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同情與愛情
趙豔君神色落寞地走進玉麗茶館,坐到一張靠窗的桌前。坐在吧台裏的穆麗趕緊跟了過去。
穆麗好奇地問:“趙姐,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了?”趙豔君抬眼看了看她,沒吭聲。穆麗接著問:“我哥呢?”趙豔君搖搖頭,還是沒有吭聲。穆麗疑惑地坐到趙豔君的對麵,喊來服務員,叫了一壺特等的明前龍井。
穆麗給趙豔君倒了一杯茶,她盯住趙豔君的眼睛,覺得這雙原本很亮的眼睛此時居然是黯淡的,這令她心頭不免一震。
“姐,你是不是和我哥鬧別扭了?”
趙豔君苦笑了一下:“也談不上別扭,感情的事,就讓它順其自然吧。”
“那可不行,我還指望你做我的嫂子呢!”
“怕是做不成了。”
“不會吧,你們不是都商定五一結婚了嗎?我媽天天在忙活呢!這都快到五一了,你們到底是怎麽了?”
趙豔君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你哥他和潘靜婷恢複來往了。”
穆麗驚訝地說:“不會吧,他們已經徹底告吹了。”
趙豔君說:“信不信由你。”
穆麗咬牙切齒地說:“姐,你放心,這事交給我了,如果他真是和潘靜婷恢複關係了,我絕饒不了他。”
趙豔君說:“算了,愛情是不能強迫的。”
趙豔君從茶館離開後,穆麗也回家了。她一邊走一邊想,哥哥這件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不行,一定得和他好好理論理論。她到家時穆剛還沒有回來,她進了穆剛的臥室,坐在他的床上氣呼呼地等。終於等到穆剛回來了,穆剛推開臥室的門,發現穆麗坐在裏麵,把他嚇了一跳。
穆麗盯住他說:“我找你有事。”
穆剛不耐煩地說:“啥事啊?神叨叨的,快說啊,我還要睡覺呢!”
“好,我問你,你是不是和潘靜婷恢複關係了?”
“你咋知道的?”
“你別管我是咋知道的,看來你是真和她恢複關係了,你這叫辦的啥事啊?趙姐都快跟你結婚了,你這麽做把趙姐放什麽位置了?”
“你都說些什麽呀?誰跟潘靜婷恢複關係了?”
“哎,你剛才自己都承認了,咋又改口了?”
“我不是改口,我這幾天是去潘靜婷家了,但不是和她恢複關係,而是在幫助她治病。”
穆麗糊塗了,說:“治病?她怎麽了?”穆剛歎了口氣,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穆麗這才釋然。
第二天一上班,穆剛就敲開了局長室的門,趙豔君頭都沒抬,穆剛向前湊了湊,剛要解釋,一開口就被趙豔君給堵回來了。趙豔君說:“算了,別解釋了,別忘了,這是辦公室,是工作時間,工作時間不談私事。”
“就幾句話。”
“隻要是私事,幾句話也不行。”
穆剛搖搖頭,掃興地出去了。趙豔君這才抬起頭,愣愣地看著門發呆。
趙豔君沒有給穆剛解釋的機會,穆剛鬱悶了一陣,忙起來也就忘了,畢竟還有許多工作需要他做呢!到了晚上,穆剛還是去了潘家。潘靜婷依然在睡,穆剛坐到她的身邊。
潘母說:“今天她隻起來吃了一頓飯,去了一次廁所,然後再怎麽叫她,就都不醒了。”
穆剛看著沉睡中的潘靜婷發呆,潘母遞給穆剛一個日記本,說這是潘靜婷的日記,說罷就躲開了。
穆剛接過日記本,翻了幾頁,就瞪大眼睛看起來——
×月×日
穆剛終於如願以償地當上了一名檢察官,我為他高興,能夠成為檢察官的戀人,進而成為一個檢察官的妻子,我也感到自豪。今天晚上,我們倆在一起吃飯,他總是興奮地說呀說的,心中的喜悅抑製不住,我替他高興,也有說不完的話……
×月×日
穆剛總是跟我的父親過不去,父親反對給邱寶金翻案,可是,穆剛卻盯住了這個案子,非要給邱寶金翻案不可。也許邱寶金真的是冤枉的,也許不對的是父親,可是,穆剛他為什麽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呢……
