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尾聲
這是種奇怪的雙重生活——白天是正常的男孩,晚上是吸血鬼的致命追蹤者——但我很喜歡這樣的日子。如果是一年前,或者更早的時候,我會非常困惑;我會在夢中翻來覆去,擔心明晚會發生什麽;胃口也會受影響,我會變得非常沮喪;我也許會集中心思隻幹一件事,不再和柯拉約會。
但現在不會,與布萊恩和怪物馬戲團在一起的經曆已經改變了我,我能同時應付兩個不同的角色。事實上,我喜歡這種角色的變換:晚上追蹤吸血鬼使我感到自己很重要,很偉大——安東?山,沉睡城市的保護者而下午與柯拉的約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普通的人類男孩。兩個世界的生活都很棒。
這樣的生活在布萊恩盯上下一個獵物——那個胖子——後結束了。
開始我並沒有意識到布萊恩在跟蹤人。他隻是在一條繁忙的商業街上徘徊,待了近一個小時,研究那些購物者;然後毫無預警地爬到他倚著的屋子的頂上,開始飛簷走壁。
我給凱裏打電話。他從不給我打,因為擔心吸血鬼會聽見。“他又移動了我小聲說。
“正是時候,”凱裏咕噥道,“我不喜歡他停下來,你不知道傻站在底下有多冷“去弄點東西吃,”我告訴他,“他移動得很慢,我想你能歇個五到十分鍾“你肯定?”凱裏問道。
“我肯定我說,“如果有什麽事,我會通知你的。”
“好吧,”凱裏說,“我想要個熱狗外加一杯咖啡。要我給你帶上點什麽嗎?”
“不了,謝謝我回答,“我會保持聯係的,待會兒見我關掉手機,跟上吸血鬼。
在跟蹤布萊恩的時候,我不想吃熱狗、漢堡、薯條之類的東西:那種強烈的氣味,他一下子就能聞到。我啃幹麵包片充饑——麵包片基本沒味——喝裝在瓶裏的自來水解渴。
幾分鍾後我覺得事情有點蹊蹺。其他晚上,他要麽待在一個地方,要麽就沒有方向地四處搜巡。這回他有了目標。
我決定靠近些。這很危險,尤其現在他移動得又不快,更有可能發現我,但我必須看看他要幹什麽。
我把我們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三分之一——這是我敢嚐試的最近距離,看到他把腦袋探出屋簷外,凝神看著下麵的街道。
我向下瞥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大街,看不出他在跟蹤誰。他停在一盞路燈的上方時,我才注意到燈下有個胖子在係鞋帶。
這就是了!布萊恩在跟琮這個胖子!這完全可以從布萊恩的樣子看出來。他瞪著胖子,等著他係好鞋帶繼續開路。胖子終於起身繼續前行。果不出所料,布萊恩跟上了他。
我後退幾步,通知凱裏。
“怎麽啦?”他問道。聽得出他正在嚼熱狗,通話中有咀嚼的聲音。
“行動了我簡短地說。
“哦,該死!”凱裏抽了口涼氣。我聽見他扔掉熱狗,推開身後的人,跑到個安靜點的地方。“你肯定嗎?”他問。
“非常肯定,”我說,“獵物已經出現。”
“好吧,”凱裏歎了口氣。他聽上去很緊張。我沒責怪他——我自己也很緊張。“好吧,”他又說,“告訴我你的位置我讀出街道的名字。“別跑,”我告訴他,“他們走得很慢。跟他們保持幾條街的距離,我可不想讓布萊恩看見你“我也不想!”凱裏哼了一聲,“隨時給我消息“沒問題我把手機關了,跟著追擊的吸血鬼。
布萊恩尾隨胖子來到一座大樓前。胖子走了進去。布萊恩等了半個小時,然後慢慢地繞樓走了幾圈,檢查了一下門窗。我保持距離,尾隨其後,準備如果他進去的話,就快速跟上。
他沒有進去。在徹底檢查完後,他退到附近的一個樓頂上——從那兒他能很清楚地看到所有出口——坐下等著。
我告訴了凱裏發生的一切。
“他隻是坐在那兒?”凱裏問道。
“沒錯,隻是坐等我肯定說。
“那是什麽地方?”
我跟著布萊恩時,看到了牆上的名字,也往窗戶裏瞥了幾眼,但光憑那令人惡心的動物血液的味道,就可以知道那樓裏在幹什麽。
“是個屠宰場我輕聲說。
長時間的靜默,然後凱裏提出:“也許,他隻是為了取點動物的血?”
“不可能。如果是那樣的話,他現在就可以進去。他不是為那些動物來的,是為那個人“我們沒法確定,”凱裏說,“可能他要等關門後再進去“那他可有的等了,”我笑了,“屠宰場整晚都開著“我就過來,”凱裏說,“我來之前,千萬別行動“不管你在不在,布萊恩行動,我就行動我說,但凱裏已經關了手機,沒有聽見。
幾分鍾後,他來了,滿嘴胡椒和洋蔥的味道。“從現在起,啃幹麵包我低聲說。
“你認為布萊恩會聞到嗎?”凱裏問。
我搖搖頭。“他離屠宰場太近了,”我說,“血腥味會蓋掉其他味道的“他在哪兒?”凱裏問。我指了指。凱裏歪著頭偷偷張望著,終於看見了那吸血鬼。
“我們得保持絕對安靜,”我說,“一丁點兒聲音都可能使他攻擊我們凱裏抖了一下——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想到會遭受襲擊——坐了下來。之後我們倆幾乎沒說話。
我們雙手互握成杯狀,把口鼻湊在上麵,以此掩蓋哈出的白氣。如果下雪就好了——雪能蓋住白氣——但那是個清朗寒冷的夜晚。
我們就那麽坐著,直至淩晨三點。凱裏的牙齒直打戰。我剛要讓他回去,免得凍死,那胖子出現了。布萊恩馬上跟上了他。
等我意識到布萊恩要從我們麵前經過時,已經太晚了,已經沒時間藏起來了。他會看見我們的!
吸血鬼向我們走來,光腳穩穩地走在冰冷的屋頂上。我確信他會看見我們,但他隻是不錯眼珠地看著胖子,從我們麵前五米處走過——他的影子像可怕的幽靈一樣從我們身上掃過——離開了。
“我以為我的心髒都停了凱裏顫抖地說。聽到蛇娃那熟悉的心跳,撲通(他的心比普通人跳得慢),我笑了。“沒事了我安慰他。
“我還以為我們完了凱裏顫聲說道。
“我也是我站起身,看了一下吸血鬼走的路線。“你最好下到街上去我告訴凱裏。
“他走得不快,我能跟上凱裏說。
我搖搖頭。“我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加速,胖子可能會打的或搭便車。而且,剛才隻是僥幸逃脫,我看我們最好還是分開:這樣,就算一個被抓,另一個還能回到旅館,假裝沒有參與凱裏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就從最近的防火梯上爬了下去。我尾隨著吸血鬼和胖子。
胖子沿來路返回,經過我第一次看見他、但現在空空蕩蕩的街道,來到一棟公寓樓前。
他住在六層中央的一套房裏,布萊恩等屋內的燈熄火後,便坐電梯上去了。我跑上樓梯,在樓梯平台的盡頭觀察著。
我本以為布萊恩會開門進去——開鎖對吸血鬼來說不是問題——但他隻是察看了一下門窗,然後轉身回到電梯裏。
我飛奔下樓,緊隨著慢悠悠離開的吸血鬼。我告訴了凱裏發生的事以及吸血鬼前進的方向。幾分鍾後,他跟我會合了。我們一起跟蹤著在街上漫步的布萊恩。
“他為什麽沒進去?”凱裏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說,“也許裏麵還有別的人;也許他打算以後再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不是上去送信的過了一會兒,我們繞過拐角,走進了一條小巷:一個女人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布萊恩伏在她身上。凱裏倒吸一口涼氣,準備衝上去。我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來。
“你幹什麽?”他嘶聲道。
“沒事,”我說,“他沒殺人,隻是在進食。”
凱裏停止了掙紮。“你肯定嗎?”他懷疑地問道。
我點點頭。“他從那女人的手臂上吸血,而那些屍體都是脖子被割開了,記得嗎?”
