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擦身而過
兩日後陳府
窗外,大雪紛飛。
紛紛揚揚的雪花忽聚忽散地落下,歡快地在空中打著旋兒,四處飛舞著,晶瑩剔透。如漫綻放的玉樹瓊花,又如貓兒的腳步一般輕盈無聲,地上,屋簷上,大樹的枝椏上,都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陳瑤推開門,靜靜站在門口觀賞著飄雪。不遠處,似是陳綏清和陳仲遠在領著一幫下人打雪仗,笑聲隱隱約約地傳來。
一件白色裘衣被人輕輕地披在了陳瑤身上,
“姐緊著身子,莫要著涼了。”
陳瑤看著清歡,感激地笑笑。
“這雪景倒真是美,從前還未曾發覺過呢。”
聽著清歡的感慨聲,陳瑤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捧在手中,看著它慢慢消融,
“在暗衛府時,哪有這閑工夫賞雪景。”
“也是,”清歡也笑了笑,“不是練功就是執行任務,確實沒這個興致賞雪。”
她頓了頓,複有像想起了什麽,忙正了正神色,對陳瑤,
“姐,你之前讓我追查的事,我已有所發現。”
陳瑤點點頭,示意她下去。
“玉夫人安插在三皇子身邊的暗樁,手下已經接應上了。我也在他身邊安排了一些人手,方便聯絡。據他所,三皇子常常出入‘春滿樓’。”
“春滿樓?”
“對,那是個青樓。可是奇怪的事就在於,三皇子每次去尋的,都是同一個姑娘,而且會把所有侍衛都留在房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入,每每進去了不一會兒便很快出來,也無人知曉他們究竟在什麽做什麽。”
“這不是蠻正常的嗎?難道要讓所有人進去看著他們兩做什麽?”陳瑤禁不止笑了一聲。
清歡也笑了笑:“手下也是這麽想的,可那個暗樁,那個女子武功高強,內力深厚,絕非普通的青樓女子。”
見陳瑤微微挑眉,她會意地解釋道:
“似乎是有一次有幫喝醉的江湖中人在春滿樓鬧事,那個女子當時正在為客人們彈琴,不幸被殃及,隻得出手,恰巧被暗樁撞見。那暗樁似乎是當日被三皇子差遣外出辦事,正好路過春滿樓。”
“還有您讓我追查的關於老宸王的事,手下也查出來了,不過有一絲蹊蹺”
“蹊蹺?”
“正是,手下打聽的人紛紛都這事蹊蹺的很,是老宸王的死和當時風頭正盛,卻突然被扣上與西夏勾結試圖謀反,而被下旨滿門抄斬的司徒氏分不開關係。是這司徒大將軍與老宸王一向交好,兩家甚至還給一雙兒女訂了娃娃親。可七年前司徒氏遭遇滅頂之災時宸王府卻未能出力相助,老宸王心懷愧疚至極,從此後大大的戰役都和當今的宸王一同請願帶兵出征,屢戰屢勝,但是據身邊將士所,他殺敵時總是給人以同歸於盡之感,很是反常。最終在兩年後因受了重傷,病情惡化,戰死沙場。皇上痛失得力大將,悲痛不已,下旨豐厚地賞賜了宸王府,還特賞了宸王一塊免死金牌,相當於多給了宸王一條命,兩年前的淮安之戰,宸王上書請願出征卻被陛下駁回,隻準他出謀劃策,卻不允他親征沙場。有人老宸王的死是因為愧對舊友一心赴死,而皇上感其重情重義,故而對宸王極其偏愛,甚至於超過了對幾位皇子的看重。不過本來宸王殿下文武樣樣過人,也是擔得起皇上這份偏愛的,若是也戰死疆場豈不太過可惜姐?姐?”
清歡的正起勁,卻發現她家姐恍惚地看著門外,仿佛未曾聽到她剛剛了些什麽,她隻好再輕輕地叫了一聲“姐”。
風似乎在一瞬間變得格外寒冷刺骨,宛如一根根利箭同時射向陳瑤,她往後一退,猛地關上了門,轉過身。
清歡驚訝地發現陳瑤的臉上有著極為複雜的神色,有震驚,不屑,嘲諷和濃濃的恨意,周遭的煞氣撲麵卷席而來,帶來迫人的壓力,
“愧對舊友?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戰死沙場以示忠誠?那不過是他罪有應得!”
