直讓一幫小弟將李紹白每天在碼頭上的事情告知他，可以說，阿武將李紹白所有的事情盡收眼底，通過這些天的觀察，阿武也覺得當初看的這個人確實非池中之物。
等小弟們搬完材料，阿武就坐上車回去了。天佑跑到李紹白身邊，指著那些忙忙碌碌的人說，“李哥，他們這是要幹什麽？”
李紹白笑著對天佑說，“我們的碼頭要擴建了，以後就是大碼頭了。”天佑聽後十分開心，他幹活的碼頭一直都是小碼頭，沒想到李紹白一來居然要擴建，天佑興奮地去找天賜向他告知這個好消息，哪知天賜居然知道了這件事情，天佑不由得又為自己知道的太遲了而感到難過，天佑又跑去問黃毛，結果黃毛居然也知道，這般天佑變成了最後一個知道的，頓時有些氣惱。李紹白看著孩子氣的天佑，微微彎起嘴角，“居然跟個孩子似的。”
……
另一邊，碼頭上的原始頭目楊二虎聽到手下稟報了碼頭擴建的事情，楊二虎聽到消息後，勃然大怒。手下見楊二虎發火，頓時也心驚膽戰，楊二虎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老子在碼頭上待了這麽久，方老板也不見給點什麽，這個狗屁李紹白倒好，一來居然就要擴建!”
下麵的小弟聽到後也不敢出氣，卻仍然有腦子轉不過來的問，“碼頭擴建不是好事情嗎？”另一個小弟見這個小弟居然不怕死，於是也不怕死的回答了他，“你懂什麽，我們老大待了這麽久都沒擴建，李紹白一來就擴建，這不是說明方老板開始重用李紹白了。”這個小弟話音剛落，楊二虎一記眼刀掃了過來，嚇得他趕緊閉上了嘴。
“你去把那個什麽狗屁李紹白找過來，我倒要瞧瞧到底是個什麽貨色。”楊二虎捏緊拳頭，他倒要瞧瞧一個新來的總管有什麽可囂張的。小弟聽到吩咐連忙下去找李紹白。
楊二虎是碼頭上的原始頭目，一切東西都要經由他手，很久以前就在碼頭上管理。而李紹白主要負責管理苦工，說起來，李紹白倒還是楊二虎的手下，原本有一個這般出色的手下，楊二虎應該感到高興，但楊二虎偏生是個肚量小的人，這個李紹白從來碼頭開始就沒有孝敬過自己，楊二虎要借此削弱李紹白那初露的頭角，讓他明白到底誰才是碼頭上的老大。
約半個小時，李紹白就來到了楊二虎此處，見到楊二虎倒表現的十分客氣，一見麵老老實實地打了招呼，“虎哥好!”
“你就是李紹白？”楊二虎挑著眉，不拿正眼瞧李紹白，手裏端著個青花的瓷杯，卻張嘴喝了一大口茶。
“正是在下，不知道虎哥喚我來是為何事？”李紹白隻瞟了一眼楊二虎，就沒再有其他動作。
“你這上任都快一個月了，沒想到要過來瞧瞧我？”楊二虎放下茶杯，忍不住開始挑李紹白的刺兒。
李紹白倒碼頭上不足一個月，確實一次也沒見過楊二虎，一來是因為當初楊二虎根本不屑於見李紹白，二來則是李紹白根本不知楊二虎其人。見楊二虎問起這件事情，李紹白倒也不慌亂，“初來什麽事情也沒幹成，實在滿臉來見虎哥，現在好容易幹出點東西了，這不就被虎哥喚來了嘛。”李紹白臉上帶著笑，怎麽聽這回答都沒什麽問題。但楊二虎可不這麽想，他一聽李紹白這話的意思倒成了他李紹白不想來見自己，是他楊二虎腆著臉想要見他李紹白。這話說的倒是他楊二虎沒骨氣，可又不能直接否認李紹白的回答，楊二虎氣的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大口水。
“虎哥，我這就給您匯報工作。”李紹白連忙將上個月的賬目報告呈到楊二虎的麵前。楊二虎接過賬目表隨意地翻看了一下，正想說話，又聽李紹白說，“哦對了，還有碼頭擴建的事情，虎哥您也瞧一下。”李紹白伸手又遞了一份表過來，這回楊二虎倒沒有伸手接，旁邊的小弟猜到了楊二虎的心思，連忙伸手接過了表。
楊二虎方才被堵的氣尚未消，李紹白呈上來的碼頭擴建表讓楊二虎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他喝一口氣壓住心裏快要沸騰了的怒意，問，“這碼頭擴建是怎麽回事？”
“大概是方老板覺得這個碼頭優勢比較好，我也不好猜測方老板的意思。”李紹白關於擴建的回答幾乎是徹底堵死了楊二虎的心，原本這個李紹白說幾句好聽的話，楊二虎興許就放掉了心裏對他的成見。可是他倒好，說的話一句也不中聽。
“老板的心思當然不好猜測，但是怎麽說也要順著老大的心思。”楊二虎瞟了一眼李紹白。
李紹白自然聽懂了楊二虎話中的含義，但他卻並不想順從楊二虎的意思，楊二虎這個人，李紹白顯然瞧不上，“虎哥說的對，那我先下去忙活碼頭擴建的事情了。”
楊二虎見他居然不肯接招，卻又不能直接動他，“行吧，你先下去吧。”
待李紹白離開後，楊二虎猛地將一直攥在手裏的青花瓷杯扔到了地上，這青花瓷杯是楊二虎最喜歡的一套的瓷杯，現在因為生氣直接給摔碎了，瓷杯掉到地上，立即碎成大小不等的碎塊。小弟們瞧著一聲都不敢坑。
“小龍啊，你說這李紹白他媽的是不是瞧不起我？”楊二虎扔完杯子心中冷靜了下來。小龍是楊二虎身邊的一個小弟，此人年紀雖小，但做事圓滑，加上嘴巴又甜，很受楊二虎的喜歡。
“說不定是那李紹白不識趣，怎麽能怪到虎哥身上呢！”小龍連忙跑到楊二虎身邊給他捶背，“要我說，自然是虎哥更厲害，李紹白剛來還不到一個月，虎哥想捏死他還不是很容易嗎？”
小龍說到“捏死他”幾個字的時候，楊二虎連眼神都變了，看的一眾小弟更是心驚膽戰。“你說的對，在這碼頭上，他李紹白再橫，也不過是我手裏的一隻小螞蟻。”
楊二虎似乎想到了什麽，一個人兀自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