凱裏猶豫地點點頭。
“我沒錯我安慰他。
幾分鍾後,吸血鬼拋下那女人,繼續前進。我們趕緊跑去察看。正如我所料,她隻是昏迷了,但還活著,左臂上有一道新疤,那是唯一的痕跡,表明她曾被吸過血。
“走吧,”我站起身來,說道,“她幾分鍾後就會醒,我們最好趕快離開我看看天,計算了一下還有多長時間天亮。“他今晚不會殺人了,”我說,“時間不夠。他現在很可能正往旅館走呢,我們得快點一如果不能在他之前回去的話,就得向他解釋到哪兒去了,那可真好受了第二天太陽還沒下山,凱裏便到公寓樓去盯著胖子,而我則待在家裏好跟蹤布萊恩。如果吸血鬼去公寓樓,那麽我和凱裏就能會合。如果他去別的地方,我們就會商量一下,看凱裏是否繼續留守崗位。
太陽一下山,吸血鬼馬上就起了床。他看起來很高興,雖然他還是不適合在葬禮以外的場合出現。
“凱裏哪兒去了?”他問,一頭紮進我為他準備的食物裏。
“買東西去了我回答說。
“他一個人?”布萊恩頓了一下。那一刻我還以為他起了疑心,但他隻是在找鹽瓶。
“我想他是去買點聖誕禮物我說。
“我還以為凱裏不會攙和到這種傻事裏頭呢。嗯,今天幾號?”
“十二月二十我回答說。
“聖誕節是二十五號?”
“是的我說。
布萊恩沉思地摸著臉上的疤。“那時候,我的事應該已經做完了他說。
“是嗎?”我努力使自己聽上去一點也不好奇或激動。
“我本打算事一辦完就走,但如果你想留下過聖誕節,我們就多待一些時候。旅館的服務人員好像在張羅什麽慶祝活動“是的我說。
“你想參加,是嗎?”
“是的,”我奮力擠出個微笑,“我和凱裏在為彼此買禮物。我們打算跟其他客人一起去參加晚宴,放煙花,大吃一頓火雞。你如果想來,也可以參加我努力使自己聽上去好像真希望他也能參加。
他笑著搖搖頭。“我對這樣的蠢事不感興趣他說。
“隨你便我回答。
他走了,我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徑直把我帶到了屠宰場,這使我很奇怪——也許他真的對胖子沒興趣:他盯上的可能是別的什麽事——或者別的什麽人。
我和凱裏在電話裏討論了一下。
“是很奇怪,”凱裏同意說,“也許他想在胖子上下班的時候動手?”
“也許吧我遲疑地說。事情看起來有點奇怪,吸血鬼並沒有像我預想的那樣行動。
凱裏留在原處,跟著胖子。我選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在一根熱水管旁邊,那裏可以驅掉一點寒氣。我看屠宰場的視角沒有昨晚那麽好,但我能清楚地看見布萊恩,而這才是最重要的。
胖子準時到達,凱裏隨後而至。看見胖子來了,我移到屋簷邊,準備如果布萊恩行動的話,就跳下去幹涉,但吸血鬼一動不動。
一整晚就這樣過去了:布萊恩坐在房簷邊;我和凱裏蹲在另一處;工人們在屠宰場裏忙碌著。淩晨三點,胖子走出來回家。布萊恩又跟著他,而我們跟著布萊恩。但這一次布萊恩沒有上樓,這是唯一的一點變動。
第二天晚上又是這樣。
“他到底想幹什麽?”凱裏問。寒冷刺骨,他抱怨腿都凍得抽筋了。我讓他先走,但他決定要堅持。
“不知道,”我說,“也許他要等一個特殊的時候行動,比如說月亮在某個位置什麽的“我以為狼人是唯一受月亮影響的怪物凱裏半開玩笑地說。
“我也這麽想我說,“但我也說不準,關於全吸血鬼的事,布萊恩有很多沒告訴我。那些事你都可以寫本書了“如果他攻擊的話,你準備怎麽辦?”凱裏問,“動起手來我們有機會嗎?”
“如果公平較量,我們肯定不是對手我說。
“從哪兒搞來的?”凱裏倒抽了口冷氣。
“今天我到屠宰場裏轉了轉,熟悉一下地形,看見這把刀在後院的一個箱子裏。它鏽得太厲害了,我想是沒用了“你要用這個?”凱裏小聲問道。
我點點頭。“我要割斷他的喉嚨,”我輕聲說。
“你認為你能做到嗎?他動作很快。如果失手,就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了“他沒有準備,”我說,“我會成功的我看著凱裏,“我們說好了一起行動,但到時候,我想一個人去“不行!”凱裏嘶聲道。
“必須這樣我說,“你沒法跟我那樣快速移動,如果跟來,隻會礙事。而且,”我補充道,“如果事情不順利,我失敗了,你還能有機會再對付他:等到白天,在他睡覺的時候殺了他“也許這是最好的辦法,”凱裏說,“不,”我輕聲說,“我不能讓他殺那個人“你對他一無所知凱裏說,“記得我說的嗎:那六個人可能是罪有應得?也許這家夥也是個壞蛋“我不管,”我固執地說,“我同意跟著布萊恩,是因為他說他並不邪惡,他並不殺人。但如果他是那個凶手,那麽我,一直相信他幫助他的我,就也成了幫凶。我沒法阻止那六場謀殺——但我能製止第七場,我一定會“好吧,”凱裏歎了口氣,“按你想的做吧“你不會插手?”
“不,我不會他發誓說。
“即使在我遇到麻煩,看上去需要幫助的時候?”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好吧,即使在那種時候“你真是好朋友,凱裏我緊握他的手,說道。
“你這麽認為嗎?”他苦澀地笑了,“待會兒事情砸了,你被布萊恩抓住,尖叫著喊救命,而我隻是袖手旁觀。那時候,再看你會認為我是怎樣的朋友吧!”
十二月二十二日晚,布萊恩行動了。
那會兒凱裏在盯梢。我在旁稍事休息,放鬆一下眼睛——即使是半吸血鬼,在長時間凝視後眼睛也會酸痛——突然凱裏驚跳起來,抓住我的腳脖子。
“他動了!”
