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長生市》 6
“哦……這樣啊。若是我得到了你這麽珍貴的天材地寶，想必也會如此萬分珍稀愛護的。”墨華冷笑。
“呃？你在說什麽？”明胤被墨華這話弄得一陣茫然。
樓東來卻比他還反應迅速：“明胤你不要聽這廝胡說！他就是要離間！”
“明胤嗎？”墨華目光中那股詭異的光華更盛：“難道從來沒有人告訴你，你是千百年來人類和妖族所生的孩子中，血統融合得最好的那個嗎？”
明胤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說法：“你說什麽？”
墨華興致盎然：“煉丹的人都知道，即使尋找到了需要的那些材料，掌握了最好的火候，丹藥能不能成，卻還是很難說。因為，融合。各種材料之間的融合往往很難。需要千錘百煉和出神入化的技巧。”
“可是，任何一份煉丹的材料都是稀世珍寶，怎麽可能任由你一次次的反複錘煉？”
“而你的血，可以令到那些材料得到最好的融合。不需要千錘百煉的頂尖技巧，隻要在丹方中加入你的血，就可以了。”墨華的目光中，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華：“陳遊介天生有仙骨，他開古董店的目的就是為了搜集方便煉丹的那些材料。而你……不過是他搜集到的煉丹材料之一。”
墨華說著，又搖了搖頭，俊美的麵龐在朦朧的燈火中分外迷蒙：“不對，你應該是最重要的那份材料！”
明胤瞪大了雙眼！陳老板一直以來的嗬護和教導……其實都是假的？他的目的隻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融合之血？！
真的是這樣嗎？
從明胤踏足諦聽閣的那一天開始，陳遊介雖然總是各種揶揄壓榨，可是實際上卻是一直照顧有加！那些悉心教導，那些危急關頭的舍命相護，真的……都原來是為了那麽一個令人齒冷的目的嗎？！
“不會的，不會的！陳老板絕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墨華唇角的弧度更彎了：“是嗎？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身為人妖混血，有著最適合修道的絕佳根骨，為什麽陳遊介卻堅決不肯引你入道。任由你荒廢了如此好的資質？”
這個問題，如同一道炸雷般，硬生生的在明胤的頭腦中炸響。
他身為葉氏的子孫，天生有著特別的資質，而陳遊介又有著長安第一術者之名。無論怎麽看，他師從陳遊介修習術法都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可是，陳遊介卻從未提過這件事，甚至還一次次的告訴他：即使你隻是普通人，你也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每次聽到這樣的話，明胤就明白，陳遊介是絕不會教自己術法的，也就不再開口了。
可是今天，當墨華突然提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那些一直按捺在心底的迷惑終於在一瞬間翻湧而出！
陳遊介保護他的目的，是為了將他作為煉丹的材料。
所以他才不教他術法，以免橫生枝節令到他有力量與自己對抗。
頭腦中迅速的推衍著這樣的句子。
每想出一句，明胤就覺得肩膀一陣發冷。
真的是這樣的嗎？
否則，為什麽陳遊介絕不肯，甚至不願意提傳授自己術法的事情？
“明胤！你怎麽可以被他這樣三言兩語就擾亂了心神！”樓東來的咆哮聲在耳畔響起，明胤的身軀晃了晃，總算是找回了神誌。
墨華盯著樓東來，微微皺了皺眉。
明明他的蠱惑已經即將生效，居然被這個小子給……
“哦，你一樣是被陳遊介特地留在身邊的煉丹材料，難道還要被那奸商蒙蔽？”墨華饒有興味的一笑：“顓頊大帝殘存的力量晶石就在你的頭腦中。陳遊介真的好手段，居然把你們這些活生生的至寶就這樣留在身邊隻待下丹爐，你們卻還對他死心塌地。真真是手段高明。”
樓東來的臉色頓時劇變。他一向直爽跳脫，臉上根本藏不住事情。比起明胤的隱忍神情，他就徹徹底底的是周身的氣勢都是一變！
墨華微笑，很好很好！他要的就是這一出！
好戲，就要上演了！
“那又如何？！”
樓東來的怒吼聲，讓明胤猛的一個激靈。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樓東來，如此的氣勢驚人聲如洪鍾！
“就算陳奸商想的是要把我們都丟到丹爐裏一鍋給煉了，可是他現在還沒有啊！實際上就是沒有！那麽我們就還欠著奸商人情！我們就得救他！小爺我有一出說一出，有仇要報，有恩也必須要報！”樓東來的聲音，鏗鏘有力，每個字，每個音節都散發著沒有任何一絲迷惑和彷徨的堅定！這是無論出現多少岔路，都隻會堅持正道的人才會有的聲音！
樓東來的話，猶如一道明亮的閃電，霎時就照亮了明胤猶豫彷徨的心靈。
沒錯，就算陳遊介所有對他的好，全都別有用心又怎樣？！起碼到目前為止，他什麽都沒有做！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對你好！
就隻這些，他就值得你去救！
明胤果斷抬眸，盯著墨華：“陳老板在哪裏？我要去救他！”
對著這少年剔透執拗的雙眸，墨華隻覺得心中頓時一震！
