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真正的愛情,是再見鍾情1
“王小妮就是妮妮?”
這怎麽可能?
當我知道高一年級的學霸王小妮就是我小時候日思夜想的妮妮,而且就是4歲半的妮妮在我的額頭上留下了一道月牙形狀的疤之後,我恨不能馬上在她腦門上留下一個太陽。
是的,我從來都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不管他年紀幾許,有沒有小雞雞。
從我懂得照鏡子的那一刻起,我就發現了我腦門上那個突兀的月牙。
月牙的形狀不甚規則,卻留有很齊整的邊緣,而且是自上至下有凹凸感。
一道月牙形狀的疤,從我5歲那年就伴隨著我,大概也會一直跟到我老去。
正是因為這道疤,我的小姑姑心疼地抓著我的胳膊,惡狠狠說:“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懦弱,你就應該撓回去讓她也留一道疤啊!”
正是因為這道疤,從上小學開始,我就有了“包公”這麽一個綽號,有的壞小子見了我就直接開唱:“開封有個包青天,鐵麵無私辨忠奸……”
正是因為這道疤,總有姑娘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問我:“你小時候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壞事,被人禍害成這樣?”
是的,都是因為額頭上的那道疤,那條既見證不了男兒血性又無法讓姑娘尖叫雀躍的疤。
而那道疤居然是王小妮給我撓出來的。
告訴我王小妮就是十幾年前把我撓成了“包公”的妮妮的,是我媽,場合是在我們高中的第一次年級家長會上。
高一的第一次全年級家長會,我無比自豪——因為我考了全年級第二名。
比我還自豪的是我媽,她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校門,打扮得像一隻火雞。
我都懷疑她不是過來參加家長會,而是來開聖誕派對的。
我們年級主任念到我的名字的時候,我媽有些誇張地把屁股抬高了一點,似乎希望告訴全場觀眾,第二名是從她肚子裏掉下來的那塊肉。
可是就在念到“第一名,王小妮”的時候,我媽不幹了。
我媽嘴巴裏一直念叨著王小妮王小妮,臉上的表情極其不自然。
原來,我媽和王小妮的媽當年是嫁到了同一個村的村花,屬於外來侵入物種,兩個人都生得漂亮嬌俏。
自古一山難容二虎,所以我媽和王小妮的媽多少是有些競爭關係的。
競爭,往往是不睦的開端。
再後來,我媽和王小妮的媽真的都做了媽媽。在這一輪競爭中,我媽明顯處於上風,因為她生下來的我是個帶把兒的。
我和王小妮也成了村子裏共同牽手成長的小夥伴,隻是那會兒她還叫妮妮。
就在某一個天有異象的傍晚,王小妮把黑手伸向了我的腦袋,並且留下了伴隨我一生的殘疾——那道月牙疤。
我媽問:“肖小新,你知道當年王小妮為什麽要撓你的臉嗎?”
我往記憶最深處搜尋,搖搖頭,一臉的茫然。
我媽白了我一眼:“你說要跟人家生孩子,嘖嘖嘖。”
聽到我媽語氣裏的嫌棄和鄙夷,我的汗唰一下滲了出來。
“不過,你這傻孩子對王小妮還算有良心,咱家搬到鎮上了,你還趴在井口上喊她的名字呢。”
“我怎麽一點都沒印象了。”
“哎喲喂,當時是哭著喊著要見妮妮啊,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嗯。”
“這忘性,真夠狼心狗肺斷子絕孫的。”我的極品老媽總可以把成語用到驚天地泣鬼神。
高中三年,我和王小妮是一種特殊關係的存在。
我們是不折不扣的競爭關係,龍爭虎鬥,好男也跟女鬥。
王小妮的特長是數學,她的世界裏經常充斥著類似的句子,連我們的數學老師跟她聊完都虎軀一震。
從王小妮的櫻桃小口裏出來的句子是:“在自變量的某一變化過程中,f(x)=A的充分必要條件是f(x)=A+φ,其中φ是在自變量同一變化過程中的無窮小。”
請問,這是一個高中生,而且還是一個高中女生應該理解的內容嗎?
