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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琴聲悠揚鋏不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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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元山開山收徒的地方,既樸素又很有雅趣。


  許多來此之人,隻要在山腳劍亭領取一柄長鋏,就能去劍亭後邊雪鬆林裏,參加聽琴擊鋏。


  由於今日回元山開山,寒城不再禁止人員進入其中,因此寧白峰趁早去了一趟城隍廟,用五枚通寶錢以及一顆鵝卵石作為香油錢,與這位文士城隍達成協議,然後才隨著人群出城,前往回元山腳劍亭。


  當寧白峰拿取長鋏時,劍亭裏的人發現,此人竟然與自己的修為相當,愣了半晌。


  劍膽境來參加開山聽琴,這在他的經曆之中,尚且還是首次,隨即他就反應過來,此人的目的並不是回元山,而是上院鼎劍閣。


  這樣的情況對鼎劍閣來說,其實並不稀奇。


  總有那麽些人資質不錯,僥幸踏進修行之路,卻在某一個境界停滯不前,就期望著去宗字頭山門求教。


  對於這樣的人,回元山鼎劍閣從不拒絕,但其考核程度,比那些外三境就開始進入山門的弟子還要嚴格。


  除了最初對宗門貢獻之外,對心性的考核更是慎之又慎,許多來此求教的修行之人,最終熬不過心性大考,選擇黯然離去。


  因此對很多人來說,來回元山鼎劍閣碰運氣,無異於浪費時間。


  畢竟在此空耗無數年,還不如外出尋找契機。


  當然,有失敗,自然也有成功者。


  當今鎮嶽峰主,當初就是一名無法突破劍膽境的下三境散修,在回元山做了近二十年的雜役,最終突破層層考核,拜入鎮嶽峰,然後一飛衝天,成為劍坯境大修士,最後憑借努力,坐上峰主之位。


