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山人海裏，我依然在等你
愛情，是一個夢，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夢。
夢醒時就是婚姻，
願你擁有屬於自己的夢醒時分。
好姑娘，我不許你再哭了
平安夜，濤子打電話約佳佳喝茶。
神經大條的佳佳是我們電台的一個娛樂主持人，主持笑話類節目，是個活寶，她的節目宗旨是娛樂別人也娛樂自己。
電話那頭的佳佳揶揄地說：“我正在跟我閨密吃飯呢。濤哥，您老人家不會又落單了吧，七點半了給我打電話約會，不誠懇啊，我這大小也是電台一枝花啊。”
“反正一個人也是請，兩人也是吃，吃完飯就一起喝茶唄。”
“呦嗬，也巧了，你倆都是賣房子的。行，我們吃完去找你啊，老地方唄。”
倩倩和佳佳不算傳統意義上的閨密，兩個人認識的時間才短短半年，但投緣這件事從來跟時間長短都沒關係。
兩個人年紀一樣大，都是四年前從大學畢業，不過性格上相差甚遠，簡直就是一個在天上神遊一個在深海沉潛。
相比之下，倩倩內斂得多。她跟其他的房產銷售人員不同，她不會用誇張的詞句，不會用強迫的語氣，她的臉上一直都掛著淺淺的笑，有點像我們從小就信任的隔壁鄰居家裏的小姐姐。
但就是憑著獨一套的內斂銷售法，倩倩的業績也是名列前茅。
兩個人是在一個樓盤的開盤儀式上認識的，佳佳和我是開發商請來的主持人，倩倩負責跟我倆對接。
性格靦腆的倩倩的笑點尤其低，這是一個巨大的優點，滿足了佳佳作為一個笑話類節目主持人的所有虛榮心。
剛認識那會兒，隻要兩個人見了麵，哪怕佳佳說一句簡單的“好久不見”，倩倩也要笑半天。
害得佳佳反複照鏡子，“出什麽問題了？我的牙齒上有菜葉嗎？還是我穿反了衣服？還是……”
倩倩繼續笑，仿佛杵在她對麵的是宋小寶或者周星馳。
佳佳擠出了一句：“難不成我真的是個笑話嗎？”
倩倩更是笑得彎下了腰，“不不不，我的錯我的錯。”
佳佳給倩倩介紹：“這是蘭地集團J城的銷售總監濤哥，當然，也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哥哥。”
“我聽說過李總的光輝偉業，您可是我們行內學習的楷模啊。”
倩倩一笑，濤子覺得春天來了。
濤子相信倩倩說的話。
因為在業內，濤子的確是有影響力的，他從業九年來，積累了不少相當成功的營銷案例，有些甚至被寫進了教材。
倩倩很瘦，穿著棉麻材質的長裙，嘴巴旁邊有一顆淺淺的痣。
濤子記得相書上的一句話：“嘴唇痣惹桃花，人中痣傷子女。”但濤子不信那一套。
“叫什麽李總，叫濤哥就行。”佳佳拉著倩倩入座。
“對啊，跟佳佳一樣，就叫我濤哥就行。”
佳佳比濤哥小5歲，從小就是鄰居，都是從小鎮來到了J城，從此在這裏紮根。
男大十八變啊，濤哥現在很顯然是型男一枚，1米78的標準身材，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他的襯衣是意大利襯衫的頂尖品牌先馳。
一開始，佳佳不認識這個牌子，更看不出那幾件襯衣的好。
在濤子的點撥之下，她才知道那些襯衣的領子和袖子都是雙線的，完全不需要上漿也能永遠保持直挺挺的。
矯情唄，佳佳仿若有一麵照妖鏡，濤子過去的一切在這麵鏡子前，都會現形。
佳佳忘不了小時候追在濤哥身後，濤哥都多大的人了，還總是掛著兩筒鼻涕。
樓上的張嬸就給濤哥取了個綽號“二筒”，濤哥恨得往張嬸家的鎖眼裏塞火柴棍兒，最後的結果就是張嬸主動給濤哥道歉投降。
那會兒，佳佳就認定了濤哥是個不好惹的主。
想到這裏，佳佳咧嘴笑了。
“小家夥想什麽呢？”濤哥眼睛一瞪，他小時候就有這樣的習慣性動作，瞪著眼睛，感覺眼睛裏全是問號。
這時候，佳佳靠在倩倩的肩膀上，說了句悄悄話。
倩倩笑噴了。
濤子再次瞪大了眼睛：“說什麽悄悄話呢？”
“佳佳說你小時候的綽號叫二筒……哈……”
“靠，佳佳這小家夥學會吃裏扒外了。主持人的嘴巴啊，不靠譜不靠譜。”濤子略顯尷尬，他之前完全不介意佳佳講這個綽號，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害羞。
“濤哥，我是城大管理學院的。”倩倩看著濤子笑。
“城大管理學院的？哦，那太有緣了，我去做過活動的。”
“我知道的。”倩倩當然知道，當時濤子被聘為城大管理學院的客座教授，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濤子。
濤子從專業課老師課件裏的一個傳奇人物，就如此生動地走進了倩倩的生活裏。
濤子是非常明顯的獅子座性格，有王者風範，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也風趣幽默，台下的女孩子們笑得花枝亂顫。
