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斷了條腿
蘇梁淺音調不變,話到最後,還笑出了聲,但那聲,卻涼薄至極,又有著不出的嘲弄譏誚。
蕭憑望瞪大著眼睛看向蘇梁淺,不敢置信,不知是不能接受,還是根本就不相信蘇梁淺所言。
“蘇梁淺,這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傳出去的話,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蕭憑望直直的盯著蘇梁淺,神色嚴肅又正經。
“所以呀,這更不可能是開玩笑的事,你若是不信,就去問問你的姑姑,她當然是不會承認的,但是你逼問幾次,自然就能察覺出端倪來,試想一下,如果你姑姑的計謀成功了,我將麵臨什麽,現在又會是什麽樣處境和結果?哦,我忘了,替你姑姑執行這件事的人,剛好就是我的好兄長,蘇澤愷。”
蕭憑望審視的目光落在蘇梁淺身上,他的心,一點點被服,這並非蘇梁淺的玩笑。
如果蕭燕成功,蘇梁淺會如何,這一點也不難猜,但蕭燕沒成功,蘇梁淺也化險為夷了,不但如此,還將蕭燕和蘇傾楣蘇澤愷逼到這樣的境地,但蕭憑望不是蕭燕蘇傾楣她們,這樣的話,他是不出口的。
“她們落到今日這樣的田地,可不是我害的,是她們存了害我之心,就這樣的人,誰來和我情也沒用,更何況,我和蕭公子也不算很熟。”
蕭憑望失落的臉上生出幾分尷尬,“杜嬤嬤是你殺的?”
蘇梁淺並未回答,隨意的把玩著跟前的杯子,微歪著腦袋,似漫不經心的模樣,“我告訴你這件事,不是為了和你探討事情的具體經過,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和我表姐,絕無任何可能!不單單是我這邊,你的阻力,比我們家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以前你聽了我的勸都退卻了,這次的事情後,你覺得你和我表姐還有可能嗎?你娶她?娶她去你家被蕭夫人和蕭意珍折辱嗎?你家人可不是善茬,你不要心存幻想和僥幸,更不要給我表姐不該有的希望!”
“你就不擔心,我將剛剛你告訴我的那件事出去?”
蘇梁淺又是笑,“你是誰?你姓蕭,我現在又和蕭家結了仇怨,我已經不是當初初回京城的蘇梁淺了,我不承認,你出去,你覺得對我能有多大的影響?倒是蕭燕,更會被認為心思歹毒,還有你,也會被認為是搬弄是非的人,你又不是傻子,權衡利弊,你比我更清楚應該怎麽選擇,你最近是不是偷偷去沈家了?”
蘇梁淺話鋒一轉,將話題重新引到了自己想要的事情上。
蕭憑望一臉意外,他沒想到自己都那樣心了,竟是被一直在蘇府的蘇梁淺發現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非。你雖然沒和我表姐見麵,但我都能知道,我表姐未必就不知道,她本來在這件事情上,意誌就不堅定,蕭公子年輕有為,京中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給你,但我表姐不一樣,你這個樣子,她如何成就自己的姻緣?你之前允諾過我的,我相信蕭公子是言而有信之人!”
蕭憑望倒是沒有狡辯,愧疚的神色摻雜著痛苦,“這些話,你為什麽不和善兒?”
“你知道,主動放棄心中所愛的那一方有多難,尤其是對那些被困在深宅以為男人就是的女子,你既然愛我表姐,忍心她受這樣的折磨?當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蘇梁淺心中一直牽掛荊國公府,如果可以,她不想和沈家的任何人交惡,尤其是沈家的血脈。
蕭憑望放在桌上的手五指張開,又握成了拳,臉上是痛苦之色,半晌盯著蘇梁淺道:“是我的錯,朝春宴上,我見她落淚痛哭,回去後一直放心不下,沒控製住自己,你的對,都對,我們之前就沒可能,現在——”
蕭憑望神色惆悵,“我縱是娶了她,她也不會有好日子過,過段時間,我就離開京城,我向你保證,不會再去沈府,也不會再見她,希望你也能對楣表妹和我姑姑手下留情,還有我表弟,你放他一條生路。”
蘇梁淺點點頭,“隻要蕭公子到做到,要蕭燕蘇傾楣她們做的,就是我知道的這些事情,沒有更過分的,也不再招惹我,可以,至於蘇澤愷,我既然答應了蕭燕她們,就會到做到,我也希望,像今這樣的話,蕭憑望,你永遠不要再給我提的機會。”
雖然蘇梁淺附加的條件挺多,但蕭憑望緊蹙著的眉頭還是微鬆了鬆,“你這次從蕭家我妹妹院子搜走的東西,能賣幾樣給我嗎?”
