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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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麵，蘇焱與姬如逸軒一前一後，行走在柳川城的街道上。
也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負責帶路的蘇焱領著姬如逸軒，走的都是行人並不多的路線。
一開始姬如逸軒還未曾察覺到這一點，後來發覺，也是因為偶然間抬頭看見的一家刀鋪，明明可以直接穿過人流量更大的街道更加快捷地到達，蘇焱卻硬生生帶著他繞了不少圈子。
而期間蘇焱購置的物品，也很是讓姬如逸軒不得其解。
而現在，蘇焱正一本正經地抓著半隻白淨乳豬，跟迄今為止找到的第五家豬肉鋪的老板討價還價。
那老板長得粗獷，膀大腰圓，袒露著上身，濃眉大臉，頗有股威懾人的氣勢，一看便知也不是省油的燈，兩人已然唇槍舌劍了好一陣。
“蘇焱，要不我們還是換下一家再看看吧？”
插不上話，也自覺丟人。傻站在一旁許久的姬如逸軒終於忍不住了，抬手拉了拉蘇焱的衣袖，勸言。
本是好心，誰知聽聞其言的蘇焱扭頭便是一記瞪，開口。
“你懂什麽？我看了這麽多家店，就這半隻豬比較滿意。”
頓了頓，想起什麽，目光怪異地打量姬如逸軒的臉，幽幽地繼續道。
“而且這事兒你最好別讓我放低標準，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到時候會開心。”
蘇焱的話，在姬如逸軒根本就摸不著頭腦，皺了眉頭問道。
“你在說什麽？”
可蘇焱已經將目光移開，重新麵相肉鋪老板。
“老板，剛才我說的價格再加一兩，不能再多了。”
“我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這柳川城嘴巴最厲害的婆娘也不敢跟我討價還價，今個兒我就把話放在這兒，你愛買不買，我就這個價！”
老板把臉一板，握著刀的右手猛地抬起又落下，將刀刃插進木質砧板，抱胸回瞪蘇焱。
蘇焱自然不肯鬆口，與之對視，堅持的眼神分毫不讓。
姬如逸軒看看眼前這兩人，好幾次張了張嘴，想要結束這場聞所未聞的鬧劇，可聲音到嘴邊，又不知該用什麽話。
自小他的日常都是由下人打點，這種街頭叫價的舉動在他看來，除了丟人，再沒有其他。
更何況，他堂堂當朝六皇子，就算如今可謂落魄，也不至於落到這境地吧！難道出門這段時間裏，他們所帶的盤纏已經快見底了嗎？
已經快懷疑人生的姬如逸軒淩亂良久，終於忍不住再次拉了拉蘇焱的衣袖。
隻是勸說的話還未開口，便見蘇焱將頭扭了過來。
“大哥！”
蘇焱抿著嘴開口，目光忽然變得深情而充斥苦楚。
姬如逸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衝擊得一臉懵懂，下意識張嘴隻回應了一個音節。
“啊？”
蘇焱重重歎了口氣，將目光落在手中的乳豬身上，用另一隻手戀戀不舍地撫摸，口中喃喃著。
“是弟弟我對不起你，自從咱爹娘走了，你就一直很照顧我，有啥好吃的，第一個想到的總是我，為了保護我，你的腦袋都給隔壁村的二蛋帶人給打傻了！唉！”
“啊？你說什麽？”
姬如逸軒目瞪口呆，隻覺得眼前的蘇焱怕不是忽然瘋了？
而蘇焱卻持續情深，繼續說道。
“如今我出去好不容易有點出息了，剛給大哥添了身好衣裳，這錢袋咋的就給掉了呢？我真是沒用！這肉，我……”
欲言又止，蘇焱一咬牙，將肉緩緩放下，低著頭，抬手抹了把眼框裏並不存在的眼淚，側身一把抓住了姬如逸軒的兩個肩頭，聲音沙啞地對他說道。
“放心吧大哥，今個兒我就是去偷去搶，也要讓你吃上這半年來的第一頓葷！不過，我手腳笨，要是再不成……”
蘇焱麵露堅定，似乎是下了什麽決心般。
“再不成，我就割肉，以成全我對大哥你的承諾！”
“啥？不是，蘇焱你……”
“大哥！你別說了！我懂，我知道，但是我更希望你過得好，我們走吧！”
蘇焱毫不猶豫地打斷姬如逸軒即將要說出的話，大力地攬過後者的肩，強行推著其向前走。
他的話說得認真，可姬如逸軒卻看到他的嘴角帶著一絲奸計即將得逞的笑容。
果然，“兄弟兩”還沒走上兩步，身後便傳來老板的招呼聲。
“小兄弟，你等等！”
蘇焱嘴角的笑容更深了，轉過身之後卻是瞬間將不可名狀的沮喪貼在了臉上，耷拉著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老板看他一眼，手腳麻利地將他方才選定的半隻生乳豬打包好，扔進他懷裏。
“老板？你，你真是個好人！”
確認了懷中之物無誤，蘇焱立馬喜笑顏開，感激地說道。
老板卻是不屑地撇他一眼，冷冷地回應他。
“拿了東西就趕緊付賬滾蛋，別以為我真上了你的當，就你那點計量，我一隻眼睛就看穿了。”
蘇焱笑嘻嘻地點了點頭，付賬後帶著姬如逸軒離開。
“去下一個地方吧，我還想要點度數夠高，夠烈的酒。”
