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可憐天下有情人
南宮瑤成婚時，固遠正率領後秦大軍征討西邊小國荷西，此是他攻打的第三個國家。
固遠回國三個月，便迅速為後秦平定內亂。但後秦積弱已久，為使後秦快速強盛，後秦皇帝便決定吞並其周邊幾個富庶小國。此後不過一年時間，固遠接連覆滅兩國。
固遠之名開始流傳於西疆十二小國。
五個月後，固遠吞並荷西。荷西公主以姿色靚麗聞名遠近，她跪於其身前，願給他為奴為婢，隻求他放過荷西皇室，至少放過幾位年幼皇子。固遠未瞧她一眼，給其留下一條白綾、一杯毒酒、一柄長劍，轉身離去。
公主緊咬下唇，最終飲下毒酒，含恨而亡。
班師回朝時，後秦皇帝親率文武朝臣出城相迎。年輕皇帝笑容滿麵，上前親自為其牽馬進城。京都百姓沿途恭迎，歡呼慶賀大將軍凱旋而歸。
慶功宴過後，皇帝拉著他進了自己寢宮，喚來宮中所有公主，其中大多是其皇姐、皇妹，但也有其女。最後甚至連還在繈褓中的小女兒也命人抱來。
“如何，可瞧中了哪位？”
皇帝小聲詢問。眾公主麵色羞紅，頓時千姿百態……
固遠微微一笑，搖搖頭。皇帝便又道：
“跟我可別扭捏。即便瞧中了幾位，甚至都瞧中了也無妨，都嫁與你便是，我後宮妃嬪不也不少？”
皇帝私下待他從不在乎禮製。固遠依舊搖頭，皇帝隻好讓眾公主先行退下。
“都瞧不上？”皇帝問。
固遠無奈一笑，皇帝瞬時明白過來。
“有了心上人？”
固遠點頭，皇帝渾不在意，道：
“若是國內女子，皆隨你意，國外的……能搶則搶，不能則日後再搶。”
隨後他又道：“這公主你也可娶幾位，做妾室亦可。”
固遠不答話，皇帝便命人取來酒水，親自為固遠斟滿。
“不論你娶何人，我定會以皇子嫁娶之禮為你操辦。你可別小覷這皇子婚嫁，前不久蘭亭汀蘭公主與吳國皇子成婚，兩國可是舉國歡慶，八方使者來賀……”
始終輕笑的固遠，猛然轉頭看向皇帝，麵色慘白，他死死盯著皇帝：
“你說誰？”
皇帝沒有追究他的以下犯上，隻是驚疑道：
“汀蘭公主南宮瑤，有何問題？你可是不舒服？”
“來人！傳禦醫！”
皇帝緊張呼喊，固遠拉住他，搖頭道：
“沒事。喝酒。”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皇帝輕輕揮手，身後的親信退了出去……
第二日，固遠從龍床上起身，看了眼躺在身側細細瞧著他的後秦長公主趙懷靈。淡然道：
“我不會娶你。”
對方一笑，微微搖頭：“不需要。”
固遠皺起眉。趙懷靈似是明白他所想，柔聲道：
“是我自願如此，並非皇上逼迫。”
固遠凝目看著她，他自然知曉皇帝的心思。他孤身一人，雖為後秦子民，卻無任何牽掛。皇帝昨晚費盡心思讓他飲酒，也不過是為灌醉他，讓他留下子嗣。但皇帝竟讓其於龍床就寢不說，還讓長公主侍寢……
趙懷靈是皇帝皇姐，雖二十有五，卻從未擇婿。其貌美賢淑，知書達理，曾有多國太子備厚禮求娶，卻無一成功。沒曾想卻讓他糟踐了……
他自然不會娶她，若有了子嗣……他歎口氣，孩子是無辜的，由她照顧，他也會盡其應盡的責任。
固遠下了床，長公主亦是跟著下來，拿過架子上的衣物欲為他穿上。
“不必。”
他伸手接過，她便也不再堅持。
“我吩咐人準備了早膳，可要一起？”她問。
“不用。”他答。
她點點頭，不再多言。固遠整理好裝束，便出了門。
皇帝滿目笑容迎上來：
“如何？可還舒坦？”
固遠微微躬身：“無意冒犯公主，望陛下恕罪。”
皇帝開懷大笑：
“我怎可能治你的罪，再說，皇姐自薦枕席，我不好推脫，這是我之過。”
“臣不會娶公主……”
皇帝早料如此，不在意道：“無妨無妨，男女之事，本就是你情我願……”
“一起用早膳？”
固遠搖頭：“臣還有軍務要處理，先行告退。”