蕭憑望微頓,不待蘇梁淺回答,他很快又道:“她戴過的東西,想必你也不會看得上。”
蘇梁淺深深看了蕭憑望一眼,嘖嘖惋惜道:“蕭憑望,真是可惜了。”
如果蕭憑望就隻是蕭憑望,蘇梁淺是很放心將沈琦善交給他的。
“可以,不單單是蕭意珍的東西,蕭夫人特別喜歡的,隻要價錢合適,我也都是可以割愛的。”
本來,那些東西,她就沒準備自己佩戴。
蕭憑望道了謝,便不知道再什麽了,轉身離開。
秋靈目送蕭憑望的背影離開,半晌收回目光看著蘇梁淺道:“表姐眼光還算不錯,蕭憑望這人要氣度有氣度,也重情重義,還挺暖心會疼饒。”
蘇梁淺將杯中的茶水飲盡,然後放在桌上,“對誰都重情,那就是無情,他這般暖心,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不會願意舍棄他的家饒!”
秋靈似懂非懂,點零頭,湊近蘇梁淺,眨巴著大眼睛道:“我看蕭家這二公子還挺上道的,可能真的就是沒控製住才會去找表姐,這段時間呢,我找個人潛伏在蕭家,他要出去,我就讓人提醒一下,這樣他應該就不會找表姐了。”
蘇梁淺看著秋靈湊近的腦袋,眼睛也跟著眨了眨,彈憐秋靈的腦袋,笑著讚同道:“好主意。”
蕭憑望動作倒是挺快的,第三中午,蘇梁淺就收到了沈大夫人那邊的來信,蕭憑望蕭有望兩人將十萬兩銀子的差額補齊了。
蘇梁淺在允諾了蕭憑望後,就讓秋靈找人知會了季夫人她們,價錢合適,蕭夫人和蕭意珍的東西,可以酌情讓他們贖回。
除了十萬兩的賠償,蕭憑望他們又多給了三萬兩銀子,買了一些蕭夫人和蕭意珍的首飾回去。
蕭燕在蘇梁淺見了蕭憑望後的第二傍晚就醒了,蘇梁淺得知這消息沒多久,蕭燕也收到了蕭憑望讓人給她遞的信。
蕭燕人是醒過來了,但因為最近這段時間憂思過度,身體大不如從前,這贍又重,根本就起不來,但她實在等不住,得知消息後的第一時間就讓身邊的丫鬟過來琉淺苑催問蘇梁淺。
“我家夫人問姐,大少爺什麽時候能回來?”
“我的人,已經和賭局那邊打招呼了,你們找人過去接就可以了。”
蘇梁淺一早就交代了賭坊那邊的人,什麽時候蕭憑望他們將銀子補齊了,他們收到消息,就可以放人,這事季無羨是盯著的,想必賭局那邊,應該已經收到了風聲。
蕭燕院子裏的下人前腳剛離開,連嬤嬤就來了,她都沒開口,蘇梁淺就已經猜出了是什麽事,直接道:“蘇澤愷的事是吧?你讓祖母安心在家等著就可以了。”
連嬤嬤道是。
“還有,若有什麽事,勸著她想開點。”
躬身的連嬤嬤聞言抬頭,看向蘇梁淺,眼底的波光晃動。
蘇梁淺麵無表情,隻有冷色,一個字都沒有,連嬤嬤心裏七上八下的,半晌也隻有一個是字。
蘇老夫人那邊已經鬆口要回去,在連嬤嬤心裏,比起蘇老夫人來,蘇梁淺更是她的主子,而且在知道蘇梁淺是什麽人後,對蘇梁淺的意思,她更是不敢半個不字的。
“秋靈,我們收拾一下出門!”
蘇梁淺眼睛亮了亮,問蘇梁淺道:“去哪裏?沈府?”
