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正麵對上
七樓與八樓之間一共二十八個階梯。
顏如萱走在葉子明（秦盛）的前邊，每落下一步，就感覺自己好像離死亡近了一步，那背脊看似筆挺，實則僵硬無比，蝴蝶骨之間更是冒著細密的冷汗，不停地落下，帶來的涼意讓她下意識地抓緊斜挎在身前小包鏈子。
秦盛不急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在她感覺自己神經快要繃不住時，輕描淡寫地來一句：“姐，你好像很緊張，你是在怕我？”
“沒，沒有。”她搖頭否認，但聲色卻出賣了她的情緒。
當她的聲音落下時，低笑聲從他的口中溢出，幽幽的，涼涼的，又別有意味。
“姐，你臉色真不好看，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我把你怎麽了。”
此刻她的臉色很白，毫無血色，她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臉頰，一片冰涼，她還是心虛地撒著謊：“是我剛才跑累了，一直沒緩過來，所以臉色不好看。”
秦盛唇邊的笑意不減，並未戳破她的謊言，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強撐的偽裝：“你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
顏如萱的心禁不住“咯噔”了下，但她還是搖頭：“不知道，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
“的確有事需要你幫忙。”
“什麽事？隻要我能幫的上忙。”
“你一定可以。”
“嗯？”她心底的不安越來越濃，已徹底擴散到全身，當踏上最上邊的一階台階時，她倏地停下腳步，回轉過身子看著離她隻有兩階距離的他，“你說說吧，我看看到底可不可以幫上你。”
兩階的距離，讓她與他之間變成平視，不，是她微微俯視著他。
他整個人瘦瘦高高的，眉眼間繚繞著一絲黑青色，似乎是好久沒有好好睡留下的黑眼圈，臉上也泛著蒼白的陰鬱，大概是常年不見陽光的原因。
這樣的葉子明，不，秦盛，無論與照片中的任何誰都有些不一樣，看上去太過蕭條了，仿佛隨時都會倒下去一樣。
但轉念一想，她便明白，一個長期與毒品打交道的人又怎可能健康，更何況先前A市省會醫院的醫生也都說了，他的器官已接近衰竭，命大概真不久已了。
隻是——
這樣的他更加讓她心生恐懼，有些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但有些人心有不敢說不準就會拖著人一起踏入黃泉。
她猜不透眼前的人到底是什麽心思，畢竟他不是真正的葉子明。
他跟她說的對不起隻會讓她更加不安。
不過，這次她還是強壓住了懼意，努力地與他對峙著，同時插在衣服口袋的手已按下了急救按鈕，悄無聲息地。
他抬起眼眸，迎上她的注視，答非所問：“你知不知道我什麽會找上你？”
顏如萱搖搖頭，又點點頭：“在H市我算是你的熟人，而且我們的關係也還挺好。”
話音落下，他微抿的唇緩緩咧開，一抹好看的笑慢慢綻放：“是。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麽我會在清河鎮等你？”
“你想讓我記起殺人凶手是誰。”她沒有隱瞞，她知道自己也隱瞞不了，他既然能夠找到這兒，能夠將許曉困在707室，且還能在保安和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溜出來找上她，一定早已將她知道的摸透了。
秦盛點頭，反問：“那你知道了嗎？”
“大概。”她抿抿唇，吐出兩個字。
“哦？”
“沒有證據，也沒有看到過正臉。”顏如萱如實道，怪隻怪對方太過狡猾，即便摔倒了，都不忘將自己的麵孔遮住，況且對方的運動細胞實在太好了，她追得腿都快斷了，還是沒能夠逮著人。
“是嗎？”
顏如萱點頭，但還是試探性的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可能是目擊者這一情況的？”
“我也看過心理醫生，恰好是陳薇安，有一本診療本她無論何時何地都會帶著，但我去看的那一次，她接了個電話忘記將那診療本放起來，我正好看到。”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跟她認識。”
“嗯，的確認識。”
秦盛隻說了這麽一句，再多的就沒有了。
顏如萱也不好再追問，而是轉回到原來的話題上：“你想讓我幫什麽？”
“我們就站在這兒說話？”秦盛緊接著反問，那樣子似乎並不想立刻告訴她他要讓她幫什麽，更好像是在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
她暗怔了下，隨之腦海中掠起一絲念頭，難道是在等人？等除了她以為的人？
會是誰？
她微擰了下眉頭，臉上卻還是帶著一抹略有僵硬的笑：“我想起來我的鑰匙還在許曉那邊，所以沒法邀請你進屋坐坐了。”