皇帝點頭道：“那朕先去瞧瞧長公主……”
……
許是後秦國力愈加強盛，短短三年時間不到，固遠便將西疆十二國變成了西疆六國，後秦取代蘭亭，成為西疆最為強盛的國家。
僅剩的幾個小國惶恐不安，紛紛派遣使者前往蘭亭，最終蘭亭與其他四國結成聯盟，共同對抗後秦。
後秦如今的鄰國，也僅剩東邊的蘭亭。蘭亭又是其奪得整個西疆的唯一絆腳石，兩國之戰不可避免。
王府裏，固遠正批閱軍務，趙懷靈在一旁逗弄著一兩歲大的孩子。
雖他依舊未娶她，但她還是住進了王府。
“勝算多大？”她問。
固遠隨口答道：
“如今大勢在後秦。蘭亭國君過於仁厚，蘭亭多年自困於一地，兵將皆無銳氣，其他幾國雖為盟友，卻各懷鬼胎。此戰蘭亭並無勝算。”
趙懷靈喚來乳娘，將孩子交給她帶下去。
她問：“你亡其國，她可能原諒你？”
固遠停下手中事務，抬頭凝視著她。她歎口氣：
“你自己也該清楚，皇上早已知曉你對南宮瑤有情，才讓我來討你歡心。不過他並不知你對其情之切，若是知道，想必便不會如此了。”
“你在威脅我？”他淡然問道。
她苦笑：“共處兩年，難道你真不知我性子？嫁夫隨夫，我雖未嫁，卻也隻會想著你。此情藏於心中如此多年，不累？你真願覆滅蘭亭，從此兩人便是生死大仇？”
他不答話。
她便接著道：“你也該做決定了。不論你作何決定，我皆不會拖累……”
公主離去。
固遠捏緊拳頭，忽然不知自己所求為何。
才出門的趙懷靈卻是無聲落淚，我對你用情，又何曾少於你對她……
……
兵臨蘭亭國都城下之時，固遠舉目眺望。他在此地生活十五載，當日離開時，她讓他別回，他讓她等。卻沒曾想，他回來，她沒等。萬事皆空。
或許當日他便不該離開蘭亭，隻是離開難得到，留下又如何能得？她終究要嫁與一國皇子。
南宮瑤趕來他的營帳，多年未見，他還未醞釀好欲對她表達的思念，便見她向他跪下。固遠愣住，麵色發白……
“放過蘭亭。”她求他，聲音卻是冷淡。
他苦笑。
“當日你說我嫁給你，便會放過蘭亭。”她深吸口氣，“如今我沒法嫁給你，但我願給你為奴為婢……”
後麵的話她沒再說……
固遠滿目哀傷，他未曾想會聽到最心愛的女子對她說出此話……她被他視若天仙，如今卻被他逼得說出此話……
她那般聰慧奪目之人……丟棄多少才能說出此話……
他搖頭。她也不再求，起身，轉身離去……
蘭亭國破那日，南宮瑤盛裝立於城頭，如霜雪中獨開的雪蓮，冰清冷豔。她盯著千軍萬馬中意氣風發的固遠，固遠癡癡望向她，她一笑，拔劍自刎……
她曾說想看他揚名天下之時是何風姿……
固遠跌落馬背，雙目血紅，他直衝向蘭亭都城。
護衛緊緊將其拽住，他聲嘶力竭：“南宮瑤……”
昏厥過去。
班師回朝之時，皇帝稱病未來迎接，文武百官乃至京城百姓則依舊出城相迎。新任丞相上前為其牽馬，卻是欲言又止。
他並無心思顧及此，僅想回府……至少，有個人陪他說說心裏話……也好。
丞相一聽他要回府，麵色大變，最終還是道出實情：
王府失火，公主與世子不幸葬生火海。
固遠吐出口血，跌落馬背。
……
攻打蘭亭國都之前，皇帝命人傳來密旨。稱公主與世子這兩日染了風寒，勸其及早回去。此外，若是攻城不順也無幹係，可先行回去看望公主，皇帝再派他人前來暫代他。
固遠自然明白，其言下之意，便是若不攻下蘭亭，母子性命不保，且還會令人取代他攻城。
如今大局已定，陣前換將亦可輕鬆取勝。若是他人攻下蘭亭國都，蘭亭皇室命運自然非他能掌控。
再者，他已辜負了南宮瑤，又如何能再辜負趙懷靈？隻是那日長公主直言不會拖累他，他未當真。
他卻未料到，她竟不顧性命，甚至可以不顧她最疼愛的孩子。
到頭來，他依舊不過孤身一人……
世間男子多薄情，得了功名，誤了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