  男子憐憫又可惜的將長鋏遞給白衣青年,勉勵的笑了笑。
……

  世間修行之人無數,鎮嶽峰主終究隻有一人。


  寧白峰接過長鋏,雖不清楚對方笑什麽,卻明白其中涵義,也隻是點點頭,轉身去往亭後鬆林。


  行走間,寧白峰仔細打量手中長鋏,發現此物竟是無柄劍條,甚至尚未開鋒。


  聽琴擊鋏,竟然是敲擊鏽跡斑駁的老舊劍條,實在令人意外。


  進入雪鬆林的瞬間,寧白峰就察覺到一股淩厲之意拂過全身,很顯然整片雪鬆林被禁製籠罩。


  順著他人足跡進入鬆林深處,一片寬闊的林間空地上。


  一座白玉圓台淩空懸浮在雪地上空三尺之處,周邊三柄巨劍繞著圓台緩緩旋轉。


  這種東西寧白峰見過,當初天劍峽前,林語元坐鎮的就是這種圓台。


  此時,高台上同樣坐著一名女子,隻是不再是林語元,女子臉上遮著麵紗,膝上浮著瑤琴。


  高台四周的林間雪地上,已經聚集不少男女,或坐或立,交頭接耳,切切私語不斷。


  寧白峰大致的看了一下四周,林間人數約有兩百。


  以當時在林外拿取長鋏來看,劍亭總計有三座,合計下來人數已經不少。


  寧白峰隨意找了一處石頭,拂盡上麵積雪,坐了下來,打量著四周。


  隨著時間的推移,林中聚集人數已四百有餘,若是三座劍亭人數一致,此次開山聽琴擊鋏之人已有上千。


  直到不再有人來時,高台上的女子勾動一下琴弦,清澈的聲音瞬間傳遍雪鬆林。


  竊竊私語之聲立即停歇。


  隨後,女子再次撫琴。


  高台側邊露出一處缺口,一張張蒲團飛出,均勻的灑落在雪鬆林間。


  來此之人並非都接觸過修行,最初看到淩空懸浮的高台與旋轉巨劍,已經心中驚歎。


  此時看到這種神奇畫麵,更是驚訝不已,同時眼中已經冒出羨慕與


  渴望的神情。


  隻要進入回元山,這種神仙法,必定離自己不遠。


  寧白峰走遍千山萬水,這種情景已經司空見慣,自然不會有多驚訝。


  隨意挑了一處離自己最近的蒲團坐上去,縱然身穿白蟒龍衣,以及突破至劍膽境,能做到寒暑不侵,卻也不至於還要坐在石頭上,特立獨行。


  林間眾人坐定之後,高台上的女子也未多說,靜待片刻,緩緩開始撫琴。


  當琴音波浪從琴弦上波動蕩開後,撞到圍著高台緩緩旋轉的三柄巨劍。


  絲絲縷縷的淩厲之意隨著音波傳揚開去。


  寧白峰沒有想到,本以為是臨時洞府的白玉高台,卻還有著這樣生氣的功效。


  鬆林雪地間,琴聲悠揚。


  聽著婉轉的琴聲,寧白峰漸漸趨於入定,但卻在心神沉寂的那一刻,氣海上的玉劍劇烈一震,隨即腦海裏的神誌一清,雙眼驟然睜開。


  林間雪地上,無數男女已經入定。


  寧白峰暗自心中駭然,這琴聲竟然有惑人心智的作用。


  琴聲嫋嫋間,逐漸有人開始輕叩橫在膝上的長鋏,隨著琴聲的韻律叩擊輕吟。


  寧白峰心中恍然,原來這便是聽琴擊鋏。


  這樣的叩擊頃刻間就傳遍整片鬆林,擊鋏之人越來越多。


  聲音縱然繁多,卻並不雜亂,韻律相合,傳在林間,猶如鬆濤陣陣。


  繁音悅耳,隨風回蕩。


  寧白峰緩緩掃視四周,發現沒有入定之人也有不少,入定但沒有擊鋏之人同樣也有。


  這讓他有些放心下來,本非隻有自己清醒。


  然而寧白峰放心,那些看清身邊情況的人,卻已經心中焦急,當即閉上眼,想要聽琴入定。


  寧白峰收回視線,前方數丈外,一名身穿黃色薄襖裙的女子,手指不斷叩擊在長鋏上,聲音清脆如黃鸝,極為動聽悅耳。


  隨著黃衣女子的叩擊,長鋏上不斷有鏽跡脫落,露出裏麵雪亮的劍鋒。


  寧白峰瞬間明白,這是以劍意給長鋏開鋒。


  回元山並沒有講明聽琴擊鋏的考核準則,但來此之人並不是蠢貨,甚至有些大戶人家子弟,來之前已經打聽過,此時隻要不是瞎子,一看便知。


  最終的結果必定是以長鋏是否開鋒,以及開鋒多少做作為評判標準,用來選擇是否選取錄入回元山。


  入定之人早已不知外物,自不會知道林間景象。


  琴聲悠悠,劍意飄散。


  以純粹劍意彈奏琴聲,勾動人體本身意氣。


  心中劍意越盛,自然越能引起共鳴,而共鳴之聲越強,其對劍的親和度則越高,以此類推,其劍修資質必定也極為不凡。


  當初認為此法有失偏頗,現在看來,此等方法確實極為高超。


  然而,寧白峰很快就覺得不妥。


  無論他如何入定,心神即將沉寂的時候,氣海裏的玉劍就會將他激醒,嚐試多次之後,依舊如此。