看到台上侃侃而談的男主角，有一顆種子，被種到了倩倩的心裏。
茶館的一角，是一架老式的鋼琴，這倒是一個有點混搭的組合。
鋼琴一角的漆掉得有些斑駁，可是卻有老物件所散發的時間的味道，仿佛是一位老人家，垂垂老矣，卻滿身的故事。
佳佳碰了碰倩倩的胳膊，“倩美人，給濤哥展示一下你的絕技哈。”
倩倩徐徐邁著步子，走到鋼琴旁邊，居然是濤子熟悉的旋律——My Prayer。
濤子清晰地記得那是他在2001年買的一張專輯Image Of Devotion，專輯裏他最愛的就是這首My Prayer。
在輕輕的鋼琴聲的伴奏下，男子向上帝祈禱請上帝幫自己照顧好天堂裏的女朋友。
教堂裏，一個麵容清瘦的男子雙手合十，閉著眼睛，默默地向上帝祈求。
哀而不傷。
強忍著淚水的那一刻，最是心痛。
濤子沒想到，眼前的倩倩居然在彈這首熟悉的曲子，行雲流水。
那晚到底聊了些什麽，也許沒人記得。
隻有一壺茶，喝到了比白開水還白。
兩女一男，直到淩晨五點鍾，還是沒有人主動說要離開。
濤子想到第二天一早九點鍾還有一場很重要的會議，便提議改天再約。
開車回家的路上，濤子感覺頭有點暈。
他一向不是熬夜的高手，上大學的時候幾乎人人都嚐試過通宵自習，可是他卻沒有，但最終他的專業課成績卻遙遙領先。
濤子剛把車停到了車庫，就收到一條短信。
“濤哥，特別開心認識您。其實去年我在一個項目的說明會上還見過您，但生性靦腆，沒敢上前打擾。”
“我喜歡你。”打出這四個字的那一刻，濤子一點都沒猶豫。
在濤子的概念裏，單刀直入是最有效的方法，就像經常會有人問：“我一直在暗戀一個姑娘，到底該咋辦啊？不敢跟她表白啊。”
去你的，吃了這麽多年白菜，你居然不會拱白菜？
追啊。
“我怕被拒絕。”
怕個P啊。
多簡單的道理，追，有可能被拒絕也可能成功，不追，那麽可能就一輩子都得不到。
你還在這裏磨磨蹭蹭，等著你的好白菜被二師兄拱了，你就真的追悔莫及啦。
做銷售也是如此，最有效的策略就是簡單直接的單刀直入，不浪費別人時間也不浪費自己的時間，而且能在最短時間內讓對方感知到所有的有效信息。
“我也是。”這是倩倩的信息，就好比婚禮上的那一句“yes，I do”。
沒過五秒鍾，濤子回了一句：“來我家吧，我做早餐給你吃。”
“你方便嗎？”
“過來吃麵條吧，我做的雞蛋大蝦麵極其鮮美。”
“真的嗎，濤哥？我這麽榮幸？”
這次沒有收到信息，而是濤子直接把電話打過來了，“一會兒我把地址發給你，你打車過來吧。這個點小區的早市已經開張了，我先去買點新鮮的蝦吧……”
濤子想好好露一手。
從根本上說，濤子在廚藝方麵並不精進，但是偏偏打鹵的雞蛋大蝦麵做得地道極了。給自己心愛的女人做一次麵，想想就浪漫。
心愛的女人？想到這裏，濤子搖搖頭，這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倩倩按照濤子微信上的地址趕到樓下，卻打不通濤子的電話。
連著打了三次，還是無人接聽。睡著了？倩倩苦笑著聳了一下肩膀，難道自己想多了？隻是開玩笑嗎？
倩倩默默跟自己說，再打最後一次。
這次電話裏是很嘈雜的聲音：“出事啦！被撞啦！”
倩倩一陣眩暈。
再見到濤子的時候，是在醫院裏。
濤子眉頭緊鎖，像在思考什麽困難的營銷案例。
頭發全剃光了，還留著因剃頭太快而留下的血印子，還沒結痂，身上都是管子，呼吸很困難，呼哧呼哧的。
倩倩看到了滿臉陰沉的佳佳。
兩個人四目相對，佳佳快步走過來，把倩倩拉出病房。
“我看了你們的短信，你他媽的幹嗎要吃蝦啊？”
佳佳向來快言快語，可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話來對待倩倩。
倩倩看了一眼佳佳，無言以對，就像被困在迷宮裏一直走不出來的夢。
濤子在買蝦的路上，被一個宿醉的酒駕司機撞了，剛好磕到了後腦勺，嚴重的顱內出血顱底骨折。
醫生的建議是馬上做開顱手術：“情況如果不樂觀，可能會成為植物人，我是說可能。”醫生說完這句話，掃了一圈所有他麵前的人。
濤子的父母都在，佳佳也在，倩倩不知道要說什麽，也不知道能說什麽。
既然上天給了一個特別好的開始，為什麽不能許他們一個好的結局？
也許濤子永遠都不會知道，倩倩從很早之前就在一個角落裏觀察過他。
也許濤子永遠都不會知道，當倩倩知道佳佳是濤子的小妹妹那一刻的歡愉。
你說的話總是那麽好聽，你唱歌的樣子總是那麽深情，你看書的側臉總是那麽讓人著迷。
我故意和你旁邊的人說話，希望你能注意到我。
我裝作不經意從你身邊經過，偷瞄你在做什麽。
我徘徊在你的必經之路，隻是期盼你經過時對我打個招呼：“嗨，好巧！”