我的特長是語文,人送外號“新伯虎”。幾次期末和期中考試,我的作文都被老師拿來當成了範文。
我總結了作文高分技巧——兩句名人名言,一件名人事跡,一段激情澎湃最後一定要帶一個大問號的排比句,那基本上就成了。
除了競爭關係,我和王小妮之間還生出了一些小曖昧。
比如,她每個周末出去采購的時候,總會特意給我帶一小包豬頭肉和豬耳朵。
這是我最喜歡吃的肉食品。
滿足一個男人的前提,就是滿足他的胃。
當然,作為回報,我給王小妮寫過好幾首情詩,其中有一首《我是不是有點傻》:……
我這麽愛你,是不是有點傻?……
我這麽認真,是不是有點傻?……
我這麽欣喜,是不是有點傻?……
我這麽絕望,是不是有點傻?……
我這麽高傲,是不是有點傻?……
我這麽卑賤,是不是有點傻?……
自從遇到了你,我就變得很傻很傻。
……
許過山盟海誓,就要地老天荒。
……
這,很傻。
……
很傻。
……
傻。
是的,我承認宋小寶可能就是頓悟了我這首詩的精髓,才有了那句台詞:“你四不四灑?”
收到這首情詩之後,王小妮甩了一句話送給我:“你不是傻,你是二,傻二傻二的。”
高二期末考試結束之後,同學們都作鳥獸散,我和王小妮留在了教室裏。
天地良心,我當時真的隻是想跟她討論一下期末考試的考題的,隻是當時天色漸晚,氣氛詭異,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我像小雞啄米一樣,輕輕地在她額頭啄了一下。
沒想到,就在我的心快跳出來的時候,我的高中班主任解救了我。
他幾乎是跳進了教室裏,“王小妮同學,肖小新同學,請問你們為什麽還不回家啊?”
我的高中班主任是一位憨態可掬的化學老師,姓趙,戴著一副茶色眼鏡,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但感覺還是笑眯眯地跟我們倆談話。
“我……我們正在對答案呢。”王小妮替我倆解了圍。
我扭頭看了她一眼,大紅臉跟女關公似的。
對了,我是不是還沒有描述王小妮的樣子啊?
後來想想,高中時代的王小妮有點像清湯掛麵的劉亦菲,一條馬尾,腦門有點大,嘴巴微微翹著,喜歡穿一身白。
嗯,總結起來,就是有點性冷淡的樣子。
高三開學後不久,班主任趙老師跟我進行了一次親切會晤。
“肖小新同學,嚴格來說,我們高中是不允許學生談戀愛的,可是鑒於你和王小妮同學始終把學習放在首位,我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過,你們還是應該做好地下工作,不要總是擺在台麵上,否則,老師我也是很難做的好嗎?
“哦,對了,肖小新同學,老師還是非常喜歡你的那首情詩的,特別是那句許過山盟海誓,就要地老天荒,有那麽一刻,我差點都要哭出來了。”
我一直懷疑我的班主任是周星馳的忠實粉絲,每次聽到他單獨訓話,都感覺是在看星爺的電影,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搞笑還是在嚴肅訓話。
“對了,還有一個事情,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學校要從高三年級發展一名黨員,幾位老師經過慎重考慮,最後一致決定發展你,明天會給你一張表,記得好好填啊。”
那一刻,我恨不能親吻趙老師了。
高考第一天,我媽為了鼓勵我專門給了我愛的抱抱,還特意在早餐麵條裏加了兩隻毛茸茸的大海參。
我知道那兩隻大海參裏滲透著我媽濃濃的愛,隻是,愛,從來都是有代價的。
就在我寫完了作文正衝著我的八股文露出淫笑期待又一篇曠世範文即將轟動全國的時候,鼻腔裏一陣莫名溫熱的潮濕。
一股熱流吧嗒吧嗒滴到了我的試卷上,那是我殷紅的鼻血。
尼瑪,我居然見紅了,在高考這麽神聖莊嚴的場合。
監考老師也慌了神。
他以屁滾尿流的姿勢奔到了我麵前,嘴巴張成了O形,又把我叫到了考場外麵,囁嚅著說他專業監考二十年,從來沒有遇到此等意外。