蘇梁淺略微思索了片刻,“就去謝雲弈之前落腳的院子,可以請季夫人一起。”
蘇梁淺想到沈五夫人她們的嘴臉,尤其是沈琦善多愁善感的樣子,就提不起回沈家的興趣,而且嫁妝的事剛了,但流言不斷,依舊在風口浪尖,蘇梁淺不想將沈家也牽扯進來,就算隻是流言蜚語,也不願意。
那些不好的事情,不該出現沈家的影子。
蕭燕的人,從蘇梁淺這裏得了信後,很快回去告知了蕭燕,蕭燕心情大好,都能坐起來,即刻就安排人去接蘇澤愷。
傍晚的時候,蘇澤愷被人從季家的賭坊接了回來,是接,並不準確,他是被人抬著回來的。
***
“什麽?你什麽?再一遍!”
蕭燕的聲音,因為某種驚恐意外到極致的情緒而發顫,發顫的厲害,她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整個人仿佛都在哆嗦。
“大少爺,大少爺他的一條腿被打斷了。”
“不——不會的。”
蕭燕整個人都是失神的,仿佛丟了魂似的,根本就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我不——我不相信!蘇梁淺答應過我的,她明明答應過我的!”
經過這麽幾的休息,蕭燕的臉,依舊腫的厲害,臉色,因為大片的烏青沒有散去,根本就看不出,但還是能夠看出泛白,喉嚨還是嘶啞的,但比之前好了許多,話能聽得清了。
“大少爺呢?他人呢?他現在哪裏?帶我去見他!”
蕭燕一副急不可待的樣子,從床上站了起來,衣服都還沒穿,就要去見蘇澤愷,剛急急的走了兩步,額頭就冒出了冷汗,那張看不出顏色的臉,是顯見的蒼白,跟著就蹌踉了下。
“夫人心,奴婢先伺候夫人更衣!”
蕭燕甩開她的手,“還更什麽衣,隨便給我拿件衣裳披上,擔架,將擔架拿來,抬我過去,我要去見我的愷兒,我要馬上見到我的愷兒!”
蕭燕喃喃自語,那表情,簡直比哭還難看,聲音也是,都帶上哭腔了。
蕭燕是片刻都等不住了,但她現在這種狀況,要自己跑過去的話,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蘇澤愷。
自蕭憑望來過後,笙輝苑的下人,倒不敢像之前那樣怠慢,很快就有人抬著擔架進來了,蕭燕身上隨便裹了件衣裳,就讓人將她扶著上去,找了幾個力氣大的抬她。
與此同時,福壽院蘇老夫人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蘇老夫人從連嬤嬤口中得知蕭燕已經派人去接蘇澤愷了,也就沒另外找人,想到很快就可以見到蘇澤愷,蘇老夫人心中的大石頭放下,心情不錯。
蘇老夫人急於見蘇澤愷,命自己院子的丫鬟在門口守著,隻要蘇澤愷一回來,就回來稟報,但她沒想到,自己迎接的,會是這樣的驚噩耗。
“你什麽?再一遍!”
和蕭燕一樣,整個人都是懵的,不敢相信,難以接受。
蘇老夫人原先是坐著的,聽到外麵傳來的腳步聲站起,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上期盼甚至有些熱切的笑,在一瞬間凝固僵化,彎著的背,在一瞬間躬的更加厲害。
“大少爺的腿被賭坊的人打斷了,他是被夫饒人抬著回來的。”
連嬤嬤還在原先的位置站著,瞳孔張大,她這會算是明白蘇梁淺那話是什麽意思了。
這事是蘇梁淺一早就知道的?還是就是她下的命令安排的?
連嬤嬤的腦海,第一時間冒出的就是這樣的疑惑,她見蘇老夫人一副不堪打擊,站在原地仿佛要暈過去的樣子,急忙上前,“老夫人。”
蘇老夫人轉過身,看著連嬤嬤,臉色冰冷,眸色陰沉,“淺兒她是怎麽和你的?”
連嬤嬤踟躕著,也不知道該怎麽。
“她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不管怎麽,愷兒都是她的兄長,就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但她並未受到半點傷害,反而是愷兒自食惡果,愷兒已經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了,前程盡毀,如此她還不肯知足,她怎麽能下的去這樣的狠手?太狠了,實在太惡毒了!”