我跳上前,正好看見吸血鬼跳到屠宰場的屋頂上,撬開一扇窗戶,迅速地溜了進去。
“動手了!”我哀歎一聲,準備行動。
“等等,”凱裏說,“我跟你一起去。”
“不!”我厲聲說。
“我不會一路跟著,”凱裏說,“但我不想就這麽坐在這兒,一個人擔心得快瘋了。我在屠宰場裏等你沒時間爭辯了。我隨便點了一下頭,開始飛奔。凱裏以最快的速度跟在我身後。
跑到打開的窗前,我停下來,仔細傾聽吸血鬼的動靜。靜悄悄的。凱裏來到我身旁,上氣不接下氣。我爬了進去,凱裏隨後。
我們進了一間狹長的屋子,裏麵堆滿管子。地板上滿是塵土,布萊恩的腳印清晰可見,我們跟著腳印來到門邊。這扇門連著一條鋪有花磚的通道,布萊恩穿過房間時沾在腳上的灰在花磚上標出了他行進的路線。
我們跟著灰印,經過通道,走下一段樓梯,來到屠宰場一個僻靜的角落——工人們幾乎都聚集在另一頭——但我們還是小心翼翼地移動著:可不能在如此緊要的關頭被發現。
腳印越來越淡,我擔心會失掉吸血鬼的蹤跡——我可不想在屠宰場裏盲目地亂找——我加快了腳步。凱裏緊跟著。
轉過一個拐角,我看到一件熟悉的紅鬥篷,馬上住了腳,拉著凱裏退到吸血鬼看不到的地方。
我用嘴形示意:“別說話然後小心地溜到拐角處,看布萊恩要幹什麽。
吸血鬼躲在堆放在牆邊的紙盒子後麵。沒看到其他人,但有腳步聲臨近了。
胖子出現在門口,吹著口哨,翻看著手中筆記板紙頁上的記錄。他停在一扇大自動門前,按了牆上的一個按鈕。門發出尖銳的吱吱嘎嘎的聲音,緩慢地提了上去。
胖子把筆記板掛在牆麵的鉤子上,走了進去。我聽到他按了另一邊的按鈕。門吱吱嘎嘎地以同樣緩慢的速度落了下來。
布萊恩急衝上前,從門下滑了進去。
“回到那有管子的房間藏起來我告訴凱裏。他開始抱怨。“就這麽辦!”我打斷他,認識你真好,凱裏“小心,安東凱裏說。我能看出他眼中的憂懼,那不是為他自己擔心,而是為我。“祝你好運“我不需要運氣,”我勇敢地說,拔出我的刀,“我有這個我又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後飛跑過通道,伏身在地,從門縫下滾了進去。門在我身後合上了,把我、胖子和吸血鬼關在了裏麵。
滿屋子動物的屍體,掛在從天花板垂下的鉤子上。這是間儲藏鮮肉的冷凍室。
血腥味令人作嘔。我知道那隻是些動物的屍體,但總忍不住覺得它們是人。
頭頂的燈光出奇地明亮,我得小心移動:一絲影子可能就意味著我的末日。地板滑膩膩的——是水?是血我每走一步都得留神。
燈光和血液輝映,在屍體上抹上了一種奇怪的粉色光暈。在這樣的地方,你不會想成為素食者!
有一會兒,除了屍體,我什麽也看不見。然後我看到了布萊恩和胖子。我調整步子,跟著他們。
胖子停了下來檢查一具屍體。他一定感到很冷,因為他盡管戴著手套,還是往手裏哈氣取暖。檢查完後,他拍拍那死動物——屍體晃動起來,鉤子吱嘎作響——開始吹口哨,調子和他在外麵吹的一樣。他又走動起來。
我開始縮短和布萊恩之間的距離——我不想離得太遠——突然胖子彎下腰,檢查地板上的什麽東西。我急忙後退,擔心他會看到我的腳,而就在這時,布萊恩向他逼近了。
我無聲地咒罵著,向前跑去。如果布萊恩留心,他是會聽見的,但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麵的人身上。
我在吸血鬼身後幾米處停住,抽出那柄鏽刀。現在是最佳的進攻時間——吸血鬼靜靜地站著,緊盯著胖子,絲毫不知我就在身側。理想的靶子——但我不會進攻,我要等布萊恩先行動。在他行動之前,我不願相信他就是凶手。正如凱裏所說:人死不能複生。現在可不是犯錯的時候。
胖子彎腰細看著引起他注意的東西,那幾秒就像幾小時那麽長。終於,他聳聳肩,直起身來。布萊恩發出嘶嘶的聲音,繃緊了身體。我舉起刀。
胖子一定聽見了什麽,抬頭向上看去——方向錯了,應該向後看——布萊恩跳了起來。
我雖然早就料到了他的行動,但還是錯過了時機。如果我和吸血鬼同時跳出,就能劈中目標:他的喉嚨。但我遲疑了,雖然不到一秒,可是機會已經錯失了。
我大叫一聲,跳了出去。我之所以叫喊,部分是因為想嚇住布萊恩,部分是因為自己非常害怕。
喊聲使布萊恩迅速地轉過身來,眼睛因驚訝瞪得出奇地大。由於沒有向前看,他笨拙地撞到胖子身上,倆人一起滾倒在地上。
我撲到布萊恩身上,舉刀砍了下去。刀鋒陷進了吸血鬼的左上臂,深深地咬進肉裏。他痛苦地吼叫一聲,想把我推下去。我按住他——他處於不利位置,盡管他比我重,力氣比我大,都沒有用——抽回手臂,想用盡全力來給他致命一擊。
那致命的一刀沒有劈下。因為我揚起手臂時,刀碰到了某個人身上,某個跳下的人身上。他尖叫一聲,以最快的速度滾開了。
那一刻我忘了吸血鬼,向後看著那滾開的身形。在他停止滾動、站起身來之前,我隻能看出那是個男人。
而當他站起來看著我時,我發現自己真希望他一路滾出房間。
他看上去真可怕。高高的個子,又肥又大,穿著一件從頭到腳雪白的長袍,在滾動中染上了些灰塵和血跡。
跟他雪白長袍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皮膚、頭發、眼睛、嘴唇和指甲。他皮膚上有一塊塊的紫色瘢痕,其餘地方則是閃亮的暗紅色,好像浸泡在血液裏。
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怪物,但我可以馬上斷定他是個邪惡的家夥。他的表情、站姿、獰笑的樣子、紅得異常的眼睛中瘋狂的神情,還有那猩紅的嘴唇和尖利猙獰的牙齒奇Qīsuū,сom書,都表明了這一點。
我聽到布萊恩咒罵著,掙紮著站起。他還沒起身,白衣人便怒吼一聲,以人類難以想像的速度向我衝來,低頭撞了我一下。這一下幾乎戳穿了我的肚子,我差點暈了過去。
我向後飛了出去,把布萊恩撞倒在地。
白衣人尖叫一聲,猶豫了片刻,好像在考慮再一次進攻。然後他高高躍起,抓住一具屍體,借力上了窗台——這時我才意識到房間頂部四麵都是窗戶——砸爛了玻璃,溜走了。
布萊恩又咒罵了幾聲,把我推開。他踩著屍體跳上窗台,這一下牽動了左臂的傷口,疼得他皺了皺眉。他在那兒待了一會兒,凝神傾聽。然後他的頭垂了下來,肩膀也耷拉了。
胖子——剛才一直像孩子一樣哭泣著——現在四肢著地,想偷偷爬走。布萊恩注意到了。他最後向窗外投去絕望的一瞥,跳下來,急急向正努力站起的胖子走去。
我無助地看著布萊恩把胖子拽起來,怒視著他:如果他現在準備殺死胖子,我已經無力相助。我的肋骨像被一頭公羊撞了一下,連呼吸都疼痛難忍,移動更是不可能了。
但布萊恩並沒想殺人,他隻是衝胖子的臉吹了一口氣。胖子的身體僵直了,然後他滑到地板上,失去了知覺。
布萊恩猛地轉過身,向我走來,眼中燃燒著怒火,就像我以前見到的那樣。我開始為自己的生命擔心。他一把揪起我,把我像個玩偶一樣搖晃著。
“你這個笨蛋!”他怒吼道,“好管閑事的傻瓜!你知道你幹了什麽?你知道嗎?”
我以為布萊恩逼近我的臉,咆哮著:
他說不下去了,憤怒攫住了他的舌頭。他把我扔到地上,轉身走開,蹲在一旁,咒罵,呻吟——有時似乎都要哭了——毫不掩飾他的沮喪之情。
我看看吸血鬼,看看沉睡的胖子,還有那破碎的玻璃窗,意識到(這並不困難)我犯了個可怕的——也許是致命的——錯誤。
長時間的靜默,氣氛很緊張,每一分鍾都那麽漫長。我摸摸肋骨——沒有斷。我站起來,緊咬牙關,身體內疼得像火燒。以後幾天可得當心了。
我挪到布萊恩身邊,清了清嗓子。“那家夥是誰?”我問道。
他瞪著我,搖搖頭。“傻瓜!”他咆哮道,“你在這幹嗎?”
