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深山老宅(一)
乘著暮色,淩雲攬著胡芍的纖纖細腰,騎馬徐徐而行,胡芍先是有些掙紮,刻意與淩雲隔開距離,可馬鞍之上,座位的空間十分有限,加上馬匹顛簸,沒多久便越來越近,最後不免隔著衣服,擁在了一起。
胡芍隻覺麵紅耳赤,加上摘去了麵紗,更加羞澀,低著頭不敢抬,一句話也不說,還好夜色下看不清楚臉色。
“前麵是一段山路,崎嶇難行,還不知有幾個時辰,才能到大山之中的老宅,你願意跟著我去嗎?還是去附近城鎮上等我,我安頓好父親,再出來見你?”胡芍吐氣如蘭,低低的聲音道。
“芍兒,我寧願這一條路沒有盡頭,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路再難走,我也要去。”淩雲湊在她耳邊輕聲道。
兩人繼續向山林之中行去,果然山路陡峭狹窄,馬兒走起來十分吃力,淩雲便下來牽馬,生怕老馬失蹄,在險峻的懸崖上掉下去。
走了大約足有兩個時辰,胡芍坐在馬背上,不時道:“你快上來吧,走了這麽久,累壞你了,我下馬去牽好了。”
“不用,我來就好了。”山路越來越窄,走起來十分費時,淩雲牽馬行進,速度很慢。
忽然,行至一片開闊地帶,東方的天空亮起一道魚肚白,山林中,泛起藍色的晨霧,幾分清冷。
胡芍一整夜未睡,早已困倦不已,強支撐著睜著惺忪的雙眼,望著淩雲牽馬的背影,心裏湧動幾分感動,之前還錯怪他,總以為他隻是想玩弄自己而已,風流成性,本性難改,可現在看來,他還是蠻用心的。
“前方就是了。”胡芍欣喜道,終於走完了這難行的山路。
“當初你們祖先把老宅建在這裏,也真是有毅力,能夠開鑿出這一條窄窄的山路來,不過,以後等我把那靖南郡王除掉,你們還是搬回城中居住吧,這裏太不方便了。”淩雲道。
前方是一片開闊的空地,種著幾畝良田,稻田裏一片青色,晨曦從山巒的低矮峽穀之處照過來,能夠清晰看到,半山腰處,連綿著幾十座木質老宅,有炊煙從煙囪中,嫋嫋升起。
“這裏雖然荒僻,但是有這麽一大塊平地,良田、牲畜皆可耕種喂養,自給自足,不愁吃喝,後山還有一條暗河通向外界,假如急於出去,順著河流乘船而出,大概隻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不會耽誤事情。”胡芍解釋道,她從馬背上下來,活動著僵硬的身體,去後麵看那匹瘦馬上,父親的情況。
胡胤山昏睡了一路,此刻還鼾聲大作,臉上沉沉睡意,胡芍這才心安,小心翼翼地解去了他身上的繩子,扶著他繼續前行。
順著一條蜿蜒小路,兩人牽馬來到了老宅子前,穿過一棟石頭牌坊,將馬停在一棟低矮茅房下麵,淩雲背起胡胤山,跟著胡芍走到一棟幹淨的漆木青瓦老宅前。
“我爹一直呆在這裏,獨自居住,有個仆人照顧,等我敲下門。”胡芍道。
還沒等胡芍敲門,一個佝僂老頭打開了門,從屋裏探出了頭,臉上蒼然一笑,道:“是大小姐回來了!”說著,顫巍巍走過來接胡胤山。
淩雲哪裏敢讓他背,走進屋子,裏麵打掃的十分整潔,陳設條理,床上鋪著被褥,淩雲將胡胤山放在床上,他始終昏睡未醒。
“這位是?”佝僂老頭聲音嘶啞問道。
“一位朋友,阿伯,你莫多問了,照顧好我爹。”胡芍臉上微紅道,然後從屋裏走了出去,淩雲跟在身後。
“這裏住滿了人,除了我弟弟,還有胡影,其他都是父親的侍妾,還有幾名仆人,當時家裏出了事,我本想將仆人全都遣散,可幾個老仆人實在無處可去,他們自幼賣到我家,無父無母,如漂泊浮萍,隻能帶著他們來到這裏。父親出事之後,幾房侍妾偷偷走了數人,隻有上了年紀的兩位姨娘,也跟了過來,平時幫著仆人照顧我爹。當然了,我們家變賣的家產,得到的銀子,足夠我們花幾輩子了,衣食無憂,隻是這裏荒僻了一些,無處花銷,我弟弟早已快無聊死了。”胡芍掩嘴笑道。
“見到我,怕他就不會再無聊了。”淩雲道。
“他見了你,還不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隻是這麽早的時間,我倒是怕他還未起呢。這裏有十三棟宅子,本都是廢棄的老宅,我派了工匠維修了十來天,每一處都勉強能夠住人,現在你來了,那我跟胡影同住一處好了,你也有個房間住。”胡芍道。
“我這一來,就住你的閨房,傳出去好像不太好吧?”淩雲道。
“那還有一間雜物房,裏麵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還養著幾隻兔子,你要不要搬進去住?”胡芍道。
“那還是算了。”淩雲一皺眉頭,想一想,便難以忍受那兔子的氣味,閨房的香氣可比那好多了。
兩人來到胡芍的房間,除了幾名老仆人早起做飯,其他人都還在沉睡之中,所以一路上也沒有碰到別人。
胡芍打開房門的鎖,跨步進了房間,淩雲也跟了進來。
房間裏靠西擺著一張雕花木床,上麵圍著床幔,一件衣櫃,還有茶幾和幾張椅子,一扇小窗,透進來幾縷光,整體的光線還是有些黯淡。
胡芍點燃了一根燭台,燭光照遍了整個小小的房間。
“這房間倒是幹淨整潔,東西擺的井井有條,隻是采光有點差了,這木窗太小,怪不得你這麽白嫩,整天不見陽光,皮膚哪能不白啊。”淩雲嘻嘻笑道。
“唉,你別取笑我了,我一向有些自卑,自幼因那臉上的胎記,不敢見人,哪裏是為了白啊。”胡芍道。
門外忽然出現了一人,探頭道:“姐,你回來了,哎,怎麽還有個男的?”