“哦？”
“我沒騙你。”顏如萱擺手，還當著他的麵翻動起小挎包，裏邊除了手機，紙巾，便簽和筆，再沒有別的多餘東西。
秦盛看著她的動作，再聯想了下清河鎮見到的她，藏匿在眼底的一絲探究慢慢散去，隨之換上的是一抹別有意味的笑意。
“我相信姐你也不會騙我。”
顏如萱點頭：“也沒必要騙你，不過……”
“不過什麽？”
她抿抿唇，似猶豫不決。
他眉眼微動，平靜似水地開口：“想說什麽？”
“你……”她為難地咬了咬唇，沉默了會兒，接著道，“你還記得是誰把你敲暈的不？”
“我沒看清，但我想應該是秦盛了。”
“你沒看清？”她驚愕，“那你怎麽會給我發信息？”
此言一出，秦盛臉色微變：“給你發了什麽？”
“讓我來救你，然後就是定位消息。”
顏如萱依然沒有撒謊，她雖害怕眼下這種看似平靜和諧的相處，但有些事她還是想要一探究竟。
她望著他，他擰著眉頭一言不發。
一時間，四周變得非常安靜，隻剩下兩道呼吸聲此起彼伏。
約莫過了兩三分鍾的時間，秦盛打破這份氣息詭異的安靜：“沒有別的了？”
“沒有。隻是你……”
秦盛沒有催促，盯著她看，等待著她到底要說些什麽。
顏如萱抿抿唇，似鼓足了勇氣一樣，忽然微揚起一點聲音，問道：“我從醫院那邊得到消息，說你……你吸食過毒品。”
“就這個？”他看到她鄭重其事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但一想到初次窺見時她那膽小敏感的樣子，也就明白她這麽直接地問他這個人這個問題是用了多大勇氣，“你應該早已知道我是做什麽的，所以碰毒品不是很正常？”
他的不以為然讓她心下一驚，他說的越直接，越代表她後邊的危險越大，畢竟他是製毒吸毒且量足夠判死刑的人。
她絕不相信他能夠逃過法網，既然不能逃過……
“你在害怕什麽？”
他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懼意，唇角的笑不由得加深，他向上走了一階，他的視線又高過了她，且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尺了。
瞬間，她感覺到一絲壓迫的氣息襲來，讓她忍不住往後退開一步，她動了動唇，僵硬地回道：“我什麽都怕，我還想活著。”
“我也想活著。”
他踏上了最後一階，步步朝她逼近，身上散發的氣息開始漸漸變得危險。
她嗅到了，也明白自己若要活著隻有奮力一搏，但此刻她也隻能和他一樣，拖延時間。
是，她確定他一直在拖延時間，他現在突然變臉，一定是感覺到了什麽。
難道有人上來了？
她雖搞不懂他為什麽要在有人上來時才變得如此陰沉恐怖，但是她也明白隻要有人出現，她逃離他的可能性才越大。
她步步後退，一直退到801室門口，而她的808室離她這兒還隔了一戶人家，而這之間的距離有將近四十米。
當初，她頭一次入住到這小區時，完全搞不懂房室編號，她曾一直以為她所住的6棟7層至少有7戶人家，畢竟她所在的就是707。
不想，上樓後才發現一層隻有3戶。
一層二層是合並戶型101，102，202。
而從三層之後就是301，302，303；401，402，404；501，502，505以此類推。但每兩棟的編號順序又是相反的。
一棟編號從左往右101，102，202，二棟編號就是202，102，101，三棟，四棟如此，5，6……以此類推。
所以前不久她為了觀察自家6棟707室才選擇了5棟的808室。
“姐，你退什麽？”秦盛看著她往後退，便不急不慢地跟上她的步伐，似貓逗老鼠一樣，“這樣我們不好說事。”
“我覺得這樣挺好。”顏如萱僵笑著，“畢竟這樣才能與你麵對麵說話。”
“是為了這樣？”
“嗯。”
“那也好，反正很快就能到你家了，我們可以進去坐坐。”
“我沒帶鑰匙。”
“我有。”
說話間，他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鑰匙，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把於她來說極為眼熟的鑰匙。
“我的鑰匙！怎麽在你這兒？”
“707室。”他慢悠悠地回道，聲音裏似乎夾雜著一絲譏諷，“小警官記性不好，把鑰匙落在那兒了，我覺得你會需要，就給你送了過來。”
輕飄飄的聲音落入她的耳裏，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盯著他，聲色帶著顫意：“是你？”
“是我。”他沒有否認，他看著她的眼神宛若盯著籠子裏的動物。
“為什麽？”她下意識地追問，可一說出口，就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多餘，想著，便閉上雙唇，一言不發地回望著他，以防他突然作出什麽動作讓她來不及反應。
“你用不著這麽緊張，其實，你隻要乖乖地，你還是可以活著，畢竟你的命對我來說沒多大用，我要的隻是……”
說著，他眉頭倏然蹙起，下意識得側頭朝身後看了眼，好似那邊藏匿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