“不讓你殺他我說,指指胖子。布萊恩瞪著我。“新聞報道了六個受害者,”我解釋說,“你以為我是凶手?”布萊恩怒吼起來。我悶悶地點點頭。
“我還能怎麽想?”我叫道,“你什麽也不告訴我。每天一到晚上就消失了,從來不說去哪兒,去幹什麽。你說,當我知道六個人被吸幹血的時候,我還能想什麽?”
布萊恩看上去很吃驚,然後變得若有所思,最後他微微點點頭。“沒錯,”他歎息道,“一個人要想得到信任,得首先信任別人。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這些血腥的事實。我不該瞞你,是我的錯“沒關係我說,被他緩和的態度嚇了一跳,“我想我也不該像這樣跟蹤你布萊恩瞥到了刀。“你想殺我?”他問道。“是的我有些尷尬地說。
讓我吃驚的是,他幹澀地笑了。“你是個莽撞的小夥子,山先生。但這一點我在收你做助手時就知道了他檢查了一下手臂的傷口,“我想我應該謝謝老天,沒傷得更糟“你沒事吧?”我問道。
“死不了他說,把唾液抹到傷口上治傷。
我抬頭看著破碎的玻璃窗。“那是誰?”我又問。
“不該問是‘誰’,而該問是‘什麽’。他是個吸血魔,名叫迪麗雅“什麽是吸血魔?”
“不,”我堅定地說,“就是因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今晚我幾乎殺了你。現在就告訴我,這樣將來就沒有誤會了布萊恩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好吧,”他說,“在這兒說也一樣。這兒沒人打擾,但我們不能久留。事情的發展不盡如人意,我得好好想想,重新計劃。我簡單說說,不要問不必要的問題“我會的我發誓說。
很久以前,許多吸血鬼看不起人類。他們獵殺人類就像人類捕殺動物一樣,吸血鬼在一星期裏吸幹幾個人的血根本不足為奇。漸漸地,我們覺得這樣不對,於是確立法律,禁止濫殺“大多數吸血鬼同意遵從法律——如果我們不殺人,也就不易被人類發現——但有些吸血鬼卻覺得這樣做背叛了我們的事業。他們認為人類生存在這個星球上就是讓我們捕殺的“他們瘋了!”我叫道,“好了,”布萊恩打斷我,“我隻是在解釋那些吸血鬼是怎麽想的,並不想譴責他們的行為“七百年前,分歧激化了。七十個吸血鬼脫離群體,宣布另成一族。他們自稱為吸血魔,建立了自己的律條和統治機構“基本上,吸血魔認為從人類身上吸血而不殺死他們是不對的。他們覺得吸幹一個人的血,吸取他們的精神是高尚的行為——就像你喝賽得裏克?格雷斯特的血,保有他的記憶那樣——而像虱子一樣吸少量人血則是丟人現眼的“所以他們總是殺死那些被他們吸血的人?”我問。布萊恩點點頭。“這太可怕了!”
“沒錯吸血鬼說,我們試圖保護的人類來幹涉的話“這是怎麽回事?”我問道。
“許多人知道吸血鬼,但隻要我們不殺他們,他們就對我們睜一隻眼聞一隻眼——他們害怕我們。但當吸血魔大量屠殺人類的時候。他們陷入了恐慌,開始反擊。不幸的是,他們分不清吸血魔和吸血鬼,所以兩邊都殺“我們能對付吸血魔,卻應付不了常人。他們幾乎使我們滅絕了。最後,王子們與吸血魔簽署了停戰協定:如果他們停止濫殺,我們就不再幹涉。他們隻能在需要進食的時候殺人,而且得盡力不讓人類知道“停戰協定生效了。當人類意識到他們安全後,就不再追殺我們。吸血魔遠走他鄉,避開我們——這也是協定的一部分——這樣,幾個世紀來,除了偶有衝突和決鬥外,我們基本上沒跟他們打過交道“決鬥?”我問。
“吸血鬼和吸血魔的生活很粗野。我們不停地競爭戰鬥,測試自己。人類和動物是有趣的對手,但如果吸血鬼想真正地挑戰自我,就得和吸血魔作戰。吸血鬼和吸血魔相互決鬥,不死不休,是很平常的事“那很蠢我說。
布萊恩聳聳肩。“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方式他繼續說,“隨著時間的流逝,吸血魔有了很大的改變。你應該已經注意到那紅色的頭發、指甲和眼睛?”
“還有嘴唇,”我補充說,“還有紫色的皮膚“發生這樣的變化是因為他們比吸血鬼喝的血多。大多數吸血魔的顏色沒有迪麗雅這樣深——他喝的血實在太多了——但他們都有相似的特征;年輕的吸血魔除外——顏色要幾十年的積累才能滲進去我思忖著。“那麽吸血魔是邪惡的了?就是他們讓吸血鬼得到了這麽壞的名聲?”
布萊恩若有所思地摸著臉上的疤。“說他們邪惡並不完全正確。對於人類來說,他們很邪惡。但對吸血鬼來說,他們是誤入歧途的兄弟,而不是邪惡透頂的狂魔“什麽?”我簡直不相信他居然替吸血魔辯護。
“這取決於你如何看待這個問題他說,“你已經習慣了人血,不是嗎?”
“是的,”我說,“你還記得開始時,你是怎樣抗拒的嗎?”
“是的,”我又說,“對許多人來說,你,一個年輕的喝人血的半吸血鬼,是邪惡的他說,“你想想,如果你真實身份暴露的話,是不是馬上就有人要殺你?”我咬著下嘴唇,思量著他的話。
“別曲解我的意思布萊恩說,“我並不讚成吸血魔和他們的行為,但我也不認為他們是邪惡的“你是說殺人沒關係?”我警惕地問。
“不,是說我能理解他們的想法。吸血魔因為他們的理念而殺人,而不是因為他們喜愛殺人。在戰場上殺人的人類士兵並不邪惡,不是嗎?”
“那不一樣我說。
“但界限很模糊。對於人類來說,吸血魔很邪惡,明白而簡單。但對於吸血鬼來說——你現在也屬於吸血鬼一族——就沒法那麽簡單下結論了。這兩者的性質很相似“而且,”他補充說,“吸血魔也有優點。他們勇敢忠誠,從不食言——隻要發了誓,就從不違背。如果一個吸血魔撒了謊,他的同類一旦發現,二話不說就會把他處決。他們有缺點,而且我個人並不喜歡他們,但邪惡?”他歎息道,“這很難說我皺著眉頭。“但你準備殺死這一個?”我提醒他。
布萊恩點點頭。“迪麗雅不是普通的吸血魔。他瘋了,毫無控製,濫殺無辜,隻是為了滿足個人瘋狂的欲望。如果他是吸血鬼,將軍們就會處決他但吸血魔對他們不幸的同類卻心慈手軟,他們厭憎殺死同類一聲呻吟使我們倆跳了起來。回頭看去,我們發現胖子動彈了。
“來吧,”布萊恩說,“我們到房頂上去,邊走邊說我們離開冷凍室,原路返回。
“迪麗雅已經遊蕩好幾年了,”布萊恩說,“通常瘋了的吸血魔支撐不了這麽久,他們會犯一些愚蠢的錯誤,很快就會被人類抓住殺掉。但迪麗雅很狡猾,他還有足夠的理智,在殺人時不留痕跡,並把屍體掩藏起來。你知道那個荒誕說法吧:吸血鬼除非受到邀請,否則不會進屋“是的,”我說,“但我從來都不相信“你也不該相信。但跟大多數神話傳說一樣,它還是有一定的事實根據。吸血魔從不在人類的家裏殺人。他們把獵物抓到外麵殺死,進食後再把屍體藏起來,或者偽造傷口,使死者看上去像是意外死亡。發瘋的吸血魔——都忘了這些基本規則,但迪麗雅記得。所以我知道他不會在家裏襲擊那人“你怎麽知道他會襲擊那個人?”我問。
“吸血魔們很傳統,”布萊恩解釋說,“他們預先選好獵物。在那人睡覺的時候偷偷溜進他房裏,做好標記——在左臉上輕輕劃三道。你看到胖子臉上的標記了嗎?”
