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兩卷資料
獨孤府許是今夜一夜無眠。
承安被關在柴房裏,想去看看他,卻不知道該以身份去麵對他。兩家的恩恩怨怨我不清楚,但我自打將他從西縣帶回來我便一直將他當自己的親弟弟一般看待,可誰知卻出了這種事。
夜裏,我翻身而起,披上單衣,沒有叫醒隔壁的煙潯和漪瀾,去廚房找了一些吃的給承安端去。
柴房沒有上鎖,便輕輕一推便開了。
承安還是白日裏那副被綁的樣子,睡得極不安穩,口中喃喃地念著“爹”。
莫不是在西縣的那個老乞兒便是李敕?想起他的病,就算再有刻骨的仇我也覺得承安真的很可憐。
我伸手撩了撩承安額際的發絲,卻不料將他弄醒。
他睜開眼睛,迷糊地看著我,好不惹人憐愛。
但看清是我,他眼神驀地變得清亮,方才如夢初醒。
見他恢複了一臉戒備,我尷尬地笑了笑,對他說道:“承安,你相信姐姐,我爹絕對沒有陷害你爹。”
許是因為我救過他,他並沒有對我露出恨意,隻是撇過頭不說話。
我見他如此,也不好再說這個話題。
我將從廚房找到的飯菜端到他麵前,哄道:“你晚上都沒吃飯,一定餓了吧,來,姐姐喂你。”
聽見我這樣說,他咬了咬下唇,眼圈有些微紅。
好一會兒才轉過頭看著我,有些哽咽的說道:“姐,我差點害死你們,你不怪我嗎?”
怪他嗎?當時知道是他時肯定是怪的,甚至後悔為什麽將他帶回了雲都,還帶進了獨孤府。但事後轉念一想,他是個孩子,很多事都不懂,如若大家都怪他,他又何其無辜。
“不怪。”
話音剛落,他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來。
“怎麽了?”我有些慌忙,將飯菜放下,急著去擦他的淚。
“姐,你待我真好。”
畢竟是小孩子,恨來得快,去得也快。
我像往常般摸摸他的頭,笑道:“姐姐不疼你誰疼你呢?”
見他又是一陣感動,我將綁住他的繩子解開,他卻吃痛地喊了一聲。
我將他手臂輕輕拉過來,將他衣袖拉上去,他被繩子長時間捆住而導致的觸目驚心的紅印闖入我的視線。
我想起我房裏有一瓶去淤膏,剛想去拿,卻被他叫住。
他仿佛猜透了我的心思,朝我搖搖頭。
我也隻好隨了他的意思。
和他一起坐下,喂他吃下一口一口的飯菜。
待全部吃完後,他也該休息了。
我端起已吃完的飯菜,正準備離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謝謝”。
我朝他淡淡地笑道:“承安,你相信姐姐,我會找出證據證明獨孤家並沒有對不起你爹。”
剛出了柴房,我才發覺剛才說的話的不妥。
找出證明獨孤家並沒陷害李家的證據,豈不落實了李敕貪汙災銀?真是兩難,但現在為了洗刷承安對獨孤家的敵意,我也隻好保全獨孤家了。
……
煙潯既已回到我的身邊伺候我,那麽按理漪瀾也就要回闌薰院服侍若影夫人。但早上她本應回去的時候卻朝我跪了下來,道:“漪瀾想和煙潯姐姐一起服侍小姐,還請小姐不要將漪瀾遣回闌薰院。”
我詫異地看向剛從外麵買來東西正進來的煙潯,她朝我俯首,我便也應了漪瀾的請求,讓她留在我身邊。
讓煙潯為我梳了個男子的發式,換上她從外麵為我買回的男子服裝,漪瀾不解地看著我。
煙潯向她解釋了,我是要去閑王府,女裝的話門衛會攔住我不讓我出府。
漪瀾了然的點點頭,我讓她留在攬醉小築,便帶著煙潯一起從後門溜了出去。
“你似乎並不驚訝漪瀾會向我提出這個請求。”煙潯從今天早上知道後便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也沒有詫異。
煙潯跟在我的身後,聽見我的問題回答道:“昨晚漪瀾她來找我,便告知了煙潯想和煙潯一起服侍小姐。”
原來如此。我調侃道:“你就這麽大度就答應了?你就不會吃醋?”
