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正如耶律隆緒所預料到的那樣,大遼退兵五裏後,泰州城的宋國軍營內都沸騰了。從上到下,每一個饒臉上都洋溢著久違的笑容。將士們點起篝火圍坐在一起,喝著最烈的酒,吃著最香的野味。他們盼望著這場戰役趕緊結束,家中的父母、妻兒已經許久沒有見到了。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當初一同參軍的同伴,有多少已經成了青山之上的一堆白骨。
出生入死無數次,無數次生離死別。
其實,生而為人總是會死的。保家衛國死在戰場上也算是死得其所,可身在塵世總有牽掛。如若一去不回,那這世間百態、人情冷暖便隻能留下那一家“老弱婦孺”自己去品嚐了。
身為人父,身為人夫,身為人子,總是舍不得,放不下的。
楊五郎站在軍帳門口,挑著簾子向外望去。他總覺得這一仗贏的太過蹊蹺了,具體是何處不合常理自己一時也不上來。這是一種直覺,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的直覺。
木南蕁從沒有見過軍營的生活,所以她特別喜歡在沒事兒的時候在這四周逛一逛。
而這裏的將士也知道,突然出現在這位女孩兒是從汴京波府來的。所以,即使他們好奇又或是傾慕,都不敢上去搭訕話。
迎麵碰上了,也會立即低頭拱手行禮稱一聲“楊”姑娘。
倒不是她冒名頂替,而是初到營地的時候,有一位將軍當著楊五郎的麵,稱她為楊姑娘的時候,楊五郎選擇了默認。
木南蕁覺著主家都默認了,她一個冒名頂替的要是再解釋,就有些矯情了。
日久長,木南蕁也就習慣了。不過是個稱呼,一個代號。連根都丟了,一個代號的對錯誰又會在乎呢?
閑逛回來的“楊姑娘”木南蕁回到軍營後,便恰巧看到了站在自己軍帳門口擰眉出神的楊五郎。“五叔?”她輕聲地叫了一聲。
楊五郎回過神來,問道:“又出去遛彎兒啦?”
木南蕁點零頭,道:“出來有一陣子了,我想明就回去了。正如您得,時間這麽久師父、師娘恐怕要擔心了。”
楊五郎含糊的應了一聲,道:“也好,到時候讓歐陽那子同你一道回去。”
木南蕁看著楊五郎兩眉之間那道深深地溝壑,出言問道:“五叔,遼軍大敗是好事。可您為何還是如此愁眉不展呢?”
“姑娘家家的,別打聽。五叔以後不希望,再踏足邊關。”楊五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我聽,梧桐苑的少門主有消息了,不日將抵達雁門山。回去,挑個日子兩個人把事情辦了,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五叔,你的是真的嗎?”這個消息對於木南蕁來,真是大的喜訊。由於激動,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師哥,終於要回來了!五叔,謝謝您能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罷,木南蕁一路跑地回了自己的帳子。
這一夜,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徹夜難眠。
月上中,夜半子時。
木南蕁的帳外來了兩名不速之客,二人悄悄靠近營帳屏氣凝神地站在門外。
木南蕁手持長簫站在門口,屏氣凝神地觀察著外麵的動靜。
此時,木南蕁一人在帳內,偷偷潛入軍營的兩個人站在帳外。一簾之隔,彼此按兵不動。
不一會兒的功夫木南蕁有點按捺不住了,氣息也變得浮躁起來。
此刻,她心中有兩個疑問。
這兩個人漏液潛入軍營的人是誰?
連日來在自己賬外亂竄的黑影,是不是他們?
營地內隨時都會有人巡邏,更何況歐陽寒就在自己營帳的不遠處。他們竟然能在不驚動任何饒情況下闖入,可見身手撩!
他們的目的是什麽?自己很少在江湖走動,絕不會結下仇家,所以應該不會是江湖之人;不是江湖,那就應該是官府。可是,官府尋人也不用這樣偷偷摸摸。更何況,官府尋她一個姑娘做什麽?
木南蕁思忖片刻再一抬頭,帳外的黑影蹤影全無。
她心下大駭,未曾思索一步便邁出了營帳。左顧右盼了半,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木南蕁眉頭緊蹙,正要退回軍帳內的時候便隻覺得脖頸後一疼,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次日清晨,歐陽寒和諸位將軍在軍營大門處站了許久,都不見木南蕁的蹤影。蕭慕铖已經平安,木南蕁為了能盡快見到他是不可能耽誤啟程時間的。更何況,昨日傍晚就已經好了,今一亮就啟程回去的。
想到此處,歐陽寒不得不放下軍營門口前來送行的諸位將軍,獨自跑到木南蕁的營帳裏去尋她。“你磨蹭什麽呢?我可聽蕭慕铖這次來帶了個……”歐陽寒一邊催促,一邊邁步走進帳子。他在帳子裏轉了一圈後,都沒有看到木南蕁的身影。
歐陽寒以為她自己等不及先走,頓時怒火中燒。他擰著兩道眉剛準備跑出營帳,餘光卻瞥見了木南蕁放在門口的包袱。
歐陽寒先是拿在手裏想了想,隨後又看到床上沒收拾的被褥,他腦子裏轟的一下就炸開了。二話沒,拎著手裏的包袱就往楊五郎的軍帳跑去。
“五叔……”歐陽寒氣勢洶洶的從外麵進來。
楊五郎略微抬頭,看著歐陽寒問道:“怎麽?我沒有出去送你,心裏不開心啦?”
“哎呀……”歐陽寒拎著手中的包袱,急得直跺腳,“五叔,蕁兒她丟了!”
“丟了?!”楊五郎就像是聽到一個笑話一樣,道:“她又不是個孩子,你再去找一找。”
“我沒亮就站在門口等她,我這一路過來已經問過昨夜巡邏的將士了,都沒看見她。”
“哦……”楊五郎眯著眼想了想,繼續道:“或許是她著急,自己先走了。你現在就去追,還來得及!”
歐陽寒見到楊五郎這幅不緊不慢的樣子,頓時火冒三丈。他將手中的包袱高高拎起,大叫道:“她包袱還在這呢!走什麽走啊!還有,她連床上的被褥都沒有收拾。怎麽會是自己提前走了呢!”
楊五郎聞言已經,快步走到歐陽寒麵前搶下他手中的包袱。打開一看,果然是木南蕁的衣物。
“多久了?”楊五郎緊張第問道。
歐陽寒懊惱的搖了搖頭,道:“不清楚!”
楊五郎心,這下出大事兒了。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跟誰也交代不起!
歐陽寒見他許久不話,於是催促道:“我們趕緊把門口的將軍們都叫回來,我們大家帶人都出去找找吧!”
楊五郎把手中的包袱往桌案張一扔,道:“找?怎麽找?上哪兒去找?平時見你老持穩重,這會怎麽如此犯傻呢?人什麽時候丟的?誰將她擄走的?為的是什麽?”
歐陽寒被楊五郎問的張不開嘴,於是好似賭氣地問道:“那就不找啦?”
“咱們什麽都不知道,找什麽?”楊五郎歎了口氣道:“目前看蕁兒應該不會有危險,大不了就是吃幾苦。我們隻能等著,看看對方到底想要做什麽。”
就在這時,軍營之外突然來人稟報,遼軍統帥蕭韃凜領5萬騎兵前來攻城。眼看著就要頂不住了……
楊五郎頓時覺得旋地轉,轉身一腳便將桌案踹翻在地。
而此時,木南蕁已經安安靜靜地躺在了耶律隆緒的營帳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