我搖搖頭。“我沒看“就在他臉上,”布萊恩確定地告訴我,“很輕微——胖子也許覺得自己在睡覺時抓傷的——但隻要知道如何辨認,就錯不了,因為標記總在一個地方,有著同樣的長度“這也就是我跟著胖子的原因。那一晚之前,我還是盲目地在城裏亂找,希望能偶然發現迪麗雅的蹤跡。我碰巧看見胖子,就跟上了他。我知道攻擊隻可能發生在屠宰場或者在下班的路上,所以就等待迪麗雅行動吸血鬼的臉陰了下來,“然後你就插了進來他的聲音裏滿是遮不住的苦意。
“你能再找到迪麗雅嗎?”我問。
他搖搖頭。“找到帶標記的人,完全是難以置信的好運氣,不可能再次發生。而且,盡管迪麗雅瘋了,他可不是傻子。他會放棄選中的人,逃離這座城市布萊恩悶悶不樂地歎口氣,“我想隻能就此罷手“罷手?你不打算再找他了嗎?”我問道。布萊恩搖搖頭。我在平台上停住腳——馬上就要到堆有管子的房間了——驚異地看著他。“為什麽?”我嚷道,“不關我的事,”吸血鬼輕聲說,“本不該由我來操心迪麗雅這種家夥的事“那你為什麽要卷進來?”想著瘋狂的吸血魔可能會殺死人,我喊道。“將軍們不能管這種事布萊恩說,“因為害怕引起全麵的戰爭,他們不敢采取行動,消滅發瘋的吸血魔。我說過,吸血魔很忠誠,殺了他們一個,他們就會報複。在公平決鬥中殺死吸血魔沒有關係,但如果將軍殺了一個瘋狂的吸血魔,他的同類就會覺得必須反擊“我插手這件事,是因為這座城市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做人時居住的地方。雖然我認識的人早就死了,我還是覺得有責任——這兒是我認之為家的地方“克萊凸?波爾知道情況。當他獲悉迪麗雅在這兒,就去找了我。他認為我不會坐視,讓一個瘋狂的吸血魔製造混亂——他猜得不錯。他的行為不夠光明正大,但我不怪他——處在他的位置,我也會這麽做的“我不明白我說,“將軍們好像想避免戰爭“確實是“不,”他打斷我,“我不是將軍,隻是個吸血鬼,跟別人沒有任何牽連。如果吸血魔知道我殺了迪麗雅,隻會來追殺我,而不會牽涉到將軍。這隻會是場個人恩怨,而不會導致戰爭“我明白了。現在,你的城市安全了,你就不想再管了,是嗎?”
“是的布萊恩簡短地說。
我不能同意布萊恩的做法——我會把迪麗雅一直追到世界的盡頭——但我能夠理解,他隻是在保護“他”的人——現在既然危險已經解除,吸血魔就不再是他的問題。這是典型的吸血鬼式邏輯。
“我們現在怎麽辦?”我問,“回馬戲團,把這一切都忘掉?”
“沒錯他回答,“迪麗雅以後再也不會來這座城市。他逃回暗夜的世界,而我們則回去繼續原來的生活“直到下次我說。
“我隻有一個家鄉,”吸血鬼回答說,“絕不可能有下次。走吧。如果還有問題,我以後再回答你“好吧我頓了頓,“我們說的不再相互隱瞞重要事情的話,還有效嗎?你以後會相信我,把事情告訴我嗎?”
吸血鬼笑了。“我們以後會互相信任我也笑了,跟著他走進堆放管子的房間。
“為什麽剛才沒看見迪麗雅的腳印?”沿著我們先前進樓的痕跡進屋時,我問道。
“他走的路線不同。在他行動之前,我不想靠近他,以免被發現在爬出窗戶之前,我想起了凱裏。“等等!”我把布萊恩叫了回來,“我們得找找凱裏“蛇娃也知道這事?”布萊恩哈哈大笑,“那就快點找,但別指望我對他把故事再講一遍。細節就由你處理了我四處找我的朋友。
“凱裏我輕聲喊,沒有回答。我提高了聲音:“凱裏!”他藏到哪兒去了?我在地上看到一行單獨的腳印,通向一堆管子下麵。
“凱裏!”我又叫了一聲,沿著足跡走去。也許他看見我和吸血鬼在一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沒事了,”我喊道,我的腳踩到了什麽,發出破碎的尖厲聲音。我後退一步,彎下腰,把那東西撿了起來,仔細察看。當我意識到那是什麽的時候,心猛然一沉——那是手機的殘片。
“凱裏!”我尖聲大叫,向前猛衝。前麵有打鬥的痕跡——地上灰痕狼藉,好像有人在上麵廝打過。塵土還在空中飄蕩。
“怎麽啦?”布萊恩問道,警惕地走了過來。我給他看了手機的殘片。“凱裏的?”他猜測說。
我點點頭。“一定是吸血魔把他抓走了我驚懼地說。
布萊恩歎了一口氣,垂下頭。“那凱裏一定完了他直截了當地說。我放聲大哭的時候,布萊恩始終低著頭。
我們一回到旅館,布萊恩馬上退了房,以防工作人員注意到凱裏不見了,或者吸血魔迫使凱裏說出了我們的住處。
“萬一凱裏逃出來,到哪兒去找我們呢?”我問。
“我想他不可能逃出來布萊恩抱歉地說。
我們住進了另一家旅館,離原先的不遠。一個神情肅穆、臉有疤痕的男人,帶著個心慌意亂、身著海盜服的孩子,在如此尷尬的時間登記住宿,是夠讓接待員奇怪的,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我求布萊恩再告訴我一些吸血魔的事。他說他們從不喝吸血鬼的血——我們的血對於吸血魔和其他吸血鬼來說都是有毒的;他們活得比吸血鬼稍長一點,雖然這種差距微乎其微;他們很少吃食物,願意靠鮮血維持生命,但隻在沒辦法的時候才喝動物的血。
我仔細聽著。把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件事上,就能少想凱裏。但等到曙光來臨、布萊恩上床、我獨自一人時,我腦海中又紛紛擾擾,發生的事便又曆曆在目。
我眼睜睜地看著太陽升起。我很疲勞,但是睡不著。我怎麽麵對那確實在等待的噩夢呢?我為自己準備了豐盛的早餐,但隻吃了一小口,就胃口全無,我把它們一股腦兒倒進了垃圾桶。我打開電視,不停地換台,可根本不知道放的是什麽。
我不停地想,這隻是個夢。凱裏不可能死去。我隻是在跟蹤布萊恩時睡著了,做了個夢。凱裏隨時都會把我搖醒。我會告訴他我的夢,我們兩個會大笑一場。“你可沒那麽容易把我甩掉他會咯咯地笑著說,但這不是夢。我親眼看見了吸血魔。他綁架了凱裏,要麽已經殺了他,要麽正準備殺他,我必須麵對這些事實。
問題是,我不敢麵對。我擔心如果麵對,我就會變瘋。所以,我拒絕接受事實,拒絕想辦法應付,而是把事實深深埋藏起來,不讓它來煩擾我——我去找柯拉,也許她能使我高興點。
柯拉正在廣場上玩。夜裏下了很大的雪,她和一些孩子們在堆雪人。這麽早看見我,她很吃驚,但也很高興。她把我介紹給她的朋友們,他們好奇地打量我。
“想散散步嗎?”我問。
“等我堆完雪人好嗎?”她回答說。
“不,”我說,“我很煩,想走走。不然我晚些時候再來“那好吧,我就來她驚詫地看看我,“你還好吧?你的臉白得像張紙,還有你的眼睛……你哭了嗎?”
