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第七章


  清晨,天空碧藍如洗。明媚的陽光投進落地窗,洋洋灑灑落在地毯上。歐式餐桌旁,蔣鹿銜端起咖啡輕啜一口,目光未離開手中的報紙。


  “太太早上好,今天要上班了吧?”


  “嗯,假期結束了。”許是剛醒沒多久,江蘺的聲音裏還帶著幾分慵懶。


  李阿姨忙道:“我去給你拿早餐。”


  “謝謝。”


  蔣鹿銜放下報紙抬起頭,沉沉的目光落在樓梯旁。


  江蘺唇畔帶笑緩緩走下來。她身材高挑舒展,標準的九頭身比例將這套高定OL套裝完美撐起來。長發在腦後綁成一束馬尾,用簡約漂亮的發夾做裝飾。她並不是太會化妝,一如既往的輕妝上陣。


  她平時生活隨性,穿著打扮以舒服為主。這種利落幹練的風格隻有在工作中才會看到。


  江蘺坐下吃早飯。蔣鹿銜對她喜歡那些清湯寡水有些不能理解,“天天吃這些,不膩嗎?”


  她抬眼,目光落在咖啡杯上,“那你天天喝咖啡,不苦嗎?”


  “總比沒味道好。”


  “蓮子羹是甜的。”


  “難吃。”


  江蘺撇嘴,“那你怎麽不吃苦瓜?”


  蔣鹿銜涼涼反問:“豆花也是甜的,你為什麽不喝?”


  “……”


  行吧,她就不應該長嘴。長嘴了也不應該跟蔣鹿銜說話。江蘺喝下一口蓮子羹,突然揚聲:“阿姨!今晚我想吃苦瓜和苦苣。”


  李阿姨匆忙從廚房出來。一臉狐疑,“夫人你…確定要吃這些?”


  “是啊。”江蘺把假笑送給對麵的人,“去火。”


  蔣鹿銜抬手整理袖扣,而後視若無睹地離開餐桌。他接過管家遞來的西裝穿上,闊步走向門口。


  江蘺看了一眼時間。放下餐巾,穿好風衣也準備出門。


  蔣鹿銜站在台階上,正等司機泊車過來。轉頭看見江蘺,漆黑的眼眸定了定,修長的手指替她將掖在裏麵的領子勾了出來,“毛毛躁躁。”


  江蘺微微一愣。像看到外星人在她麵前魂穿了蔣鹿銜一樣,覺得驚奇極了。頓了頓,她向前伸出手。


  “你在幹什麽?”


  “我想看看今天刮的什麽風。”


  蔣鹿銜:“……”


  他麵色冷淡,一身生人勿進的氣場。但是單單站在那兒,也能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隻是這道風景線有一點沒有對齊。


  江蘺往前邁了一步,抬手幫他整理有一點點歪的領帶。


  蔣鹿銜垂下眼眸,看見了女人濃密的睫毛和領口白皙的手。


  “看什麽?”


  這條領帶是結婚一周年的時候她送的禮物。小女人的心思直男自然不懂。江蘺輕輕撫了一下緞麵,嘴角輕揚:“覺得好看行嗎。”


  蔣鹿銜抬起下巴,神情倨傲:“你嫁給我不就是因為我的臉?”


  “誰說的?”


  “難道不是?”


  江蘺忍了忍,最終把過於暴露內心的話咽了下去。她怕蔣鹿銜得意死。


  她退後一步,看著男人包裹在西裝之下那副斯文敗類的模樣,秀眉輕挑:“那你娶我是因為什麽?”


  輕風吹來,幾片葉子飄搖落到腳邊。蔣鹿銜目光沉沉,良久都沒有開口。璀璨的陽光下,他眼底流轉的情緒過於深沉,令人無法讀懂。


  “要晚了。”他下顎微收,邁動長腿走到車邊。


  砰一聲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

  江蘺駕車到公司,乘電梯去辦公室。蔣鹿銜離開的身影還在腦海裏久久不散。


  莫名其妙,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叮一聲到達,江蘺正了正神色走出電梯。


  Loveline第二季節目下個月開始錄製,一早團隊就這個項目開了晨會。因為第一季的基礎打得好,所有人士氣十足,對新節目都信心滿滿。


  散會後江蘺讓田甜確認細節。沒多久她火急火燎地過來告訴江蘺一個壞消息——


  有兩個讚助商要撤資。


  “當初這個王總可是主動找上我們的,現在臨門一腳他卷鋪蓋跑路了,並且還帶走一個。這是明擺著要我們開天窗啊!”田甜邊說邊給自己扇風降火氣,“我聽說他跟蔣晗很熟,你說會不會是……”


  “在這猜測也沒有用。”


  江蘺合上文件靠向椅背,想起方才給王總打電話詢問此事得到的回複:我們已經找到了更適合的項目。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他們都不會讚助新節目。


  江蘺凝神想了片刻,告訴田甜:“你先出去吧,我想辦法。”


  ——


  江蘺去年做過一檔選秀類的綜藝節目,跟其中一個金主爸爸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她試著約了一下,對方同意商討細節後再看。


  下班後,江蘺從團隊裏挑了幾個人一同去赴宴。對方是一家國內知名的遊戲公司,最近剛好開發出一項戀愛養成遊戲。如果能讚助,簡直跟Loveline這個節目相得益彰。


  但是負責人卻始終不鬆口,隻是一個勁兒的用眼睛往江蘺身上瞟。


  “許久不見,江小姐好像又漂亮了。”


  田甜坐在一旁,聽到他油膩的聲音都要反胃了。但為了理想還是得繼續奮鬥:“張總這合同……”


  張總擼了擼袖子,繼續打哈哈:“別急嘛,這酒才剛開始喝。要不讓你們江策再給我仔細講講你們的節目,了解多了說不定資金還會增加,怎麽樣?”