“你怎麽起這麽早?”胡芍沒料到胡魁會這麽早起來,想起自己和淩雲同處一室,心裏一陣羞怯,生怕這個弟弟出去亂說。
“哎,你不是我姐,胡影啊你,好大膽啊,你居然敢藏一個男人,怪不得對我愛答不理,原來早有情郎,真是豈有此理!”胡魁怒道。
胡芍這才意識到,因為臉上沒了胎記,被弟弟看到,誤以為是胡影,畢竟兩人如同一個坯子做的,幾乎看不出模樣上有什麽差別,特別是沒了那塊胎記之後。
“你胡說什麽,我就是你姐,臉上的胎記醫好了而已,你居然敢對胡影動心思,你是想死了嗎?”胡芍內心一陣惡心,這家夥居然色膽包天,對和自己同樣長相,和他有姐弟情分的胡影動心思,差點要拔刀砍了這不成器的家夥。
胡魁一愣,看著胡芍那怒喝之下,一臉的怒容,這才相信,這氣質絕非溫柔如水的胡影能夠裝出來的,這還真是自己姐姐,欣喜道:“老姐,你居然治好了胎記,難道你碰到了那位老道士?”
當他看到胡芍臉上怒容未消,這才知道得罪了她,連忙溜須拍馬道:“老姐,沒了這塊胎記,你真是美呆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都形容不出你的美啊,這也不怪老弟,我差點將你認作胡影,現在你可比她美豔動人多了。”
“你給我閉嘴!今天為什麽這麽早起來?”胡芍道。
“這怪不得我,昨晚飯菜太鹹,我吃得口幹舌燥,喝水太多,半夜起來了幾次,今天一大早又被尿憋醒了,這不起來方便方便?誒,老姐,嘿嘿,你怎麽帶個男人進你的房間?”胡魁邪惡地笑道。
“哼,你倒是仔細看看他是誰?”胡芍道。
房間裏光線昏暗,燭火正背對著淩雲,臉上在一片昏暗中,看不清他的麵容,胡魁走進幾步,仔細一看,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大叫一聲:“媽呀!”後退幾步,被門檻一絆,差點摔倒。
幸好胡芍拽著他的衣服,將他拉住,這才沒有摔倒在地。
“有鬼啊,我,我,大白天怎麽還見鬼了?”胡魁驚慌道。
“什麽鬼,這可是活生生的人,有你姐我在,何必這麽膽小?”胡芍忍不住笑道。
淩雲本來站在胡芍身後,一言不發,見胡芍主動介紹起自己,也不再有意隱藏,走上前來,臉上掛笑道:“好久不見,胡大公子,不知哪裏有鬼啊?我怎麽沒看到呢?”
胡魁更加驚慌失措,掙脫了胡芍的手,往後跳開,道:“你不是鬼,怎麽像鬼一樣,這大山之中,躲你還來不及呢,怎麽一下子出現了?!”
“哦,原來說我是鬼啊,哈哈哈,胡公子越來越會開玩笑了,那你看你身後!”淩雲道。
胡魁汗毛直立,聽到此言,如芒在背,哆哆嗦嗦地轉過頭去,隻見身後也站著一個淩雲,再轉回頭,眼前也是一個淩雲,眼睛睜大,再一次回頭,那淩雲又消失不見了,揉了揉眼睛,喃喃道:“難道我眼花了?”
“沒有,你看看我!”淩雲道。
胡魁回過頭,隻見眼前漂浮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張著獠牙,焦黃的利齒上還沾著碎肉,嚇得臉色煞白,尖叫一聲,差點暈過去。
“你別嚇唬他了,我這個弟弟不爭氣,本來就是個紈絝,被你再嚇出病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胡芍正聲道。
“好吧,胡公子,不逗你了。”淩雲走過去拉住搖搖欲墜的胡魁,給他注入了一縷靈氣,本來暈眩的意識,一下子清醒了,身體不由自主地站直了,想倒地也倒不了。
“姐,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胡魁嚇得躲到胡芍身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