在說這段話的時候,這位監考老師的嘴角一直在抖,看得我想笑,結果,鼻血流得可以用電視劇《上海灘》的主題曲來形容了——“浪奔,浪流,萬裏滔滔江水永不休……”
如果卷麵上出現了一攤血跡,很顯然是會扣上“做特殊標記”的帽子的,但是此刻監考老師手裏又沒有多餘的試卷。
娘要嫁人,天將滅我,失落和無力感像水草一樣,纏住了我18歲的少年之心。
當那位監考老師再次以屁滾尿流一般的姿勢回到考場內,把新的一頁試卷塞到我手裏,我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距離收卷隻剩下五分鍾了。
我清楚地記得那年的高考作文題目是以“誠信”為話題寫一篇文章,可以是經曆、感受、看法或者信念。
在五分鍾的時間裏,我奮筆疾書,把新寫的300字作文取名為《我,從來都以欺騙老師為恥》。
作文裏,我講到自己是一個小鎮上的文學青年,寫過詩,泡過妞,更是寫高考作文的一把好手。隻是時運不濟,在剛剛寫完作文的時候,鼻血噴湧,導致現在隻能寥寥數筆來描述此時此刻的感受。
最後的一句話就是:“我,是一個誠實的孩子,我所寫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我從來都以欺騙老師為恥。”
是的,我想用這篇作文賭一把明天。
把鼻血流到了試卷上這事我沒敢告訴我媽,我怕我媽對一大早讓我吃了兩個海參有負罪感。
聽說過坑爹的兒,沒聽說過坑兒的娘啊。
一個月後,高考成績查詢。
一個聲音跟林誌玲甜度相當的女孩子,大清早的卻給我添堵。
語文成績,150分的滿分,我考了63分。好在,其他科目還算發揮正常。
王小妮的語文考了125分,數學考了142分,她的發揮也算正常。
是的,因為我有了預備黨員這個身份,還能再加5分。
報考誌願,選擇大學,我和王小妮共同瞄準了魔都上海。
我們的大學相隔不到10公裏,她去了某名牌大學,我去了一所二本學校。
王小妮學了那所學校全國排名第二的專業生物工程,我學了市場營銷;她全身心投入到上課實驗和社團,我全身心投入到《魔獸爭霸》和踢球。
我突然發現人是很容易被同化的,你周圍的人都在撩妹發情你很難成為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你周圍的人都在考專業八級托福GRE你自然不能允許自己總在四級以下徘徊。
我問王小妮:“我會不會有些墮落啊?”
王小妮笑眯眯:“那就先墮落幾年唄。”
有一天王小妮突然給我發了一條短信:“肖小新,我們都要珍惜生命啊,隻要我們還活著,一切都有希望。”
看到這條短信,我有點慌了。
王小妮怎麽了?絕症?被欺負了?還是被某個王八羔子給強……暴……了?
我一邊在腦海中過濾了無數個讓人崩潰的畫麵,一邊撥打了她的電話。
後來我才知道,就在那一天,伊朗東南部克爾曼省巴姆地區發生裏氏6.8級強烈地震,造成了2.6萬人死亡。
王小妮同學,伊朗克爾曼省離上海足足有6000公裏好嗎?
王小妮喜歡喝咖啡,有一天,我們經過星巴克。
她突然問我:“肖小新,你什麽時候能天天陪我去星巴克啊?”
“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
走進星巴克,準備點單,結果起身逃走的,是王小妮。
“我靠,這也太貴了吧,不行不行,我還是繼續喝我的速溶吧。速溶速溶,你儂我儂,不喝速溶,天理不容。”
“王小妮同誌,每月一次星巴克,不不不,是每周一次,我們也可以消費得起的。”
“等我們賺到50萬,不不不,100萬的時候,我就天天消費星巴克,答應我。”
“那行,隨你咯。”我攤攤手。
“那你一會兒給我買棉花糖補償我吧。”
“好嘞,姑娘。”
王小妮頭微微往前探,嘟著嘴,靠近棉花糖,很好看的樣子。
大三下半年,王小妮得到了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