  馬鬆端著酒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毫不吝嗇地開始吹捧:“張總我仰仗您很久了,要不您先賞臉跟我喝幾杯?您有什麽不了解的盡管開口。”


  江蘺應聲:“馬鬆沒解釋清楚的我再補充。”


  張總本想撂臉子了,聽到江蘺的話整個人骨頭都酥了,“那就說好了啊,到時候你可別敷衍我。”


  江蘺立刻起身,“這是自然。你們先喝,我暫時失陪一下。”


  臨出去前給田甜遞眼色——


  一有機會立刻把合同簽了。


  房間裏煙熏火燎,來到走廊才感覺呼吸順暢了幾分。說來也奇怪,蔣鹿銜在家也抽煙,並不會主動避開她,但是她卻不覺得反感。


  一想起張總那肥頭大耳地中海的樣子,江蘺不免打了個激靈。說穿了,她本質還是個顏狗。


  馬鬆能喝,田甜纏人的功力一流,所以江蘺也不著急回去給人觀賞。她踩著細高跟悠悠走到洗手間,通過微信向田甜了解進展。聽聞張總跟馬鬆喝了不少了,江蘺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一些。


  她把手機放到台麵,洗完手抽紙的時候在鏡子裏看到了蔣鹿銜。秀眉微挑,她轉過身。


  他西裝不知去向,身上隻剩一件黑襯衫。領帶也不翼而飛,領口懶散地開著兩顆紐扣。一手插兜一手夾著煙,懶散的模樣與這個場景分外融合。


  “跟誰來的?”細煙緩緩升騰,薄薄的煙霧後他淡淡開口。


  下班前江蘺收到他有事的信息,想著既然他晚回家,就沒必要告訴他自己也要出去。反正她會先回去。

  沒想,在這被抓了個現行。


  擦完手江蘺把紙巾扔進垃圾桶,“原來談的讚助飛了,在談新的。”


  茶色燈光柔和,瑩瑩散落下來。她臉色緋紅,目光瀲灩。許是沾了酒,舉手投足之間比平時多了幾分風情。


  蔣鹿銜把煙放進嘴裏深吸一口,彈開煙蒂。吞雲吐霧間,沉聲開口:“為什麽不跟我說?”


  “跟你說了,然後呢?”江蘺偏開頭,發尾甩出輕輕的弧度,“以後有事繼續找你?”


  當初讓江蘺進公司隻是想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但又不想她攪進蔣家的深水裏,所以給她挑的位置都是比較安全的。但相對,也被屏蔽在中心權利以外。


  江蘺是何等聰明,沒用多久便頓悟了他的心思。但是她什麽都沒說,照樣幹得風生水起。


  是以,他很少過問她工作上的事。


  “我先回去了。”


  江蘺神情淡淡,從他眼前走過。她身材高挑,脊背筆挺。一個背影都帶著說不出的倔強。


  蔣鹿銜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目光沉了沉。


  包房裏的拉鋸戰還在繼續。


  張總本來已經有點不耐煩了,見江蘺回來眼睛頓時一亮,“江小姐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撤了。”


  說著端起一杯酒舉到她麵前,“罰一杯沒問題吧?”


  也許是因為蔣鹿銜不痛不癢的幾句話,江蘺此刻心中充滿了厭惡。她麵無表情地看著那杯酒,十分想搶過來潑過去。


  但最終,她還是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正要送進口中,敲門聲陡響。一個胸前別著名牌的男人走進來在張總耳邊低語幾句。張總驚訝地看了看他,隨即猛地站了起來,“我出去一趟,一會再說。”


  江蘺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看了那男人一眼。


  沒多久張總急匆匆回來,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僅二話不說地簽了合同,對江蘺也客氣起來:“這麽晚就不打擾了。這頓飯算是我的一點心意。江小姐我們合作愉快。”


  說完火急火燎帶著兩個手下離開。


  田甜圍觀完全程已經目瞪口呆。一臉“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麽”的懵逼狀態:“這張總出去一趟……是受了什麽社會主義毒打嗎?”


  馬鬆打了個酒嗝,一臉通紅地撣了撣合同,“你管他吃屎了還是幹啥了,錢到手了愛咋咋地。”


  隻有江蘺心裏清楚這種結果得益於誰。像是在印證她的猜想,幕後boss發來一條信息:出來,後門。


  夜色濃稠,瑩白月光散落,墨黑的天上掛著三兩顆星。江蘺走出飯店便看到了停在路邊的黑色奔馳。她靜立幾秒,迎著月光走過去。


  司機為她打開後門,江蘺委身坐進去。蔣鹿銜靠著椅背,沉沉目光落到她臉上。


  車子勻速行駛,一路無聲。江蘺頭暈腦脹,窩在一旁昏昏欲睡。半夢半醒之間,手被牽起。隨後男人有力的雙臂將她抱進自己懷裏。


  江蘺睜開眼,見擋板升起才緩緩鬆了口氣。


  “你做什麽?”她壓低聲音問。


  蔣鹿銜垂眸看她片刻,拇指輕輕按上她的太陽穴。他指腹溫熱,力道拿捏的非常好。


  江蘺舒服地喟歎一聲。就這樣窩在他懷裏重新閉上眼。


  恍惚中,她聽見蔣鹿銜緩緩開口:“比起求別人你更應該依靠我。”


  江蘺眼睫顫了顫,“什麽?”


  “天經地義的事不用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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