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交易
如洗碧空之下，渺小的四人靜默相對。
??平靜的背後，每個人心中都是一場激烈的天人交戰。
??“安小郡主……”蓉妃歎息一聲，隻一瞬，卻仿佛又蒼老了十歲，“你回吧，琉璃殿不歡迎你，再別來了。”
??流螢輕輕鬆了一口氣。
??她真怕安淩玥一衝動，就把半條命買來的冰火蓮雲丹送給人家了。
??大公主的一塊繡品，安淩玥若想要，簡直如探囊取物。在宮中人眼中，母女二人就是兩顆被人遺忘的棄子，連最低等的宮女、太監都不願意過多提及。
??小郡主，還是太過善良稚嫩了些！
??安淩玥抿了抿唇，真誠道了一句“對不起”，她知道，蓉妃給她的是一個母親最艱難的決定，也是最後的抉擇。
??留在這裏，就算困苦，她們能活下去。
??若是出去，母女二人如今已經毫無背景依靠，說不定很快便會屍骨無存。
??曾經高高在上的妃子，百姓眼中尊貴到隻能仰望的公主，一旦失勢，就是這樣的結果，這是整個皇族的悲哀和殘酷。
??“大姐姐……”安淩玥給蓉妃施了辭別禮，笑著望向宇文薇，“你和你繡的牡丹都是最美的。”
??“我都毀容了……”宇文薇唇角囁喏，“我也知道，我繡的牡丹，根本到不了太後祖母手中。所有人都嫌棄我，就連我的東西也一並嫌棄，就你不。”
??安淩玥隻覺心都在顫抖，她強忍住那種不適，故作輕鬆，“容顏會老去，大姐姐有一顆善心、一雙巧手，自然最美，不用管別人怎麽看。”
??話落，她又投給女子一個天真而友好的微笑，轉身，邁步。
??宇文薇麵上有絲焦急，像個孩子一般去拉蓉妃的衣襟，“娘，你不要趕玥兒走。”
??蓉妃不為所動。
??安淩玥加快腳下的步伐，卻聽身後響起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蓉妃急怒交加的哭喊。
??“玥兒妹妹，我娘不讓你留下，我跟你一起走。”
??宇文薇被拉住，衝著安淩玥高喊。
??安淩玥腳步一滯，卻沒回頭。
??蓉妃大喊道，“安小郡主，我求你，你快走吧。”
??“娘……”宇文薇哭道，“我想炎哥哥，我想要問問他，真的也和別人一樣嫌棄我嗎？”
??“如果是……”
??蓉妃話音未落，宇文薇猛然將她推開，搖著頭步步後退，看可怕的猛獸一般看著她，“娘，你不可以對女兒這麽殘忍。”
??蓉妃不知所措。
??流螢有種安淩玥捅了馬蜂窩的錯覺，她想趕緊把小丫頭抱走。
??安淩玥甩脫流螢伸過來的手，轉身看著母女二人，“不如交易如何？”
??蓉妃側頭瞪著安淩玥，雙眸猩紅，雙拳緊握。
??“你們幫我，我想辦法給她解毒。”安淩玥卻向蓉妃步步靠近，在她觸手可及之處站定，直直望著她有些猙獰駭人的眼睛，“如果是我，我會放手一搏。與其窩窩囊囊地活著，任人宰割，倒不如用命去報複一次。說不定，就贏了一條命和錦繡前程呢。”
??蓉妃狠狠一怔，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小不點的人兒，“安小郡主還是那個驕縱無腦的5歲女童嗎？”
??“不是了，我7歲。”安淩玥輕飄飄道，“死過一次。”
??蓉妃隻當安淩玥被害過，僥幸未死。
??在宮中，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緊握的拳頭鬆開，蓉妃麵色卻並未和緩，“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能替薇兒解毒。”
??“你確實不知道。”安淩玥道，“就像我也不知道，我給太後送去一副撕毀的富貴牡丹圖，太後會不會賞我一頓板子。”
??蓉妃勾唇笑了，笑容嗜血。
??那是一種玉石俱焚的絕決。
??她將手裏的繡品遞給流螢，這才走向呆怔看著她們的宇文薇，“祝安小郡主好運。”
??“那個……”安淩玥並未離開，“院子裏的烤白薯，可不可以給兩個？”
??蓉妃嘴角微抽。
??“小郡主……”流螢拉著安淩玥就要走，“您要是喜歡吃，著人做就好。”
??“當然可以啊。”宇文薇不清楚蓉妃和安淩玥要做什麽，但是蓉妃將富貴牡丹給了安淩玥，安淩玥笑了，她便開心。歡歡喜喜地應了，徑直朝院內跑去。不一會兒，便用生布兜了一兜子出來，獻寶般往安淩玥手裏塞，“這些都是我娘親手種的，困了一個冬天，可甜了。”
??“薇兒……”蓉妃當先接過生布包，從中挑出兩個最小的，誘哄宇文薇道，“安小郡主人小，吃不了這麽多。”
??安淩玥撇撇嘴，麵上卻是掛著笑，欣然接過烤白薯，燙得兩隻小手直倒也不肯丟掉，“蓉妃娘娘可真小氣。”
??蓉妃冷哼一聲，再不理人，兜著餘下的烤白薯，拉起宇文薇大步回了院子。
??流螢好久才從淩亂中回過神兒來，見安淩玥一邊往回走，一邊給一隻烤白薯剝皮，連忙跟了上去，輕歎一聲，去拿她手裏的另一隻烤白薯。
??安淩玥側身躲過，“這隻不是給你的。”
??流螢想撞牆，“奴婢回去就讓皇後娘娘給您加餐。”
??安淩玥故作開心地點頭，在一處路口轉了方向。
??流螢一把將人拉住，“那邊是去雁華宮的路！”
??安淩玥衝流螢眨眨眼，“我就是要去雁華宮。”
??“就我們兩個怎麽可以？雁華宮那對母女，恨不得撕了您！”流螢覺得，她們家安小郡主這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成天竟幹些讓人心驚肉跳的事。
??安淩玥卻道，“誰說是我們兩個？你回棲鳳宮，把能用的人都派出去，查雁華宮的大太監餘公公，昨天在街上，此人對宇文嫣那叫一個又忠又護！”
??“小郡主想讓我們……”流螢四望無人，壓低了聲音問，“幹掉他？”
??安淩玥白了流螢一眼，轉身朝雁華宮而去。
??雁華宮。
??宮人見安淩玥過來，當即一路飛奔去殿內匯報。
??安淩玥站在門口，便聽砸破東西的“乒乓”聲此起彼伏，伴隨著爭吵聲、叫罵聲，自內遠遠傳了出來，不時夾雜著她的名字，帶些“該死的”、“小賤人”、“小狐狸精”之類的前綴、後綴。
??她一臉淡定地咽下最後一口烤白薯，將另一個細心收進腰間掛著的荷包，便見宇文嫣氣勢洶洶自寢殿內走了出來，身後跟了一大批宮女、嬤嬤，個個神情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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