從明胤衝過來的時候開始，他就看清了這個人族與妖族混血的孩子的身影。身量並不高大，容貌也不過是普通的幹淨清秀，未經修煉靈力壓根就沒有。這個少年怎麽看，都比不上另外那個錦衣華服的少年那麽光彩奪目。可是，從這一刻開始，他才真的可以確認，這的確是萬中無一的出眾少年。
“陳遊介沒有告訴過你，想要知道答案，就必須接受挑戰嗎？”墨華的身軀迅速朝後飛掠：“素姬，上！”
咦？
正當明胤和樓東來都奇怪這位曾經的傳奇舞姬會怎樣出手的時候，樂素姬滿頭的青絲居然就已經如同亂舞的群蛇般急襲而來！
之前他們也曾目睹陳遊介消失前，樂素姬的那一阻擋。可是那瞬息之間發生的事情，總會讓人不自覺的覺得自己是在錯認。可是……看到此時的樂素姬，她雖然依然有著年輕嬌嫩的麵頰，翩若驚鴻的身姿，可是這種模樣，她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
樓東來瞪大了雙眼：“墨華你的什麽長生丹？！”
墨華仿佛是正在看著一出難得的好戲般，舒展著眉頭輕笑：“哪有那麽輕鬆的長生，不經過任何修煉，吞下長生丹就能長生？”
樓東來平時弓馬嫻熟，縱然是此時麵對樂素姬的發絲如同靈蛇漫卷襲擊，他居然在挪騰之間還尚有餘力朝著墨華怒吼：“那你就把人活生生的變成了妖怪？！他們可是生生的被你奪走了最重要的緣分！”
墨華的臉色，在聽到樓東來指控的那一刻瞬間冷肅，他冷哼一聲，不再待樂素姬繼續出擊，而是自己出手了！
此時，明胤和樓東來前有樂素姬的攻擊，側有墨華的法力，眼看，他們就要支持不住！
墨華的手掌翻轉，所有的動作，就在這一瞬之間！
可是，突然！他的手驟然一痛！什麽東西，居然硬生生打中了他的手背！
明胤和樓東來看到那個東西，卻都是一喜：“陳老板！”沒錯，這個突如其來的攻擊的主人，應該正是陳遊介！因為，那個打中了墨華手背的，不正是陳遊介那從不離身的扇子？！
轉頭朝扇子飛來的地方望去，他們二人卻不自覺的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因為，那個煙雲間矗立的身影，怎麽看，都是個孩童的身形！
樓東來的動作一向迅速，他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不由分說的就將那小小的身影抱在了懷中。若是因為動作遲緩而令到無辜的人受傷，他是絕不會原諒自己的！更何況，這還是個孩子！
緊接著，明胤就聽到了他幾乎要衝破雲霄的驚訝聲：“啊啊啊啊啊！！陳陳陳陳……奸商？！”
“咦？”明胤奇怪的望過去，樓東來在喊什麽呢？
可是，接下來的那個聲音，卻讓他再次震驚！
“你要是不知道怎麽抱人，就放我下來。”這種聲音，這種口氣……雖然無論怎麽聽都是孩童的稚嫩音色，可是這份自大傲慢的口氣，不是那個陳遊介又是誰？！
明胤急忙撲了過去。
此時被樓東來一臉錯愕的抱在懷裏的那個小小的身影，真的是……陳奸商？
原本熟悉的修長雙眸現在是圓溜溜的模樣，就連原本利落的下巴現在居然還帶了幾分若隱若現的嬰兒肥，可是那周身上下的氣勢，還是讓人絕不會錯認，即使變成了小孩子的模樣，可是老板就是老板，他絕不會弄錯的！
墨華在發現陳遊介的出現後，居然僅僅隻變色了一瞬，就又露出了光風霽月的笑容。
“陳老板能安然歸來，真是讓墨華佩服不已。”
陳遊介皮笑肉不笑：“墨華仙長的這番手段，才真的是讓陳某高山仰止恨不能及。”
“向有緣之人賜下長生，以證我仙道昭昭自然是我輩應當之事。”墨華說著，還不忘朝台下正漸漸醒來的眾人微微頷首，一派仙風道骨。
“是嗎？隻是不知道這長生丹，陳某有沒有福分一觀？”
“此時此刻，你就算強行要看，又能做什麽？”墨華好整以暇。如果說二十一歲的陳遊介對他來說還稍有威脅，那麽五歲的陳遊介對他來說就如同塵蟎，隨時可以拂袖揮去的小角色。
“既然如此，看看又何妨？”陳遊介雖然變成了小孩子，可是口角鋒利卻是一絲不讓。
“好！”
墨華指尖輕彈，丹爐已經打開，爐中數十顆丹藥頓時都懸浮而起。每個都各自不同。雖然每個丹藥外麵都有一層流轉的光華，可是無論大小、光華強弱、乃至上麵細小的丹紋全都各自不同。
盯著這一爐丹藥，陳遊介眸光一閃，圓鼓鼓的小臉上頓時顯出一抹與他此時的年齡極其不符的笑容：“原來如此。”
“用妖怪的內丹來煉製的長生丹，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而且……我看看哦，這長生丹上全都附著那被滅的妖怪的一縷魂魄。”
“這樣的丹藥，如何給人長生呢？”
陳遊介仿佛是發現了極其好笑的事情，撫掌笑道：“對了，若是有人吃下這所謂的長生丹。身體裏就會自然的有妖族的血統，妖族的生命原本就長出人類千百倍，那樣也就自然得到了長生哦！”
“隻是，妖族的血脈怎麽會那麽輕易的被人族的血脈同化？時間一久，身上就會自然出現妖族的特征，甚至……連自己本身的神智都會被妖族的意誌取代。”
“不對，這樣一來，你這個丹藥其實就不能算是給人吃的長生丹。而是對妖族來說，得到了一個人族外皮的重生丹藥啊。”
“什麽？！”台下眾人原本聽到他們的對話就已經心中動搖，現在居然聽到墨華就這樣直言不諱，頓時都臉色大變。
墨華伸臂，把玩著一顆寶光流轉的丹藥：“就算如此，就算不是真正的長生。隻要你們能勝過妖族的意誌力，你們就可以得到上千年的壽命，容顏不老，青春常在。這種長生，難道對你們來說，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