姬如逸軒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哦”，跟在他的身後。
如今反應過來，才發覺蘇焱方才大抵是講價無用，與那老板打起了感情牌。
印象中的蘇焱一直都是一副閑人勿近的冷淡模樣，那樣神情變幻無窮的蘇焱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但這是一回事，更加值得關注的，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跟著蘇焱走了一陣，姬如逸軒終於還是忍不住接連問出好幾個問題。
“你要這些東西到底要幹什麽？和我有關係嗎？還是隻是閑著沒事想做菜？而且我們的盤纏已經快要見底了嗎？為何要這麽節儉？”
他的疑問，蘇焱隻回應了淡淡的一個眼神。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這麽討價還價，隻是因為這件事情是臨時決定的，所以沒有必要要增加過多的開支。”
“既然現在沒有讓我知道的必要，為何要把我拉出來陪你一起四處亂逛？我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都被你浪費在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上了！”
現在的蘇焱又回到了他所熟悉的狀態，這般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態，終於激起了姬如逸軒壓抑許久的不解與不快，語氣也跟著急了起來。
話畢，自覺有些失態，他悶悶地低了頭，不做聲。
而蘇焱也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的準備，自顧自地尋找著接下去的目標。
——不找借口拉出來，而要把這家夥和嬌嬌單獨留在客棧？開什麽玩笑！
莫約又走了一刻鍾，走在前方的蘇焱忽然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什麽。
姬如逸軒反應過來，也跟著望過去。
隻見那是一家店鋪的牌匾，黑木製，用燙金行書寫上“天一藥鋪”四個大字。
“怎麽了？”
姬如逸軒不解地開頭詢問。他看了又看，也不知道這家藥鋪的牌匾有何值得多加關注的地方。
蘇焱將視線放平，仿佛不曾聽聞姬如逸軒的疑問，打定主意般，頭也不回地抬腳走進了藥鋪之內。
雲裏霧裏的姬如逸軒站在門口，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猶豫了好一陣，終究是無奈地歎了口氣，慢步而行，跨過了藥鋪的門檻。
走進藥鋪，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其他，而是在鼻尖彌漫的藥材特有的香味。
隻是這藥香之中似乎隱約夾雜著一絲怪異的味道，略微刺鼻，心頭本能地浮現出些許反感。
但這股奇異的藥香並不濃鬱，斷斷續續，似乎隻是這尋常藥香之中的一個並不起眼的另類而已。
再之後，便瞧見蘇焱上半身扒在櫃台，安靜地等待著的背影。
櫃台前並沒有人在，姬如逸軒走過去，拍了拍蘇焱的肩頭。
“你哪裏不舒服嗎？”
“就當是吧。”
蘇焱漫不經心地回的。
如此模淩兩可的回答，姬如逸軒撇了撇嘴，隻當是蘇焱因為剛才的事情，心中還有所介意。
而轉念一想，他們本就算不得太熟，並沒有必要將私事與他說清楚。
“久等了，這是您要的東西，小生已經幫您包好了。”
這時，一個年輕的男聲響起。隨之而來的細微腳步聲也到了前方。
姬如逸軒抬頭，恰好與前來送藥的，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對視。
後者的眼中略起波瀾，很快又看向了蘇焱，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他。
蘇焱接過，打開一角驗查，隨即又包好，扭頭對姬如逸軒道。
“錢已經付了，我們走吧。”
說著，率先離開。
姬如逸軒多看了一眼那男子，這才出了藥鋪。
而待兩人離開，年輕男子凝望著店鋪門口，若有所思地眯了眼睛，麵上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大街上，蘇焱一如既往地尋找著此刻心心念念著的酒家。
隻是走著走著，他又停了下來。
見此，姬如逸軒“嘖”了好大一聲，正要咬牙切齒地開口詢問，蘇焱卻用冰冷的語調開口了。
“白軒，前麵那個應該是顧梭月吧？”
姬如逸軒一愣，定睛一看。
不遠處迎麵又來的人群中，還真有顧梭月那張欠揍的臉。
“我親手綁的人，絕對沒有自己掙脫的可能。”
稍加思量，姬如逸軒也冷冰了語氣，皺著眉頭盯著此刻還對一切毫無察覺，興致勃勃地東瞧西看的顧梭月。
“既然如此，那你猜猜看，我們小看的是他，還是，那家客棧？”
待蘇焱問完這句話，他與姬如逸軒，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