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陶朱商訓
他仔細打量了範蠡一番，心道：“儀表堂堂，年輕有為。最主要的是，適逢梁木，這麽年輕就能跟在士大夫身邊，當真是又厲害又幸運。”
周縣令彎唇一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其實並非我帶領得好。這些都得歸功於陶朱公。”
陶朱公？
那不就是他範蠡的別稱麽？
範蠡從前都未曾來過上清鎮，縣令怎麽會將功勞歸公於他，範蠡百思不得其解。
遂問：“周縣令，何出此言啊？”
周縣令不急不緩地背誦起《陶朱公商訓》來：“生意要勤快，切勿懶惰，懶惰則百事廢。接納要謙和，切勿暴躁，暴躁則交易少。價格要訂明，切勿含糊，含糊則爭執多。賬目要稽查，切勿懈怠，懈怠則資本滯。貨物要整理，切勿散漫，散漫則查點難……”
“我所管轄的上清鎮以前並不富裕，後來是有個叫做“阿丁”的楚國人來到我們這個鎮上，給我們抄寫陶朱公的商訓。這些商訓啊，一直被我們銘記並且成為我們這個鎮的經商原則，所以咱們鎮的人才能如此富庶。你說，功勞該不該歸給陶朱公呢？”
周縣令說到陶朱公就跟提到自己崇拜的人似的，眼睛裏冒著星星，笑得合不攏嘴。
範蠡一時間震顫不已，原來是曾經自己的助手“阿丁”。
這陶朱公商訓範蠡隻是隨手歸納總結一下經商之道，並且寫在竹簡上，掛在自己楚國的店裏，以便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及屬下。但範蠡並沒有用自己的本名，而是憑空編出一位名叫“陶朱公”的大商人，這樣才能令人更加信服，且才不會令人感覺自己年紀輕輕便過於高調，可萬萬沒想到這都傳到這越國的小鎮來了。
剛從外麵進來的文斧恰好聽到二人對話，不禁哈哈大笑，笑得全身肥肉都在打顫：“哈哈哈，真有趣，偶像就在你麵前，你竟全然識不得……？”
“文斧，你怎麽也來了？”範蠡對他的突然出現不禁有些驚詫。
文斧方才走得有些急，滿頭大汗。
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汗，笑道：“師傅，大哥讓我押糧食過來的。本來要明天才能到，我急著見你們，就快馬加鞭趕到了。”
說完，他回頭瞅了一眼周縣令，笑道：“你還挺有眼光，知道崇拜我師傅。”
周縣令一下子懵了，被他笑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在我麵前的是！？”他指著自己的鼻子，顯得有些不可置信。
文斧“哐次哐次”地走過來，用他那隻大手拍著周縣令的肩膀說道：“看見沒？他就是你崇拜的陶朱公啊。”
另外一隻手翹起大拇指對著他自己胸脯說道：“陶朱公，是我師傅。”
那神情，怎一個誌得意滿了得。
本來西施以為文斧是玩笑話，但越說越真之後，不止周縣令，就連西施也都在心中暗暗一驚。
範蠡不好意思地笑笑，自我介紹道：“在下範蠡，縣令方才背誦的商訓的確出於範蠡之手不假。”
西施斜眼看著範蠡，會心一笑，隻覺得這個男人的形象似乎又高大了幾分。
周縣令當場愣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驚喜交加道：“原來是陶朱公先生！下官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能在有生之年見到陶朱公本人，當真是周某人三生修來的福分！”
範蠡被他誇得越發有點不好意思，謙虛道：“隨筆總結自己的一些行商經驗，萬萬沒想到卻能幫助到別人，範蠡實在是有點受寵若驚。”
文斧看不下去他這般謙虛，立即道：“師傅，你幹嘛這般謙遜，你的才能有目共睹的。”
接著，文斧又將目光投向文種問道：“大哥，你說是吧？”
文種從卷冊中抬起眸來，不假思索地答了聲：“那是自然。”
周縣令見了自己的崇拜之人，十分激動，拉著他的胳膊又和他大肆攀談起來。從經商談到治理人民，又從治民談到治國。
周縣令覺得自己有種醍醐灌頂之感，範蠡也覺得自己從他身上學到不少東西。
從前他都沒曾想過將經商同治民結合起來，但從上清鎮的情況來看，其實是可行的。
下午，在周縣令的陪同下，他們到鎮子裏開倉贈糧，同時也順道參觀了一下上清鎮。
整個小鎮青瓦高牆，家家戶戶都蓋著兩層的小木樓，看上去十分富裕。
文種讚歎他說道：“看來周縣令當真是顆被埋沒的明珠，你的治理才能當真是無出其右。”
周縣令謙遜道：“文大夫過獎了.……富庶來之不易，所以下官才極度害怕這樣的安詳被突然其他的變故所打斷了。上清鎮的土地和資源都是有限的，要接納那麽多的難民，實屬不易。”
這時，一直跟在範蠡身邊未發言的西施說道：“西施有個不成熟的建議。”
文種道：“但說無妨。”
“西施認為，既然朝廷要治災。那麽首先是治水和治瘟，如今洪水既已退去，首要的當是幫助其他幾個鎮進行恢複建設。這些工程可以政府出資，由上清鎮的商賈們來承包。但上清鎮的商賈們，必須雇傭這幾個鎮的難民，並且支付他們相應的報酬。待他日災區重建完成，災民便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園了……”
她侃侃而談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個女子，與她這身裝扮恰好吻合，像極了文可服天下的大丈夫。
範蠡望著她，仔細地聆聽者，心中變得越來越柔軟起來。
這樣的師妹，如此完美，完美得他都覺得自己得更加努力才能配得上她。
文種驚歎道：“想不到西施巾幗不讓須眉，這番見解，文種受教了。”
西施臉一紅：“文種大哥嚴重了。”
“嗚嗚嗚，求求好心人，給我點錢吧。”
幾人正討論著，突然人群中跑出個半大孩子來，蓬頭垢麵的，一下子跪倒在西施跟前，哭得泣不成聲。
西施蹲下身來，問他道：“小弟弟，你怎麽了？”
那孩子抽泣著說道：“我母親病了，沒錢醫治，叔叔能給我些錢嗎？”
西施剛想掏錢，卻被範蠡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