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畫作
磨硯，執筆，點墨。又一次做好下筆的準備，姬如逸軒的目光全都放在了麵前的白淨整潔的畫紙上。
他沒有著急下筆，隻是保持著站立執筆的姿勢，靜靜地端詳，時不時歪一歪頭，似乎在思考著下筆的角度。
在他的腳邊，使用過的畫紙淩亂的隨意攤在地上，有的平鋪張開，有的中途曲折遮蓋。
上麵都殘存著調調墨跡，卻並無完整的畫麵呈現。
雲嬌到來時，敲門許久卻不見內中有人前來開門，心頭一驚，還以為姬如逸軒出了什麽事情，連忙推開本就未加鎖的房門，闖了進去。
“姬如逸軒，你在哪裏，我……”
方進門，雲嬌便大聲地嚷嚷著，神色慌張地四下看去，搜尋姬如逸軒的身影。
但很快，她便發現了全神貫注地站立著，安然無恙的後者。
心頭微微鬆了一口氣，為了不打擾到姬如逸軒，雲嬌選擇了壓低腳步聲，小心翼翼地湊到他的身旁。
目光落在畫紙上，卻不見上方有畫作，哪怕是還未完成的。
心頭略微有所失望，雲嬌嘟起了嘴，搬了木椅坐下，趴在一旁，按耐住騷動的好奇心，靜靜地等待姬如逸軒落筆之時。
而姬如逸軒自然也發現了雲嬌，他微微側頭，將目光轉移片刻。
發覺雲嬌正目不轉睛盯著畫紙，麵帶期待，他的麵色變了變，不知到底是緊張還是為難。
不過片刻，姬如逸軒輕輕歎了口氣，將手中的毫毛筆在墨硯邊緣放置妥當，尋了木椅在原位坐下來。
“嬌嬌，你這樣盯著我更畫不出來了，先說說你來找我是為什麽吧。”
聽聞姬如逸軒的話，雲嬌側頭望過去，而後則坐正了身子，道。
“我來找你就一定有事嗎？其實也沒什麽大事，你的傷恢複地怎麽樣？我幫你檢查一下吧？”
說著，雲嬌自座位上站起來，做勢要為姬如逸軒檢查身體。
姬如逸軒大驚失色，在雲嬌的手扶。觸碰到自己的前一刻猛地蹦起來，離開了原位。
“不必麻煩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再過一陣就可以完全恢複，不用擔心。”
聽聞其言，又看了看姬如逸軒異常抵抗的神情，雲嬌聳聳肩，坐回了位置上。
她大抵也猜到姬如逸軒的顧及，大致不過男女有別之類的言辭吧？
再三確認雲嬌失去了繼續下去的意願，姬如逸軒暗自鬆了一口氣，緩緩坐回了位置上。
方坐穩，掃了眼鋪滿了一整桌的畫紙，姬如逸軒猶豫片刻，再次站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開口。
“這裏太亂了，我們出去聊吧，正好，我也想去外麵找一找靈感。”
“好。”
雲嬌點點頭，答應。隨即起身，與姬如逸軒一前一後，出了廂房。
行走在雲府的小路上，姬如逸軒走的很慢，麵色少了喜色，似乎還有些猶豫不決。
但他特意將頭撇開了，不讓身側的雲嬌察覺到他情緒的不對。
“對了，我對外麵的情況還不是特別了解，去京上的路線就由你來決定吧，到時候告訴我一聲就行了。”
耳畔，傳來雲嬌的話語。姬如逸軒點點頭，應下。
“這個我早有打算，先去附近的臨城一趟吧，我有些事情想確認一下。”
言罷，姬如逸軒回想起臨城遭遇的追殺，目光不由暗了暗，隱隱透露著凶光。
但很快，這種光芒又被他收斂回眼瞳深處，對於此時的他來說，更為重要的是其他的事情。
微微垂了眼簾，姬如逸軒將目光落在前路上，開口詢問。
“嬌嬌，你覺得，你父親是個怎麽樣的人？經常都很忙嗎？來這裏這麽久都沒看見過他。”
“爹爹？”
下意識地，雲嬌喃喃出聲。隨即反應過來，抬頭望著天空，在心裏喚起久遠的回憶。
“爹爹出遠門了，我和你是同一時間回到這座城池的，爹爹在我心裏的印象，空缺了九年時光。要說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大概是溫柔吧，和娘親不一樣的溫柔。”
說到這裏，雲嬌不由得回神，衝著姬如逸軒不好意思地一笑，接著道。
“對於自己的父親說溫柔這個詞是不是有點奇怪？不過在我心裏就是這樣的感受。”
“他，平時的生活是怎麽樣的？身為一家之主，應該會很嚴肅吧？”
說不清出於何種心理，姬如逸軒再次詢問。
雲嬌微微歪了歪頭，似乎回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答。
“很少看見爹爹嚴肅的樣子，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清閑的，把事情都扔給了董姨。”
“是嗎？如此便好……”
姬如逸軒回應的聲音並不大。他將目光拉長，落在不知名的遠處。
——父親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自問。
兒時的記憶中，總能看見他皺著眉頭的樣子，行步匆匆。隻有在陪著母親的時候，他才會流露出笑容。
曾經的他不理解這是為何，但如今，他卻理解了很多。
回歸現今，他的腦海中回憶起風起黃沙，兵器交接與無數呐喊聲之中的一個挺拔堅硬的身影。
忽地，他心中明了了什麽。
“嬌嬌，我想到了！你忙去吧，不用管我了。”
丟下這樣一句話，姬如逸軒轉過身便快步離開了。
雲嬌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目光有些無奈。
聳了聳肩，雲嬌回過身，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此時的她也不知要幹些什麽好。府中本就不多的事務用不著她操心，而其他經營上的事情，則有慕柔忻管理著。
她即將離開，臨時拿起反而會因為笨手笨腳，給人添麻煩吧？
“好無聊，君雪寂那個家夥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不會已經出城了也不跟我打一聲招呼吧？”
喃喃自語著，雲嬌回想起君雪寂“生人勿近”的性子，很快便默認了自己的猜想。
即使不是如此，她也不覺得自己能對他起到什麽約束作用。
“不過，為什麽我和雪寂說的好多事情他都不記得呢？算了，也許是因為不用重要吧……”
思及此，雲嬌的目光暗了暗，心頭湧上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甩了甩頭，將雜緒暫時擱置，尋了個方向慢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