“我剛才切了洋蔥我撒了個謊。
柯拉轉向她的朋友。“回見她說,然後挽住我的胳膊,“想去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不我說,“你領路吧,我跟著。”
我們默默地走著,很少交談。然後柯拉拽拽我的胳膊,說:“我有個好消息。我問過我爸媽,你能不能在聖誕前夜來幫忙裝飾,他們說可以“太好了我說,擠出了一個微笑。
“他們還邀請你共進晚餐呢她說,“他們本來還想請你聖誕節也來的,可我知道你準備參加旅館的晚宴。而且,我想你爸爸不會讓你來,不是嗎?”
“是的我輕聲說。
“但聖誕前夜沒問題,是吧?”她問道。
“凱裏不能來我簡短地說。“為什麽?”
我努力想找一個合理的謊言。最後我說:“他得了流感,躺在床上不能動“他昨天看上去還很好呢柯拉皺了皺眉,“你怎麽會看見我們?”我問。
“我在窗口看見的她回答說,“這不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們在天黑後出門了,以前我沒提,是因為我覺得如果你想讓我知道,你就會告訴我你們去幹什麽“偷看別人可不好我厲聲說。
“我沒有偷看!”我的口吻和指責傷害了柯拉。“我隻是碰巧看見。如果你是這種態度,就忘了聖誕前夜吧她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我抓住她的胳膊,“對不起。我隻是心情不好。我不太舒服,也許被凱裏傳染了“你看上去是不對勁她的臉色緩和了。
“我們出去,隻是去接爸爸,”我說,“我們在他下班後去找他,一起吃點東西,或者看場電影。我本該邀你一起去,但誰知道我爸爸怎麽想“你該給我們介紹柯拉說,“我敢說隻要有機會,我一定能讓他喜歡我我們又開始散步。
“那麽,聖誕前夜怎麽樣?”她問。
我搖搖頭。跟柯拉和她父母共進晚餐是我現在最不想考慮的事。“我會再通知你,”我說,“我不敢肯定我們那時候還在不在這兒。我們可能又要出發了“可是聖誕前夜就在明天!”柯拉叫道,“你爸爸應該已經告訴你他的安排了吧“他很古怪,”我說,“喜歡把事情留到最後一分鍾才說。可能現在我散完步回去,就發現他已經收拾停當,準備出發了“凱裏生病了,他沒法走她說。
“他如果想走,就能走,就會走我告訴她。
柯拉皺著眉頭,停住了腳步。一米左右的地方,有個下水管口,熱氣從鐵格裏冒出來。柯拉走上前,站在格條上。“你不會不告而別,是吧?”她問。
“當然不會我說。
“如果你什麽也不說就消失的話,我會生氣的我看見眼淚在她眼眶裏打轉。
“我發誓,如果我知道要走了,你也會知道。我以名譽擔保我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到這兒來她說。她把我拉近了,緊緊地擁抱著我。
“你為什麽這麽做?”我問。
“用得著理由嗎?”她笑了,然後指指前方,“我們在前麵那個拐角轉彎,就能回到廣場我挽起柯拉的胳膊,想陪她回去。然後我記起我們換了旅館。我回到廣場,就得回原來的旅館去。如果她看到我偷偷溜走,會起疑心的。“我想再走走,”我說,“我明早打電話,告訴你我能不能來“如果你爸爸想離開,你就硬著點,讓他留下來她提議說,“我真心希望你能來“我會盡力的我發誓說。我悲傷地看著她走到拐角,從眼前消失了。
突然,我聽到腳下傳來咯咯的輕笑。我透過鐵格張望著,什麽也沒看見,但我確實聽見了聲音。然後陰影中傳來一個聲音:
“我喜歡你的女朋友,安東?山那聲音咯咯地笑著。我馬上知道了是誰在底下。“一道美味的菜肴。一定很美味,你說呢?看上去比你另一個朋友好吃多了,比凱裏好吃多了是迪麗雅——那個瘋狂的吸血魔!
我跪了下來,透過鐵條向下看。底下很黑,但幾秒鍾後,我模糊地看到了吸血魔肥大的身形。
“你女朋友叫什麽名字,嗯?”迪麗雅問,不,等等。艾琳的起始字母是個E,而不是I。有什麽女人名字以I開頭嗎?我一時還真想不出來。你怎麽樣,安東?有主意嗎?想得出來嗎?”他念我的名字時聲調很奇怪,聽上去好像加侖。
“你怎麽找到我的?”我屏息問道。
“很容易他身體前傾,小心地避開陽光,然後輕輕拍拍腦袋。
“隻要動動腦子他說,“小迪麗雅的腦子多得用不完,啊,是的,用不完。我在你朋友——蛇娃身上略施小計,他就告訴了我,你們的旅館在哪兒。我在外麵紮下營:留心盯著。看到你和你的女朋友走過來,就跟著了“略施小計,什麽意思?”我問道。
吸血魔放聲大笑。“用我的刀他解釋說,鱗片”,也有“音調”的意思哈!腦子,我告訴你,腦子!傻瓜可想不出這麽好笑的笑話,這麽有水平的笑話。
“凱裏在哪兒?”我捶打鐵條,讓他住嘴。我猛力拉拽鐵條,想下去抓他,但鐵條緊緊地嵌在路上。
“凱裏?封?”迪麗雅在黑暗中似舞非舞地怪跳著。“凱裏被綁著呢,”他告訴我,“綁著腳倒吊著,血液直衝頭部,像個豬崽一樣吱吱叫,哀求我放了他“他在哪兒?”我絕望地問,“他還活著嗎?”
“告訴我,”他說,對我的問題置之不理,“你和吸血鬼待在哪兒?你們換了旅館,不是嗎?所以我沒看見你們。還有,你在廣場上幹什麽?不!”我剛要開口,他叫道,“別告訴我,別告訴我!迪麗雅的腦子夠用,就像有人說的,都快從耳朵裏流出來了他住了嘴,兩隻小眼睛左盼右顧,然後打了個響指,高叫一聲:“那個女孩!安東的小女朋友!她住在廣場附近,嗯?你想見她。她住哪兒?別告訴我,別告訴我!我會想出來的。我會抓住她。水靈靈的女孩,有很多血,不是嗎?美味的、鹹鹹的血。我好像現在就嚐到了“離她遠點!”我尖叫著,閉嘴!”吸血魔吼叫起來,“別威脅我!我可不受你這樣發育不良的半吸血鬼威脅!再這樣,我就走,蛇娃可就完了我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那是不是說,他還活著?”我顫聲問道。
迪麗雅咧嘴笑了,摸摸鼻子。“也許活著,也許死了。你沒法知道,不是嗎?”
“布萊恩說吸血魔不能撒謊,”我說,“如果你告訴我他還活著,我就知道了迪麗雅慢慢地點點頭。“他還活著“你發誓?”