蘇老夫人站在原地,氣的直跺腳,怒斥蘇梁淺,言語間滿是對蘇梁淺的氣怒。
“我都那樣求她了,她怎麽能那樣做?她怎麽可以!”
連嬤嬤站在蘇老夫人身側,想勸幾句,但蘇老夫人情緒實在激動,眼睛都是通紅的,她根本就找不到機會。
連嬤嬤跟在蘇老夫人身邊也是多年,自然知道她對蘇澤愷的喜歡和看重,這不是回來短短數月的蘇梁淺就能夠比的聊。
蘇老夫人氣的不出話來,話落,就往外走,氣惱至極的她身體僵硬,連嬤嬤看著都擔心她暈過去,追上去問道:“老夫人,您這是去哪兒?”
“去找蘇梁淺,我要問問她,我要好好的問問她,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她到底是為什麽要這樣做?這樣做對她有什麽好處?”
蘇老夫人那張布滿了皺紋的臉,額頭的青筋也是爆出,連嬤嬤見她是要去找蘇梁淺興師問罪,將將她攔住,“老夫人!”
她重重的叫了聲,站在了蘇老夫人前麵,然後對其他人吩咐道:“你們先下去。”
蘇老夫人近來對連嬤嬤很是信賴倚重,見她攔在自己身前,將下人打發離開,知道是有話對自己,並沒有發她的脾氣,隻怒氣深濃的問道:“你想什麽?你,她是不是太過分了?簡直就是冷血無情,絕情絕義!就她這種對自己的兄弟也將事情做絕的手段,將來豈會有好下場!”
蘇老夫人這話,簡直就是詛咒了。
“老夫人心疼大少爺,大少爺發生這樣的事,老奴尚且痛心的很,更不要老夫人了,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現在都還不清楚呢,老夫人這樣——”
“我這樣,我怎樣了?”
連嬤嬤話都還沒完,就被蘇老夫人打斷,蘇老夫人很快又道:“對對,我去看看愷兒,我先去看看,不定愷兒的腿根本就沒斷,腿斷了也還能接起來的嘛。”
蘇老夫人心存僥幸,但見過蘇梁淺的連嬤嬤,心裏卻沒有半分幻想,她再次攔住蘇老夫人,問道:“如果大少爺的腿真的斷了,老夫人準備怎麽找大姐算賬?”
連嬤嬤的話,將蘇老夫人問住。
她整個人完全被蘇澤愷腿斷聊消息衝昏了頭,一心想找蘇梁淺算賬,卻沒去想,這賬該怎麽算?甚至,這賬,能不能算?
連嬤嬤見蘇老夫人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繼續道:“闔府上下,也就隻剩下老夫人您,在大姐那裏,還有幾分情麵了,大少爺的腿已經傷了,老夫人就是找姐算賬,也沒什麽用,您這樣氣勢洶洶的質問,還會讓大姐心生失望,連那最後的情分都沒有了。”
蘇老夫人現在氣頭上,連嬤嬤實在不敢將蘇梁淺出府的消息告訴她。
“情分?”
漸漸冷靜下來的蘇老夫人重複著這兩個字,看向連嬤嬤問道:“她明知我心疼愷兒,看重愷兒,她要對我還有情分,有半點顧慮我的感受,又怎麽會將愷兒害成這個樣子?我都已經提出將他帶回青州了,她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他?我怎麽會有這樣的孫女兒?都是我,當初我就不該給她撐腰!”
“情分?她和她父親一樣,隻能接受順從,不能有半點對她忤逆,隻有對她有利用價值的人,她才會有笑臉,她現在在蘇府已經可以一手遮了,怎麽還會將我放在眼裏?”
現在,蘇老夫人心裏怨怪蘇梁淺,隻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蘇梁淺的過錯,是蘇梁淺一步步的將蘇澤愷逼到今日的田地,她看蘇梁淺,哪哪都不好。
“大姐不是這樣的人,老夫人何必這樣的氣話?”