清歡一驚,雖然不明白為何陳瑤會突然動怒,但還是擔憂地看著她,沒有話。
陳瑤恨恨地抓住自己的手,那一霎那,所有痛苦的殺戮場麵全部湧上心頭,血腥味也似隱隱約約地飄渺在空氣中。
忽的,她的手觸到了一抹涼意,原來是陳綏安送她的那串鳳眼菩提。不知是心裏總用還是為何,觸及佛珠的那一瞬,仿佛有一陣清流從心底緩緩趟過,澆滅了旺盛的心火,讓她得以慢慢平靜下來。
她默默調整了一下呼吸,估摸著臉色已恢複常態,這才轉過頭看向擔憂的清歡,出聲安撫道:“剛才失態了,嚇著你了吧?我沒事。”
見清歡還想什麽,她疲憊地擺擺手:“讓你的人盯緊了那個春滿樓的姑娘,再繼續盯緊三皇子,如果有任何發現或者是異動,及時通報我。宸王府的事就暫且查到這兒吧。”罷閉上眼,輕輕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是。”清歡頓首。
屋裏沉寂了好一會兒,靜的似乎都能聽到窗外雪落下的聲音。
“清歡,你陪我去一趟司馬家的老宅吧。”
清歡訝異地看向仍閉著眼的陳瑤,也隻是點點頭,
“是,手下這就去備車馬。”
“不用,找兩匹馬即可,我們悄悄地去看看。”
清歡領命,出了門去。
“姐,似乎有人也來這兒了。”
司馬府外的一條隱蔽巷裏,蒙著麵,一身黑衣的兩人靜靜地躲在黑暗的轉角,望著不遠處兩匹悠悠地晃著尾巴的駿馬。
“等他們出來。”
陳瑤輕輕地。
裏麵的人也沒讓陳瑤二人等待太久,便現身了。
陳瑤看清那人,身子一僵:怎麽會是他?!
而身邊的清歡顯然也認出了那人,低聲驚呼:
“姐,是宸王殿下和他的貼身侍衛!”
陳瑤卻沒有應聲,心裏卻已翻江倒海:他來這裏,究竟是要做什麽?
待那兩人的策馬遠去後,陳瑤毫不猶豫地從角落處走出,神色莫辨的望著剛剛兩人離去的方向。
待她來到司馬府的大門口時,這才看清司馬府此時破敗的模樣。她輕輕地踏入,安靜地幾乎沒有一絲生息的望著眼前之景。屋簷上垂落著無力的枯藤各類,庭院中的雜草叢生,遍地的青苔綠的瘮人。她輕輕地撫著窗上雕花的紋路,卻已是塵埃厚積。屋裏格外雜亂,各種家什被淩亂地扔在了地上,再往後走去,深綠色的池水死寂的沒有一縷波紋,浮萍幾乎占滿了整個池麵。冬風吹來,逾顯蕭瑟。
陳瑤就這樣久久地,無言地立在原地,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清歡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竟覺得陳瑤的背影是如此的孤獨,頹然,就好像這破敗衰頹的老宅一樣死寂。
她正欲上前,聽到陳顫抖的聲音響起:
“清歡,你知道今什麽日子嗎?”
清歡略微一驚,收回了欲上前的腳步。
陳瑤又沉寂了一會兒,再開口時不喜不悲,仿佛在講述一個普普通通的故事,
“七年前的今日,皇上下旨滿門抄斬司馬氏一族,不論老幼婦孺,全部就地斬殺,一個活口都不準留。於是一晚之間,司馬氏全族兩百多條人命全部成了刀下冤魂。”
兩百多條人命?清歡一怔,複有隻得歎息。
都這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喜怒哀樂盡是無常,誰又能想到昔日風光無限,戰功赫赫的司馬一族會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突然,她耳朵微微一動,神色緊張起來,
“姐,有人來了!”
陳瑤一愣,毫不猶豫地命令道:“走!”
主仆兩人用力一躍,翻牆離去,隱約間還能聽見後來者試圖追趕的腳步聲。
待兩人跑到巷外,躍上馬,清歡這才喘了一口氣:“姐,他們估摸是沒追上來。幸好你讓我把馬留在了這兒,若是和他們一樣留在門口,那無可避免的就得打個照麵了。”
陳瑤點點頭:“快回去吧,以免等會兒他們追上來。”
兩人飛快地策馬離去。
司馬府
“殿下,這兩人的輕功甚好,我沒能追上,還請殿下責罰。”
靖一來到容華的跟前,一臉自責。
“無妨。”
容華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也沒料到會有人也在今來到司馬府。若不是他的一個玉佩落在了這兒回來尋找,怕是也不會撞見這兩位蒙麵黑衣的不速之客。
“殿下,玉佩既已尋回,我們便盡快離開吧。”靖一警惕地看著四周。
容華點點頭,回頭深深看了一眼身後的宅院,低聲了句話,縹緲的零碎在空中,讓人覺得仿佛是錯覺。
可靖一聽懂了,容華在:“玉兒乖,明年哥哥再來看你。”
他看著自家公子難掩悲痛的神色,心裏默默歎息:
殿下每年此時都要來這兒看姐,怕是對姐思念的緊吧,可惜了,若是姐還活著的話,殿下應該明年便要與她成親了。可人算不如算,想當初公子知道姐一族的死訊時痛不欲生的模樣,真是
靖一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容華默默地一翻身躍上馬,神色平靜:“靖一,走罷。”。
大雪依舊紛揚,不一會兒就覆蓋住了雪上淺淺的馬蹄印。
來路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