“我發誓,”他說,“蛇娃還沒死:綁著,吊著,像豬崽一樣尖叫。我要留他到聖誕節做我的聖誕晚餐,是蛇娃,不是火雞。你覺得我惡心嗎,嗯?”他發出一陣狂笑。“明白嗎?惡心。雖然不是精妙的笑話,也不錯了注:蛇蛙(snakey)和火雞(turkey),惡心的(foul)和家禽(fowl,火雞是一種家禽)幾個詞的英文在發音上相近或相同,造成一種修辭效果蛇娃就笑了。現在我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你處在他的位置,也會這麽做的。倒吊著,像豬崽一樣尖叫迪麗雅說起話來不停地重複,令人心煩。“聽著,”我說,“放凱裏走,求求你,他沒有傷害你“他擾亂了我的計劃!”吸血魔尖叫著,“我本來準備進食,那會是很棒的一餐。我會吸幹那個胖子,活剝他的皮,把屍體吊在冷凍室裏,跟其他的屍體掛在一起。殺掉一個毫無防備的可憐人,是多麽偉大的一次運動,不是嗎?”
“凱裏沒有妨礙你的事,”我說,“是我和布萊恩。凱裏當時在外邊“不管裏邊外邊——反正不在我這一邊。但他很快就會了迪麗雅舔舔猩紅的嘴唇。“在我這一邊,下了我的肚子。我從來沒吃過蛇娃,很想嚐嚐。也許在吃之前,我會在他肚子裏塞點東西,這樣更有聖誕氣氛“我要殺了你!”我大叫,再次猛力搖撼鐵條,完全失去了控製,“我會抓到你,把你五馬分屍,把你撕成碎片“噢,天哪!”迪麗雅哈哈大笑,裝出很害怕的樣子,“哦,我的上帝!討厭的半吸血鬼娃娃,別傷害我。小迪麗雅是好人,求求你放了我吧“凱裏在哪兒?”我咆哮道,“得了,”迪麗雅厲聲說,“夠了!我到這兒來,可不是讓人來衝我大吼大叫的,絕對不是。如果我想挨罵,有很多地方可去,不是嗎?現在你給我閉嘴,好好聽著我費了很大力氣,終於冷靜了下來。
“好,”迪麗雅嘟囔著。
“那麽好吧迪麗雅手摳著下水道壁,向上爬了幾米。“仔細聽著現在他聽上去很正常。“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不管我刮下多少鱗片,蛇娃都不肯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了。那是你們的秘密,就留著吧。我們都有秘密,不是嗎,嗯?”
“我也不計較那胖子的事了,”他繼續說,“他隻是一頓飯,在他待的地方還有的是。在人類的肉海裏有無窮的鮮血“我甚至也不在乎你,”他哼著鼻子說,“我對半吸血鬼不感興趣。你隻是跟著主子,沒必要為你勞神。我打算讓你活著,你、蛇娃,還有那個胖子“但那個吸血鬼——那個暮吸血魔血紅的眼睛裏滿是仇恨。“我隻要他。他該識相點,別擋我的路。吸血鬼和吸血魔本來井水不犯河水!”他扯直嗓門大叫,“就算世界上最笨的笨蛋也知道!這是約好的,我們兩者互不幹涉。他違反了規則。他必須為此付出代價“他沒有違反規則,”我大膽地說,“你瘋了,在城裏到處殺人。得有人阻止你“瘋了?”我本以為迪麗雅會因此狂怒,但他隻是咯咯輕笑,“是他告訴你的?瘋了?小迪麗雅可沒瘋!我跟世界上任何一個吸血魔一樣理智。如果我瘋了,我會在這兒嗎?你看見我嘴角冒白沫了嗎?你聽見我像個傻瓜一樣胡言亂語了嗎?嗯?”
我決定捧捧他。“也許你是沒瘋,”我說,“現在想想,你好像很聰明“我當然很聰明!小迪麗雅有頭腦。有頭腦的人怎麽會瘋呢,除非被瘋狗咬了。你看見瘋狗了嗎?”
“沒有我說。
“那不就得了!”他勝利地宣布,“沒有瘋狗,所以迪麗雅沒有發瘋,懂了嗎,嗯?”
“懂了我小聲說。
“他為什麽要幹涉我?”迪麗雅問道。他聽上去很困惑,很暴躁。“我沒惹他,沒擋他的路,他為什麽要來搗亂呢?”
“這是他的城市,”我解釋說,“他是人的時候,就住在這兒。他覺得有責任保護這兒的人迪麗雅難以置信地瞪著我。“你是說,他是為了保護他們?”他尖叫道,“那些血液攜帶者?”他瘋狂大笑。
迪麗雅大笑。“那不就結了他說,“我不能讓這樣的瘋子在世上亂逛。根本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幹什麽。聽著,安東?山。你看上去是個聰明孩子。我們做個交易吧,把這事解決了,怎麽樣?”
“什麽交易?”我懷疑地問。
“我們來個交換,”迪麗雅說,“我知道蛇娃在哪兒,而你知道吸血鬼在哪兒。一個換一個,怎麽樣?”
“交出布萊恩,換凱裏?”我譏諷地說。
“為什麽不會?”迪麗雅問道,“蛇娃是無辜的,不是嗎?他告訴我,他是你最好的朋友。而吸血鬼卻把你從家裏,從家人身邊帶走了。凱裏說你恨他“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說。
“就算是這樣,”吸血魔繼續說,“如果讓你在兩個裏麵選一個,你會選誰?如果他們兩個都快要死了,而你隻能救一個,你會救誰?”
我並沒有考慮太長時間。“凱裏我老實說。
“那就得了迪麗雅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但布萊恩並沒有生命垂危,”我說,“你想讓我用布萊恩去換凱裏,”我悲哀地搖搖頭,“我不會這麽做。我不會出賣他,把他引入陷阱“你不用把他引入陷阱,”迪麗雅說,“隻要告訴我他在哪兒,告訴我旅館的名字和房間號,其餘的我來做。我在他睡覺的時候溜進去,完了事,就帶你去找凱裏。我保證放你們兩個走。想想,嗯?考慮一下,吸血鬼還是凱裏,你選吧我又搖搖頭。
“我對你沒興趣!”迪麗雅尖聲大叫,“我要的是吸血鬼。一個傻乎乎的半吸血鬼娃娃有什麽用?又不能喝血。除了殺了你,沒有別的好處。要不交出暮老鬼,就沒有交易“那就沒有交易我說。想到我的話對凱裏意味著什麽,我的喉頭哽咽了。
迪麗雅厭憎地啐了我一口,啐聲在下水道裏回蕩。“你是個笨蛋,”他咆哮起來,“我還以為你挺聰明呢,其實你笨透了。算了,我自己也能找到吸血鬼,還有你的女朋友。我要殺了他們,然後再殺了你,等著瞧吧吸血魔鬆開手,落入了黑暗中。“記著,安東?山,”他從管道裏滑走時高叫著,“聖誕的時候,當你咬著火雞和火腿的時候,你知道我會啃著什麽,不是嗎?”他得意地走了,笑聲在管道裏聽上去陰森恐怖。
“是的我輕聲說。我確切地知道那時他會吃什麽。
我站起身來,擦幹臉上的淚水,準備去叫醒布萊恩,告訴他我遇到了迪麗雅。幾分鍾後,我爬上了一個防火梯,在屋頂上飛奔,以防吸血魔逗留在附近跟著我。
知道迪麗雅監視著旅館,布萊恩並不吃驚——他已經預料到這種可能——但他吃驚的是我竟然回廣場去了。
“你在想什麽?”他打斷我說。
“你沒有警告我要避開廣場我回答說。
“我認為沒必要說的他沉吟道,“什麽東西能把你引回去呢?”