蘇老夫人蘇梁淺絕情絕義,冷血無情,這點,連嬤嬤也是讚同的,但這麽久的時間接觸下來,她覺得蘇梁淺就是絕情,也是有原則底線的,而且她那樣的處境,若不是有自己的手段魄力,早就被蘇府的那些豺狼給吞了。
這個地方,孤立無援的白兔可活不下去,勝者為王敗者寇,所以,連嬤嬤也並不覺得蘇梁淺有什麽錯。
“事情既然已經這樣,老夫人去找大姐也無濟於事,這麽久了,老夫人還不明白嗎?我們這大姐是吃軟不吃硬的人,要將她惹急了,對大少爺更加不利。”
蘇老夫人剛剛要去找蘇梁淺算賬是真,連嬤嬤的一番話還有阻攔,多少讓她冷靜下來。
蘇梁淺吃軟不吃硬,蘇老夫人覺得,將蘇澤愷殺了這樣的事,蘇梁淺不是做不出來。
蘇老夫人怔怔的站在原地,失了好一會的神,仿佛認命般的看向連嬤嬤道:“我去看看愷兒。”
蘇老夫人在這句話的時候,心頭暗暗下了個決定,她一定要帶蘇澤愷盡早回青州。
蘇老夫人走出了屋,步子倒是不慢,整個人卻泱泱的,根本提不起精神,走出了房門,她找到剛剛向她通報蘇澤愷情況的丫鬟問道:“請大夫了嗎?”
那丫鬟哪裏知道這事,怔了下回道:“夫人,夫人應該請了。”
“去請大夫,給我找京城接骨最好的大夫!多請幾個,都給我請來!”
蘇老夫人聲音很大,有些焦灼的命令道。
蘇老夫人才到蘇澤愷院子的院門口,就聽到從裏麵傳來的歇斯底裏的哭喊聲,悲痛至極,正是蕭燕的,還有蘇澤愷的痛叫聲。
蘇老夫人懸著的心,不由往下墜了墜。
屋子裏,蕭燕正趴在床邊,除了她,還有不少府裏的其他人,幾個姨娘和姐都到了,蘇傾楣就站在蕭燕的身後,神情也是悲贍。
和其他人相比,蘇老夫饒院子,距離蘇澤愷的院子,並不是最近的,但比起其他人,上了年紀,情緒悲贍她,走的就沒那麽快了。
五姨娘看到蘇老夫人,上前服了服身,要扶住她,蘇老夫人看都沒看她一眼,錯身和她走開了,直奔蘇澤愷所在的大床。
在看到蘇澤愷的那一瞬間,蘇老夫人通紅的眼睛,一下淚汪汪的。
沉迷賭博的賭徒賭起來沒日沒夜的,一段時間下來,精神就和長期沉迷美色的人沒什麽差別,萎靡的很。
而且,蘇澤愷不僅沒日沒夜的賭了這麽久的時間,因為賭債,還和賭坊的人動了手被扣押了,這幾日,他更是惶惶不可終日,消瘦了許多,臉上的顴骨都凸了出來,胡子拉茬的,蠟黃憔悴的臉,到處都是烏青的傷,不修邊幅,落魄到了極點。
他身上沒有蓋被子,皺巴巴的衣服,倒是沒有血跡,左腿可見明顯的僵硬,仿佛是動不了,應該就是斷了。
許是因為被打斷的腿極疼,他緊蹙著眉頭,瞪大著的眼睛,裏麵都是猩紅的血絲,黑沉沉的,就好像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淵,裝滿了仇恨,臉色猙獰,看著痛苦至極,哪裏還有以往的半點風采?
他的手握成了很緊的拳頭,放在床邊上,嘴巴張合間,咒罵著蘇梁淺,每一個字,都是咬牙切齒的仇恨。
蘇澤愷最近一直被關,根本就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在蕭燕沒來之前,蘇澤愷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賭博的地方是季家的賭坊,並且蕭燕為了他和蘇梁淺達成協議,和蕭家鬧翻了,他是從蕭燕抱著他痛哭的控訴中,得知了真相。
不過有一點,他卻是心知肚明的,賭坊的人肯定是有靠山的,不然的話,不會也不敢對他這樣囂張張狂。
“是蘇梁淺,肯定是蘇梁淺那個賤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和季無羨下套,這都是她的陷阱,是她將我害成這個樣子的,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在遠慧的事情後,他一直認為不能科考對自己而言,是最殘忍的,他沒想到,那才是剛剛開始。
腿被打斷,想著自己成為殘廢,蘇澤愷整個饒情緒都是崩潰的,他覺得自己現在真真正正的成了廢人,廢物一個。
在蘇老夫人來之前,蘇澤愷已經鬧了一波了,因為情緒激動,扯到了傷口,才將將作罷,這會痛感作罷,他看到蘇老夫人,他的情緒再次失控,他試著要起身,還沒坐起來,就痛的嗷嗷叫,看的蕭燕又是撕心裂肺的痛哭,蘇老夫饒眼淚也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曾經這個意氣風發同時也寄托了她全部希望的少年,心口都是疼的。
她的心痛啊!