我們都曾經小心翼翼地喜歡過一個人，害怕你發現，又難過你沒發現。
我喜歡你，周圍的人談論你時我不敢插嘴，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可是耳朵高高豎起，唯恐錯過一點你的消息。
“濤子，你一定要醒過來啊。如果醒不來，我照顧你。”
想到這裏，倩倩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場景：虛胖的濤子躺在病床上，沒有了任何知覺，倩倩在一邊握著他的手。
倩倩多想說一句“我願意”。
隻是，他們之間，缺少一個完整的吻。
有很多人問我最終濤子康複了沒有，兩個人有沒有在一起？
結果，真的重要嗎？
有時會有一些陌生人闖進我們的生活裏。
曾經有一個年輕的歌手煙癮很大，某一次他在走廊裏抽煙，結果巨星張國榮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說：“喂，你聲音這麽好，還是少抽點煙吧，對嗓子不好。”
那個年輕人感動到覺得極其不真實，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有多少人會很誠懇地站在你的角度為你著想呢？大家都不過是泛泛之交，甚至你都不知道哪一天這種脆弱的關係，會降低到冰點。
但，年輕人真的戒煙了，直到成為後來的天王。
他是陳奕迅。
後來的采訪中，陳奕迅一直說很後悔當年沒有回答張國榮，如果現在有機會，很想跟他講一句：“哥哥，你身體好嗎？”
作為感激，陳奕迅在演唱會上經常翻唱哥哥張國榮的歌。
你看，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總有一個人給你一段不知所起的情，一往而情深。
有人說，這叫宿命。
濤子和倩倩也許是彼此的宿命。
我們都無比期望能把自己的生活過成一出喜劇，可是過著過著，就唏噓不已，甚至仰天長哭。
可是你知道嗎，愛笑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書上都這麽寫過。
就在上個月，倩倩和濤子舉行了婚禮。
佳佳和我是主持人。
倩倩一直笑著，賓客們都在誇新娘真是個愛笑的漂亮姑娘啊，可是誰也不知道在過去的兩年間，這個愛笑的姑娘流了多少淚。
某一天午夜，在跟佳佳深聊了兩個小時之後，佳佳答應做倩倩的說客，說服濤子的父母，讓倩倩來照顧濤子。那會兒，倩倩根本就是這個家庭裏的外人。
某一天淩晨，濤子睜開了雙眼，瞪大了眼睛，眼睛裏全是問號，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他想轉動自己的頭，可是無濟於事，他隻能再一次閉上眼睛。
某一天下午，濤子認出了倩倩，並且叫出了倩倩的名字。在這之前，倩倩從來沒有哭過，掐了自己胳膊無數次確認車禍不是一個噩夢而是現實的時候她沒哭，佳佳罵她掃把星她沒哭，她覺得自己壓力太大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濤子醒來的時候她沒哭，那一聲“倩倩”，她哭了。
某一天上午，濤子終於可以出院了，在路上，濤子貌似很輕巧地說了一句“我們結婚吧”，倩倩把頭埋在胳膊裏，濤子怎麽安慰也沒止住，倩倩覺得自己哭到了天昏地暗……
可是，天昏地暗，終於換來了海枯石爛。
婚禮上，倩倩和濤子交換結婚信物。
濤子單膝下跪，給倩倩套上指環，對她說：“倩倩，以後的人生路上，我不許你再哭了，我要讓你每天都笑……”
倩倩露出了標準的8顆牙齒的微笑，可是笑著笑著，忍不住淚流滿麵。
倩倩說，我不覺得自己是個多麽堅強的人，隻是在那個關鍵的時間節點上，除了堅強，我別無選擇。
我要等到濤子醒來的那一刻，我要等濤子給我一個完整的吻。
四季流轉，春暖花開。
我們不可抗拒地從孩子長成了大人。
也許你有一定要實現的未來藍圖，也許你喜歡自己天性裏麵的隨遇而安，也許連你自己都認為這輩子注定隨波逐流。
但是，每天發生的事情，總不會完全依照我們的計劃按部就班。
我很喜歡一句話：“生活比戲劇更具有戲劇性。”
如果你糾結一件事情，苦心為它設計了一百種過程和結果，生活很可能給予的是你絞盡腦汁也想不到的第一百零一種，巧妙地讓你嚐盡酸甜苦辣。
我一直在心裏無數次對自己說，不管繞多大一圈，兜兜轉轉，會在一起的人終會在一起。
愛情，是一個夢。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夢。
夢醒時就是婚姻。
願你擁有屬於自己的夢醒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