我覺得是告訴他柯拉的時候了。在我解釋的時候,他一言不發。
“女朋友,”他最後說,驚異地晃著腦袋,“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反對呢?你完全可以和女孩子交朋友。即使是全吸血鬼有時也跟常人相愛。這種事很複雜,不應該提倡,但並沒有錯“你不生氣?”我問。
“我為什麽要生氣?我不管你心裏的事,隻要你行為得體:你沒有許下實現不了的諾言,而且你始終很清醒,明白這關係是短暫的。令我擔心的是,你和你女朋友的關係怎麽會和吸血魔有牽扯“你覺得迪麗雅會去抓她嗎?”
“我覺得不會他說,“我想他會離開廣場。現在我們知道他在那兒出現過,他會擔心我們去搜查。但你得小心,天黑後別去找她。從後門進,避開窗戶“我再見她沒關係嗎?”我問。
“沒關係,”他笑了,“我知道你覺得我是個掃興的家夥,但我從來不想有意令你難過我感激地笑了。
“那麽,凱裏,”我問,“他會怎麽樣?”
布萊恩的笑容消失了。“我不知道,”他思忖了幾分鍾。“你真的拒絕用我去換凱裏?”他聽上去好像覺得我編造了謊言來打動他“千真萬確我說。
“為什麽?”
我聳聳肩。“我們說過要互相信任,不是嗎?”
布萊恩側轉身,握拳掩嘴,咳嗽了兩聲。當他轉身再次麵對我的時候,他看上去很羞愧。“我大大低估了你,安東,”他說,“下次不會了。選你當我的助手,我做了一個比我料想的更加明智的決定。有你在我身邊我很高興他的誇獎讓我覺得不自在——我不習慣吸血鬼說這麽好聽的話——所以我做了個鬼臉,試圖顯出不在乎的樣子。“那凱裏怎麽辦?”我又問。
“我們要竭盡所能解救他布萊恩說,“很不幸你拒絕用我來交換:如果我們知道迪麗雅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本可以設一個圈套。現在你已表示了對我的忠誠,他就不可能再次提出要求。我們打敗他的最好機會已經失去了“但是還有希望,”他說,“今天是二十三號。我們知道在二十五號前,他不會殺凱裏“除非迪麗雅改變主意我說。
“不可能,出爾反爾不是吸血魔的特點。如果他說要到聖誕節再殺凱裏,就不會更改。我們還有兩個晚上,可以搜尋他的巢穴“他可能在城市裏的任何一個角落!”我叫道。
“我不這麽看布萊恩說,“他不在城市裏,而是在城市下。他藏在地下的排水管裏,這樣就能避開陽光,隨心所欲地自由行動“你沒法肯定,”我說,“今天他可能隻是為了跟蹤我,才在那裏麵的“如果那樣,”布萊恩說,“就無法可想了。但如果他真把老巢建在地下,我們就有了一線機會:地下的空間不是那麽大,聲音更容易覺察。這雖然還是很困難,但至少有了希望。昨晚,我們可是毫無頭緒“如果失敗了,”他補充說,我會去找我們危險的表兄,提出請求,做你這之前想跟他做的交易“是的,”他嚴肅地說,“如果我們不能及時找到凱裏,我會用我的生命去交換地下的空間比布萊恩想的大得多,簡直是沒有盡頭的迷宮。那些管道似乎通向四麵八方,看上去毫無規律。有些大得足夠直立前進,有些隻能勉強屈身爬行。有很多在用,裏麵流著汙水和廢棄物;而那些幹涸破裂的則是被廢棄的老管子。
管道裏臭氣熏天。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我們也許碰巧能聽到迪麗雅和凱裏的聲音或者瞥到他們的身影,但我們肯定聞不出他們的蹤跡!
老鼠、蜘蛛和其他昆蟲隨處可見。但我很快發現,如果你忽視它們,一般說來它們也會忽視你。
“我真不明白為什麽人類要這麽多管道在幾小時毫無結果的搜查後,布萊恩嚴肅地說。我們似乎已經走過了半個城市,但當布萊恩把頭探出地麵、察看位置時,發現我們隻前進了遠不到一公裏。
“我想不同的管道是在不同的時期修的我說。我爸爸曾經為一家建築公司工作,他對我解釋過一點地下排水係統的事。“排水管用到後來,有些地方就老化了。一般說來,建新管道比修補舊的要省事“真浪費,”布萊恩蔑視地嘟囔著,“這些該死的管子占的地方都夠安置一座小城了他環顧四周。“看上去,”他說,“窟窿比完好的地方還多,真奇怪這城市沒塌陷下來又走了一會兒,布萊恩停了下來,咒罵著。“你想歇歇嗎?”我問。
“不,”他歎息道,“我們得繼續。搜尋總比坐等好,這樣我們多少還能控製自己的命運在管道裏,我們打著手電。我們需要一點光:漆黑一片,即使是吸血鬼也看不見東西。光線有可能使迪麗雅在我們還沒找到他之前就看見我們,但我們必須冒這個險。
“在地下,不能用傳心術找他,是嗎?”在停下稍事休息時,我問道。屈身爬行使人特別累。“你不能找尋他的腦波嗎?”
吸血鬼搖搖頭。“我跟迪麗雅沒有腦波聯係他說,“找尋一個人的腦信號,需要雙方進行某種類似雷達發射的過程他舉起雙手的食指,相隔半米左右。他搖搖右食指,“假如這是我然後動動左指,“這是高先生。多年前,我們就知道如何辨認彼此的腦波。如果現在我要找他,就發射類似雷達信號的一係列腦波他曲伸著右指。“當這些信號傳到隆冬那裏時,他大腦的一部分就會自動回複,即使他顯意識裏對此毫無覺察“你是說,即使他不想被找到,你也能知道他在哪兒?”
布萊恩點點頭。“所以大多數人拒絕讓別人了解他們的腦波信號。你隻能讓你真正信任的人知道。這個世界上,遠不到十個人能以這種力式和我進行相互聯係他臉上浮現了些許笑意,“不用說,這些人中沒有吸血魔我不敢肯定是否完全理解了腦波的事,但我知道布萊恩不能用這種方式找到凱裏。
又一個希望從清單中抹去了。
但這番交談使我陷入了沉思。我確信一定有某種方法,能增加成功的幾率。布萊恩的計劃——在管道裏亂找,希望能偶然發現吸血魔——太不可能成功了。我們就不能做些別的嗎?就不可能設下一個圈套,引迪麗雅上鉤嗎?
我把現時的注意力集中在搜尋上——如果我們真的碰巧遇上吸血魔,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就被抓了——但把其餘的精力用來認真思索。
吸血魔說的某些話始終在我腦中盤旋,但我一時還想不明白。我仔細回想他所說的一切:我們談到凱裏、布萊恩、柯拉,還有那個交易……
柯拉!
他用柯拉挑逗我,說要殺了她,喝幹她的血。當時我認為他隻是隨便威脅一下,但現在我越想越覺得他可能真對柯拉有興趣。
他躲在地下,可能餓了。以前他習慣於定期飲血,而這次我們擾乩了他的計劃。他說要喝凱裏的血,但那是真的嗎?吸血鬼不能喝蛇血,我希望吸血魔也不能。也許凱裏的血也不能喝。也許迪麗雅隻能在聖誕那天殺死蛇娃,而不是像計劃的那樣喝他的血。他好幾次提到柯拉看上去有多美味。這是不是意味著凱裏看上去不好吃?
時間一點一滴地逝去,我腦中思緒翻湧。布萊恩告訴我該回到地麵上去時(他體內有他的生物鍾),我什麽也沒說,以防迪麗雅正在跟蹤我們而聽見我們的對話。我們爬出管子,穿過街道,走過房頂,從旅館的窗戶溜了進去,一下子癱倒在椅子上,精疲力竭,心情沉重。我始終一句話沒說。然而當我醒過來以後,才發現,這一切不過隻是一個沒有結局的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