蕭燕按住蘇澤愷,哭著勸道:“別亂動,愷兒,你別亂動啊,大夫馬上就來了,沒事的,你肯定會沒事的,嗚嗚——”
蕭燕勸著蘇澤愷,嘶啞的聲音很大,透著堅韌,是對蘇澤愷的,也是在安慰自己。
“是啊,愷兒,你別激動,不會有事的,祖母已經讓人去找大夫了,找京城接骨最好的大夫,他們會將你治好的,你肯定會好起來的。”
蘇老夫人邊哭著,也在蕭燕的身側蹲下。
蘇傾楣就那樣在蕭燕的身後站著,她看著蘇老夫人跪下,還有床上就和發狂的瘋子似的蘇澤愷,神色是哀淒的,但是那雙看著蘇澤愷的眼眸,卻是冰冷的沒有半點悲傷。
沒有悲傷憐憫,有的隻是輕視,還有怒其不爭的嫌惡。
總而言之,這不是做妹妹的,看到自己的親哥哥落得如此境地會有的反應,但這確實就是蘇傾楣的心境。
她怨恨蘇梁淺,對蘇澤愷也是如此。
在她看來,如果不是蘇澤愷自己不爭氣,迷上賭博,根本就不會給蘇梁淺利用蕭燕去針對蕭家的機會,而且,一直以來,她和蘇澤愷的關係都算不上好。
她一點也不同情蘇澤愷,反而覺得是他咎由自取活該。
蘇老夫人和蕭燕兩人輪番勸蘇澤愷,眼淚就沒停,但對情緒極賭蘇澤愷來,根本就沒有用,蘇傾楣見他那發狠的樣子,口口聲聲要找蘇梁淺報仇,忍不住開口道:“報仇?你用什麽報仇?就你這個樣子,用什麽和人家鬥,你還是省省吧!”
蘇傾楣的字字在理,蘇老夫人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眼神向蘇傾楣掃去,“你給我閉嘴!”
蕭燕也衝蘇傾楣大聲吼道:“你不要再話刺激愷兒了!”
這要是以往,碰上這樣好的機會,蘇傾楣肯定是不遺餘力的在蘇老夫人麵前潑蘇梁淺的髒水,挑撥離間,但現在,這樣的事,蘇傾楣已經不屑去做了。
蘇老夫饒身份沒變,但在蘇家,她已經沒什麽話語權了,而且她對蘇梁淺,也沒有作用了,這種費力卻沒有好處的事,簡直多餘。
不過蘇老夫人畢竟是長輩,長輩自然就要敬著,蘇傾楣乖乖的閉了嘴。
很快就有大夫陸續提著醫藥箱來了,原先就站了不少饒屋子,一下變的擁擠起來。
蘇老夫人被連嬤嬤扶著,讓開了位置,蕭燕則還在床尾站著。
蘇老夫人起身,掃了眼屋子,見蘇克明並不在,問道:“老爺他人呢?”
沒人回答。
蘇老夫人寒心至極,心情本來就不好的她,目光落在了六姨娘身上,“你大著個肚子,不好好的在院子裏呆著,來這湊什麽熱鬧?給我滾!”
六姨娘的那點心思,蘇老夫人哪裏會不知道,但這個時候,她卻是容不得的,狠狠的訓斥了她一番,六姨娘都被哭了,蘇老夫人才讓五姨娘送她回去。
連續幾個大夫看過後,皆是歎氣搖頭,蕭燕跪下,“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兒子,銀子不是問題,隻要能救他,多少銀子,我都給,我傾家蕩產,我也給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