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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她愛了一生的人

  次日是除夕。


  唐宛凝是被院子裏熱熱鬧鬧的聲音吵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翻了個身,這才發現身邊的被褥都是涼的,夏侯玨早就離開了。


  也正好,免得尷尬了。


  她打了個哈欠爬了起來,吩咐碧絡打了水進來。


  她不經意問:“外邊兒幹什麽呢這麽吵!”


  碧絡笑道:“是碧月領著她們換桃符呢,趕早不趕晚,趕個吉利!”


  唐宛凝這才迷瞪過來,原來今兒晚上就是除夕了。


  看了看炕桌上擺著昨收到的地球儀,她又隨口問了一句。


  “太子呢?”


  “殿下一大早就出去了,想必是有什麽事,對令下還吩咐讓您一塊兒預備早膳,這會兒……”她看了看色。


  “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唐宛凝納悶:“這個時候有事?”


  她忽然有些同情夏侯玨,當個太子也真是太慘了,平時忙來忙去也就算了,大過年還不能喘口氣。


  以前總覺得那麵癱臉對誰都一副‘迷之胸有成竹’想優越感,現在想想其實他也挺難的。


  親娘過世,跟著後娘生活,這俗話有了後娘就有後爹。


  目前看來靖元帝還是疼他的,可後宮終究是皇後了算,誰又知道他背地裏受了多少委屈?


  這冰冷的皇宮啊。


  想起這冰冷的皇宮,唐宛凝忽然覺得夏侯玨雖然有一堆老婆,但他人品還是很靠譜的,是個合格的隊友。


  單單對唐家這件事,沒在背後捅刀子他真的太男人了。


  唐宛凝決定,今年陪自己的好隊友過個像樣的新年,嫁都嫁了湊合過唄,反正一時半會兒又不能離。


  “碧絡,你去告訴廚房,早膳點一個粳米粥,配幾道清爽菜,再來個八寶飯!”


  到底是過年,宮裏的膳食沒意思,一定要這樣最家常的菜才最有溫度。


  “哎!”碧絡很穩重,並不多問,服侍她洗漱完穿戴好轉身就去了廚房。


  碧絡還未回來,夏侯玨倒先回來了,臉色一如既往地高冷。


  出於對隊友的關心,唐宛凝問:“殿下去哪兒了?妾身已經預備了粥飯,您換身兒衣裳就能用膳了!”


  夏侯玨麵無表情嗯了一聲,一言不發地脫了衣裳坐在炕上,眼神落在昨那個圓圓的地球儀上,骨節分明的手指隨意轉動幾下。


  像是在仔細看,又像是在想什麽事情。


  他沒有回答,唐宛凝也不再多問。


  膳食擺上來,除了她要的那幾樣,還有些別的精致菜,綠的是南邊兒來的海物裙帶菜,白的是粉脆的蓮藕,紅的是大棗悶粥,還有一道什錦八寶飯,裏麵好似放了許多果仁核桃果幹等等。


  最後上來的,是一道香噴噴的核桃鬆仁牛乳茶。


  是茶,其實也算是一道點心,牛乳熬得濃濃的,裏邊放著碾碎聊鬆仁核桃粉,聞起來乳香四溢,吃起來入口香甜。


  這都是她以前在家時最愛吃的,還有來京城以後最愛吃的東西。


  看著滿滿一桌飯菜,她不禁美滋滋。


  “殿下,這些都是我愛吃的早膳,有幾道製法相當複雜,我阿娘也是每到過年才給我吃的!您嚐嚐?”她一臉傲嬌地介紹著,像是在獻寶。

  夏侯玨瞥了她一眼,心裏微微一暖,麵上卻依舊寒涼。


  “哦!”


  他板著臉,但還是伸手去夾了一筷子她介紹的菜。


  那是一道南邊兒來的涼拌的海物裙帶菜,脆脆的,有點兒腥,但裏麵不知加了什麽調料,後味有一種清香福

  酸酸的很清淡,卻又讓人欲罷不能,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口,胃口仿佛就好了些。


  臉色也平緩了不少,又嚐了其他的,味道都不錯,尤其是最後那一道點心,香甜香甜仿佛能甜到心裏。


  “怎麽樣?”唐宛凝眉飛色舞,像是在驕傲地我的飯菜好吃吧?


  夏侯玨點點頭,扯了扯嘴唇。


  “是不錯!!”


  不知為什麽,他心裏忽然酸酸的。


  如果母親還在世,她也會做許多好吃的飯菜給自己吧?

  這麽多年,他一個人冰冷地活在這深宮裏,從被教育著皇室責任,江山社稷。


  他有許多師父,有教文的,有教習武的,甚至還有幾個伴讀專門陪著他讀書,他身邊有許多伺候的人,宮女,太監,奶娘,嬤嬤,吃的喝的一樣不缺。


  後來他大一些,後院開始有各種各樣的女人,朝堂的權勢也一樣不缺地握在手裏。


  父皇對他寄予厚望,皇後待他‘母子情深’‘視若己出’。


  他是這未來的下之主,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利和地位,這些東西別人拚了命都爭不到手,他卻一出生就櫻

  按道理他該覺得高興,覺得意氣風發,甚至對將來充滿期待。


  可沒人能知道,他這麽多年是怎麽過的。


  自從親眼看見母後離世,他就再也沒笑過,他一直生活在黑暗陰溝裏。


  別人他是冷麵太子,誰又知道他也曾在母後懷裏撒嬌,那個香香軟軟的懷抱他到現在還無法忘懷。


  別人他殺伐果斷,手段冷冽,誰又知道他曾被皇後設計虐待,每次她總有理由替自己開罪,而他也不過是吃了次暗虧。


  別人他意氣風發,備受器重,誰又知道他眼睜睜看著父皇和皇後一家其樂融融,對自己卻不苟言笑。


  這麽多年,他一直冷冰冰地活著。


  身邊女人有能討好他的,便能得幾分賞賜,不能討好他的他便丟到腦後。


  他待在冰冷黑暗裏一切都習慣了,從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可現在。


  看眼前這女人臉蛋紅撲曝向他介紹‘這是我阿娘過年才給我吃的’東西,他心裏突然像刀割一樣的疼。


  曾幾何時,他的阿娘也這麽抱著他,溫柔而輕聲細語地哄他睡覺,哄他吃飯,吃點心,喝牛乳。


  母後過世時,他已經五歲。


  他們以為他不會記得,並未過多地阻止他和母後接觸,所以他是躲在簾子後麵親眼看著母後咽氣的。


  這麽多年,他從未向任何人提起,就像真的忘了一般。


  可他其實記得,而且記得清清楚楚,他什麽都知道,隻是不出來而已。


  今就是除夕,是母後的生辰,這熙熙攘攘的深宮,除了自己還有誰會記得她?


  那個她愛了一生的父皇,此刻又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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