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老者
“李百戶，那小子不吃不喝找了兩天了”聽著手下的匯報，這名李姓的百戶，嘴裏咀嚼著一塊漆黑燒餅，端著一碗稀粥，碗裏的稀粥漂浮著幾顆米粒。
這李百戶正是那天與鄭與心談話的中年人，李百戶抬起了頭，把手中的土碗遞給了手下的士兵，吩咐道：“給那小子送去吧！”
“李百戶，這……咱們都不夠吃啊！”下屬猶豫著。
“讓你去就去，一碗粥我還餓不死”李百戶沒好氣的說道。
“是！”那士兵連忙接過了土碗，應了一聲匆匆忙忙的便轉身而去。
李百戶看著手下的士兵，一個個麵如死灰一般，這場圍城戰打了太久了一些……士兵們的意誌也被一點點消磨殆盡，甚至還出現了不少逃兵。
在這平陽修整以後，自己又要上路，繼續過這生死無常的日子，隻希望早一些擊潰朝廷，這亂世也能早一日結束啊！
轉頭對著一旁的副百戶詢問著：“王指揮使沒下令放糧嗎？”
“回百戶！沒有，我們這幾千人的隊伍已經輜重有限，再分與城中百姓，這戰也不用打了！百戶的意思我知道，但是這些事，我們這下麵的還是少操心吧”副百戶喝了一口稀粥，搖著頭說道。
二人沉默著，隻剩下嘴裏燒餅發出的哢哢聲。
“小子！拿去”
鄭與心看著眼前這兵卒，眼神警惕的看著他，慢慢向後退去。
“這是李百戶給你的！碗我給你放這了”士兵放下了碗，轉身便離去了。
鄭與心左右看著沒人，衝了上去，端起了稀粥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稀粥裏麵還有不少沙礫，不過在少年嘴裏卻仿佛人間美味一般。
“對了！妹妹！妹妹還沒嚐過這米的味道呢！”鄭與心端著土碗，想起了那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妹妹……
“是粥！是白粥”一道聲音從角落裏響起，一張枯朽的臉從裏麵探出了頭，貪婪的目光看著少年手裏的稀粥。
這人的話語仿佛在這平靜的池塘裏丟入了一塊石子，激起了層層水花，四麵八方的人積聚而來，如同一隻隻餓狼。
少年急忙轉身便跑，妹妹還沒喝呢！少年的腦海裏隻有這一個念頭，把稀粥護在了懷裏，看著四周圍上來的人群，單薄的少年，左右搖晃著腦袋看著這些人。
“給我！快給我！”一名骨瘦嶙峋的男人，揮動著木棒衝了上來，“咚”的一聲，木棒落在了少年頭上。
鄭與心隻感覺腳下一軟，一股熱流從腦袋上湧出，眼前出現了一道白光，倒下之時的畫麵，是人們……
人們瘋狂的爭奪著這稀粥，土碗破碎稀粥灑落一地，不少人爬在地上，伸出舌頭舔舐著，人群叫罵著，互相毆打著。
鮮血與稀粥混合在一塊，被一口口吞入肚中……
“軒千戶不好了！城南發生了爭奪糧食的暴動！”一名小旗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了營中，急忙說道。
“這種事！叫李百戶去處理就行了！一群餓瘋的狗而已，殺幾個就散了！去吧！”冷漠的話語從這人口中吐出，便決定了這群人接下來的命運。
“是！”小旗又再次急急忙忙的退出了營地。
李百戶趕到之時，人群已散去不少，人群看著起義軍來了，急急忙忙的一哄而散，李百戶抓住一名哄亂的百姓，手中的倭刀對著這人的脖頸而去，刀很快，一分為二。
李百戶提著這顆人頭，鮮血不停從頭顱之中流下，遞給了一旁的兵卒，聲音淡漠的開口說道：“把這頭宣在杆上，誰在不聽話！便是如此下場”
“是！”一旁的士兵接過了人頭，便去找木杆去了。
李百戶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少年，看著那張黝黑的臉龐，如果自己的兒子沒死的話……應該也與他差不多了吧！
回憶湧上腦海，李百戶一刹那間有些恍惚，還是一旁的兵卒出聲，才將他拉回殘酷的現實。
歎了一口氣，對著手下說道：“把那小子抬回去吧……”
“唔……”鄭與心眼神朦朧的睜開了眼，手往著腦袋摸去，自己這是到了地府了嗎？手掌摩擦著腦袋，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麽。
眼神漸漸清明，看著手上纏繞的繃帶，自己似乎躺在一張茅草鋪成的簡易床上，看著周圍的環境。
一縷篝火跳動著，上麵架著漆黑的鐵鍋，鐵鍋裏翻騰著什麽東西，一股股怪味傳來，傳入少年鼻腔之中，帶著一股苦澀的味道。
“小娃娃你醒了？”
鄭與心轉過頭去，一張幹枯的老臉映入眼簾，嚇了鄭與心一跳。
“小娃娃不用怕！”老人笑著看著鄭與心，慈祥的目光讓的少年，放下了一絲戒備。
“這是哪裏？”鄭與心看著陌生的環境，不解的問道。
“這是軍中營地，你小子受傷了，是名軍爺給你送來的”老者穿著一身棉質罩甲，坐在鐵鍋前翻攪著。
“多謝！老先生”鄭與心對著老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嗬嗬！不用謝我，我隻是幹我該幹的而已”老者笑嗬嗬的回應。
“小子還有事，那我便先告辭了”鄭與心剛要爬起床，出去，老者急忙叫住了他。
“你這娃娃！這麽著急幹嘛呀！傷還沒好呢！”
“唉！實不相瞞，小子還有個妹妹在這平陽城丟失，小子得去找尋”鄭與心對著老者解釋道。
“這樣啊！不過這平陽這麽大，又這麽亂，你一個人在這平陽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啊！”老者渾濁的老眼打量著鄭與心，開口勸道。
“能找到的！哪怕找一輩子！”鄭與心神情嚴肅的說道。
“嗬嗬！當年我也是這樣想的，才到了這軍中尋我那兩個兒，這都兩年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老人聲音平淡的開口，說到最後那一句時，語氣稍微一頓。
聽著老人的話語，鄭與心沉默了一會，想開口，卻又不知道怎樣開口才好，隻能說了一句。。
“老爺子您心善，我娘常說好人有好報！您一定會找到的！”
“嗬嗬！托小娃娃你吉言了，時間久了，我這念想也淡了，這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希望能再看看我那兩兒吧……”老者仰著頭，渾濁的老眼裏似乎有一些水光，從哪那溝壑橫生的臉上，滑下一道渾濁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