×月×日
父親死了,家裏的頂梁柱轟然倒塌。父親生前,穆剛就不聽我勸阻,非要調查我們醫院,現在父親去世了,穆剛竟然說我父親是罪犯!我恨穆剛,我強迫自己恨穆剛,可是不知為什麽,我還是恨不起他來。但是我知道,我和他已經走到了盡頭,我不可能再愛他了……
×月×日
反貪局來家中搜查了,我和穆剛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我沒有父親了,也沒有愛情了,為什麽會是這樣?我快崩潰了……我知道,我狠心與穆剛斷絕關係是為了和自己內心的某種東西對抗,我封存了自己的愛情,可是,愛情真的封存得了嗎?為什麽愛情是一種光一樣的東西,當愛情結束,光就不見了,我已經陷入黑暗中,我知道,我不可能不想穆剛……
潘靜婷的日記點燃了穆剛的回憶,他波動起來的心潮久久不能平靜。
幾天以後,邱寶金給穆剛傳來了好消息,他為潘靜婷聯係了上海著名的神經內科教授林主任,林主任是治療這種病的權威,他們可以隨時去上海找他。
穆剛十分興奮,但轉瞬又發起愁來,本來他應該陪著潘靜婷去上海治療的,可是反貪局的工作太忙了,他根本脫不開身,怎麽辦?他思來想去,想起了妹妹穆麗,便趕緊給她打個電話,勸說她陪著潘靜婷去上海,總算說動了穆麗,他這才舒了一口氣。
穆剛去找趙豔君,但趙豔君的辦公室鎖著門,她正在郭建華的辦公室匯報工作呢!
連日來勞神太多,趙豔君覺得自己的腦袋裏混沌一片。她不時向窗外望一眼,有意轉移一下注意力,這樣,腦袋裏似乎就清醒了一些。
趙豔君匯報了反貪局的工作,最後,話題落到了東山實業的案子上。對於這個案子,郭建華很不滿意,覺得他們的工作有些拖遝。這其實也是趙豔君心中的痛,工作進展緩慢,她是有直接責任的,她一下子噎住了,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沉默了一會兒,郭建華說:“要有緊迫感,但不要過於急躁,案子到了這個階段,雙方比的就是耐性,誰沉得住氣,誰就有可能笑到最後。”
趙豔君點點頭。
郭建華話鋒一轉:“你和穆剛處得怎麽樣了?”
趙豔君一愣:“噢,還可以吧。”
郭建華說:“有的同誌反映你們在鬧別扭,是吧?”
趙豔君脫口說:“誰這麽嘴欠呀?”
“同事之間談戀愛,最怕處理不得當,如果處理得不得當,是最容易影響工作的。所以,要正確處理,不要因為個人感情影響工作。”
“我會適當處理,正確把握的,請郭檢放心吧。”
“等你們的愛情瓜熟蒂落,我可要把你們分開了,親人回避,這更有利於工作。”
趙豔君想說,還不定怎麽樣呢,回避什麽呀?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下班後,穆麗來找趙豔君,要拉著她去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說有事要說。趙豔君說:“有事就打電話嘛,幹嗎還大老遠地跑來一趟。”穆麗說:“電話裏說不明白,還是當麵說比較好。”趙豔君不想去咖啡廳,就把穆麗帶到了她常來的那個街邊花園。
大街上熙熙攘攘,這個小花園裏卻寂靜得如同村莊,趙豔君把穆麗帶到水潭邊,衝著綠幽幽的水潭說:“有話就說吧。”
“我是替我哥來解釋的,都怪我哥,拙嘴笨腮的,也說不好。”
“有些事是不需要解釋的。”
“不解釋能消除你們的誤會嗎?我告訴你吧,我哥去潘家不是又看上了潘靜婷,而是出於人道主義關懷,潘靜婷得了怪病,病得相當嚴重呢!”
趙豔君脫口問道:“病了,啥病?”
“嗜睡症,睡了兩個多月了,這個病是精神受刺激才得的,我哥覺得潘靜婷得病他也有責任,這才去經常看望她,幫著聯係治療。”
趙豔君恍然,她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但是心裏還是拗不過這個勁兒,就悶悶不樂地看著水潭,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