  甚至寧白峰強行壓製玉劍接納琴聲,卻發現依舊毫無作用,自己的劍意根本毫無波瀾,仿佛琴聲根本沒有資格引動。


  寧白峰睜開眼,看著手中長鋏,苦笑不已。


  自己的劍意領悟自劍崖石刻,後來在劍穀裏奪取伏山河的劍意劍勢,相互融合之後再破境入劍膽其本質早已發生改變。


  劍氣有厚薄,劍意有高低。


  縱然彈琴女子是劍丸境,其劍意本質上依舊比自己遠遠不如。


  由高到低引起共鳴容易,由低到高想引起共鳴,卻是極難。


  寧白峰看了一眼前方那名黃衣


  女子,膝蓋上的長鋏已經露出九成的劍鋒。反觀自己手中的長鋏,依舊鏽鐵一塊。


  林間其他處,已經有人臉色蒼白。


  縱然林間寒冷,卻終究抵不過心中的冰涼。


  無法進入共鳴,自然不能長鋏開鋒。


  手中長鋏是鏽鐵,人也形同鏽鐵。


  人如鏽鐵,基本修行無望。


  這種無聲的嘲諷,不亞於鈍刀在心頭割肉,痛苦至極。


  對於不能進入共鳴,寧白峰沒有感到任何痛苦,甚至對於不能修行的痛苦,他曾經深刻感受過,此時隻是有些遺憾罷了。


  並不是他資質太差,而是太好,好的有些離譜。


  琴聲悠揚間,寧白峰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此時已經日照漸晚,琴聲節奏也趨於尾聲。


  林間雪地上,長鋏開鋒者不足總人數的一成,多數隻是掉落一層鏽跡,露出或多或少的劍鋒。


  此情此景,真的是有些曲高和寡之意。


  寧白峰無奈的歎了口氣。


  本想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進入回元山,然後將弦月墜帶進劍池,卻沒想到劍意不能共鳴。


  旁人在愁資質太差,自己卻愁資質太好。


  此時若是將這個情況說出去,那些臉色慘白的男女,估計不會在乎劍膽境的身份的,上來把他圍毆打死。


  寧白峰心想,難不成真的要放飛那隻信劍?


  當初在懸劍山分別的時候,林語元曾經給過他一枚信劍,並且直言若是有事,可以給他傳訊。


  一路追尋去龍門,這枚信劍從未動用。


  此時若是聯係林語元,整座回元山,乃至整座劍閣都會引起轟動。


  當初天劍峽裏的事早已傳遍坤洲,貿然現身必將引起各方關注,更不利於他進入劍池,畢竟到時候很多事情都沒辦法解釋。


  看著手中長鋏,寧白峰陷入沉思。


  伴隨著最後一根琴弦停止跳動,悠揚的琴聲緩緩停歇。


  空地間再次清醒熱鬧起來。


  有人歡喜有人愁。


  高台上的女子掃了一眼下方,看到那些膝前的雪亮,露出滿意之色,接著清脆的聲音傳遍林間,“凡是長鋏開封著,皆可入我回元山內門,長鋏落下鏽跡著,可入外門修行三年,經考核後可進內門,若是不願,將長鋏放在原地,直接離開即可,至於未能共鳴者.……”


  女子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世間大道無數,流派眾多,並非隻有劍道一途能夠登天,天下宗門紛繁,並非隻有回元山,諸位可前往別處求教。”


  這樣的話,沒有明說隻是不想打擊這些人,但卻很直白的告訴他們,沒有共鳴,回元山不會收留。


  有人失聲痛哭,有人喜不自禁。


  沒有共鳴,自然就要離開,一柄柄鏽跡斑斑的長鋏插在原地,曾經滿懷希望握住的那些人,落魄的向外離去。


  甚至有那已經露出些許劍鋒的長鋏也插在地上。


  回元山外門修行三年再考核進內門,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等待,畢竟修行一途,一步慢則步步慢,現在晚別人三年,他日就慢上三十年,隨著境界的攀升,將來就會慢三百年。


  就如同高台上的女子所言,世間大道無數,天下宗門眾多,回元山隻是比較寬的那條路而已,而這樣的寬路,坤洲還有不少。


  人群散盡,留下之人已然不足三十。


  相較最初的近為五百之數,此時竟是不到一成,這樣的淘汰率著實高的嚇人。


  鬆林雪地的最外圍。


  一名坐在角落裏的白衣青年,看著膝前,嘴角緩緩露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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