我的調侃惹來煙潯的一陣羞惱。
到了閑王府,估計那門衛沒有見過像我這般穿得不倫不類的,看了我好一陣才進去通報明月瀟。
很快上次見到的那個管家就迎了出來,見我一身男裝,愣了一下,還是笑著將我請了進去。
這次倒也沒有像上次來閑王府那樣見到裏麵歌舞升平,不解時問那管家,方才知道明月瀟將所有姬妾都遣散了。
將我帶到一處樓閣時,那管家朝我恭敬道:“王……公子請,王爺就在裏麵。”
看樣子他本意是想叫我“王妃”,但見我一身男裝,便也懂得察言觀色,硬是將“王妃”改成了“公子”兩字。
我朝他點點頭,他便識時務地退下了。
推開門,見一身白衣的明月瀟正拿著狼毫潑墨作畫。
聽見我推門進來的聲音,那廝也沒轉過身來,一直專心做著他的畫。
我見他不理我,倒也沒再出聲,隻是走到他背後,看著他作畫。
拂柳下,一位妙齡女子站在那樹下,巧笑倩兮。
這麵容像極了我,我心下一喜,但又有一些迷惑,那畫中的女子蹙著眉,憑添了幾分憂愁,那神態,竟有幾分像那青雲殿裏的女子。
我不解中,腰上一緊。
明月瀟攬著我,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這女子是?”我拿起他剛完成的畫,細細端詳道。
他沒有正麵回答,湊到我耳邊輕輕地說道:“你自己猜。”
我放下畫卷,我這次來可不是為了猜他的畫。
“無聊。”
他聽見這話,在軟榻上坐了下去,單手托腮道:“那你來找我做什麽?”
我正了正臉色,道:“你能幫我將兩年前獨孤家和李家的資料找出來嗎?”
他輕笑一聲,問道:“可是要找關於李家貪汙災銀的資料?”
我不可置否地點點頭。
他見狀,輕笑著起身過來將我抱住。
見他如此,我有些氣急,推著他,“你到底答不答應啊?”有了兩年前的資料,才能讓承安洗去對獨孤家的敵意。
他在我耳畔輕輕道:“先別說這些,讓我抱一會兒。”
我白他一眼,卻也隨他抱著。
本來以為他過會兒就會去找兩年前的資料,結果鬆開我之後,他直接喚青遠將我送了回去。
我又急又氣,他卻對我的怒斥充耳不聞,繼續拿筆做他的畫。
……
從後門回了攬醉小築,煙潯漪瀾見我一臉氣呼呼的樣子,對視一眼,皆是不解。
我回到房裏,才看見洛千塵坐在桌邊,他見我回來,急急走過來看了看我,緊張的臉色方才緩和下來。
“怎麽了?”
他鬆了一口氣道:“昨天沒來,聽寧璿回來說丞相大人的壽宴上出現了中毒,我以為.……”
“以為我有事?”
看著他又有些緊張,我忍不住打趣他。
他愣了一下,點點頭。
我有些感動,轉了個圈對他說道:“看,我這不什麽事也沒有嗎?”
確定我沒事,他才又露出了往日的笑容。
“你來就為了看我有沒有事?”
他搖搖頭,將桌上放著的一卷東西遞給我,說道:“昨天的事我都聽丞相大人說了,我想這些資料興許你會用得上。”
說完不待我開口,他便轉身出了房間,離了攬醉小築。
我展開那卷資料,心下一喜,赫然是關於兩年前李敕貪汙災銀的資料。
我正鄙視著明月瀟的時候,青遠來了小築,亦遞給我一卷資料,我接過,那廝也不是沒聽到我說的話嘛。
拿著兩卷資料回房看著,記載得都很詳細。
李敕貪汙的事曆曆在目,教人不得不選擇相信。
若是將這兩卷資料給承安看,就算他再怎麽選擇不相信,也許會消去一些對獨孤家的敵意吧。
想著我帶著那兩疊資料前去柴房,到了柴房,卻不見了承安的身影,聽小廝說才知道承安被帶去了獨孤潛的書房。
我趕緊奔向書房,到了書房,承安坐在椅子上,獨孤潛一臉和善,並沒有我以為的劍拔弩張的氣氛。
我敲了敲門,兩人都側過頭來。獨孤潛見是我,頷首示意我進去,承安則咬著唇看著我不語。
“承安,我找到了當時的資料可以證實獨孤家的清白,你若不信可以自己看看。”我將那兩卷資料遞到他麵前。
他接過,雙眸緊緊盯著那些字,仿佛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字。
獨孤潛朝我投來疑惑的目光,我回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待承安看完後,雙拳緊握,仿佛不能立刻接受那告訴他的確是自己父親貪贓枉法的消息。
“承安,若是你願意,我獨孤家還是會像以前般待你,你會做出那種事,畢竟是因為年齡還小,不懂是非罷了。”
承安不語,還是隻顧著盯著那兩卷資料。
獨孤潛歎了一口氣,朝我揮揮手,示意我將承安帶回房休息。
我點點頭,拉過承安的手,柔柔道:“承安,姐姐帶你回房休息。”
承安並沒拒絕,仍由我牽著他的左手出了書房,右手卻緊緊攥著那兩卷資料。
將他帶回了他的房裏,讓他房裏的丫鬟吩咐好好照顧他,便讓他自己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