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往事如煙（下）
趙煜歎息一聲。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句話其實真的挺對。
??伴隨著青木道人與老嫗的一番話，當年的事情，才一點點揭開迷霧。
??說到底，事情很簡單，人性卻複雜。
??當年處於三十而立的李老太爺不知出於怎樣的原因，與一名青樓女子漸生情愫，在做生意之前，還將自己的一名丫鬟留下照顧青樓女子。
??獨自拿著重金去做生意的李老太爺卻吃了苦頭，被匪徒盯上，墜落山坡才幸免一死，後來又是因為被大夫人的娘家所救，迎娶了大夫人。
??甚至在大夫人的嚴加管控之下，不，應該是說迫於大夫人那強勢的娘家壓力下，不敢去尋找青樓女子。
??足足熬了十年，等到自己已經崛起了，可以不用依靠那大夫人娘家時，便第一時間想去接青樓女子回府。
??說李老太爺性情涼薄，倒也不錯。
??至少他拋棄了青樓女子十年，甚至不聞不問，未曾想過她的日子，將會是怎樣的難過。
??說李老太爺重情重義，也不錯。
??十年後的第一時間，便想去迎接青樓女子，甚至都不怕十年時間，青樓女子已經韶華易逝，容顏漸老。
??關於李老太爺人品，趙煜不置可否。
??而麵前青木道人看起來已經好似癲狂，狀態明顯極差。
??這就感覺一直支撐著他的仇恨，在一瞬間被劉婆婆抽空了一絲，心神之間，便空虛了幾分。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既然你這麽恨他，為什麽要相隔這麽多年才忽然來報仇？”
??“還有，當年你與你娘親無牽無掛，無依無靠，你們又是怎麽提前能夠知曉，李老太爺是派人去殺你們的？”
??“還是說，當年隻是有人不願讓你回府上而已！”
??趙煜站起身來，目光落在青木道人的身上。
??這些問題，便是趙煜在這些往事之中抽絲剝繭所得，而他覺得，自己已經愈發接近那個所謂的“真相”。
??“你說什麽？！”
??青木道人瞪大眼睛。
??他不是傻子，怎麽會不明白趙煜的意思？
??“噗！”
??青木道人剛望向人群，他便猛地吐了一口黑色的淤血。
??渾身的氣力，好似都被抽空了一般。
??而後，青木道人緩緩倒地，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深邃的夜空上。
??驀然間，青木道人好似看到了一名女子。
??女子忙織布，女子忙耕田。
??女子忙做飯，女子忙縫衣。
??“娘……”
??青木道人呢喃一聲，含笑而亡。
??青木青木，木字源於“李字無子”，而“青”，則是他的本名。
??因為乃是青樓所生，所以他名為李青。
??取道號青木道人，他便是想要告訴自己，他與那姓李的老東西，無半點瓜葛！
??從一開始，青木道人便不是為了李府的家產而來。
??他不想要錢財，也不想要名利，他想要的，就是那個害他娘操勞辛苦十年，最終卻英年早逝的老東西！
??青木道人，或者說李青，他並非因趙煜震及肺腑而死，而是從一開始，在將真相公之於眾時，他便吃下了斷腸散。
??他早已想好了一死。
??“小青呐！”
??老嫗忽然踉踉蹌蹌地撲倒在李青的屍體旁嚎啕不止。
??隻是漸漸得，圍觀的人們發現劉婆婆的動靜越來越小了。
??到最後人們湊近時，這才發現，老嫗竟然沒了呼吸。
??全場嘩然。
??真相的確是殘酷的。
??伴隨著真相剛剛解開的時候，卻是同時付出了兩條人命。
??“明兒個馬上報官，先將他們的屍體找個地方安置起來！”
??二夫人擺了擺手，當機立斷道。
??關於這些陳年往事，她並不感興趣。
??當初嫁入府邸中時她便已經聽府上的許多老人們說過那些風言風語。
??二夫人當初便不甚在意，若是在意這些，如何能夠得寵？
??而如今，當然更不在意這些。
??對她而言，那個剛剛說出是老爺私生子的道人死了才好！
??若不然，一個私生子還想要一起來瓜分他們這財產不成？！
??“這位公子年少有為，此番若非有你的話，恐怕我等還不知道，這裏邊竟然藏著這麽多事情。”
??二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衝趙煜說道。
??“如今既然真相大白了，公子是不是可以離開我等李府了？”
??“我們不過是平頭百姓人家，不過是想過些安逸日子罷了，不比你們這等快意恩仇的江湖遊俠兒。”
??“成！”
??趙煜拍了拍屁股上不小心沾染到的些許塵土，“你們先忙著處理老太爺的後事兒，我等會兒便自行離開。”
??“如此最好！”
??二夫人點了點頭。
??人漸漸地散去了。
??如今經由如此一出，這法事自然不能繼續下去了，便直接由二房與三房派子嗣在此守夜。
??至於說家丁下人們，忙活了大半夜，此番自然都要回房歇息去了。
??畢竟明日便要開始張羅喪事，恐怕休息不了幾個時辰便要醒來，到時候府邸上下還有許多的事情忙著處理。
??一道身影卻並未回房睡去，而是推開了那扇“鬼宅”的門，在那口枯井旁坐了下來。
??隻是很快。
??在這道身影的身後，又出現了一道身影，這道身影手握長槍，舉止懶散，宛如一個貪玩的少年郎。
??站在枯井旁的那道身影絲毫並不詫異。
??“從第一次見到公子開始，我便知道，公子不是尋常人。”
??“小小年紀卻心細如發，聰慧無雙，若非是公子一昧死纏爛打，當年的那些塵封起來的舊事，也不會浮出水麵，再被大家當做笑話來聽。”
??這道身影緩緩說道。
??“話糙理不糙。”
??趙煜嘴角含笑，“不過嘛……那位青木道長因為對老太爺的恨而如法炮製搞出了這麽大的動靜，你又是為何呢？”
??這道身影緩緩轉身，與趙煜對視起來。
??正是伺候老太爺的府上老管事！
??沒人會想到，這其中的事情，竟然也與老管事有關！
??“剛剛聽過了那位私生子的故事，不妨再聽我說說大夫人的故事？”
??老管事笑了笑，衝趙煜問道。
??“當然！”
??“我最樂意聽故事了！”
??趙煜聳了聳肩，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老管事看了一眼黑洞的枯井，眼眸溫柔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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