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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奈何緣起

  後秦是一西陲小國,窮困寥落,自開國皇帝建國起,便是征戰不斷。其周邊小國眾多,亦多是信奉“以戰養戰”。


  諸小國中,有一國名為蘭亭,幾代國君皆是賢明勤政之主,及此代,蘭亭國尤為強大,隱有吞並其他幾國之意。


  後秦為之鄰國,在其國威之下,戰戰兢兢,不得不臣服其下,向其繳納歲幣,並以屈辱和親求存。


  至此代時,後秦著實無力上交歲幣,百般無奈之下,便以國民作奴隸充當錢幣,進貢蘭亭國。蘭亭國君見其已困苦至此,不忍其國民遭罪,便免去了其每年需進貢的歲幣。後秦這才得以有喘息之機。


  後秦奴隸於蘭亭國中被視為最低等賤民,甚至不如牲畜。蘭亭國君朝政繁忙,且此事涉及兩國民眾,若要處理,著實麻煩,國君自是無暇顧及。


  汀蘭公主南宮瑤是蘭亭國君最年幼的女兒,自幼聰穎明慧,純真心善。其始終心係此事,但僅憑其一己之力,又如何能救此批被後秦放棄流落於此的後秦國民?她便隻能盡自己所能。


  一日她正翻閱古籍,思慮妥善之法。隨身婢女匆匆而來,她問:

  “出了何事?”


  “公主,有一奴隸要被處死了?”


  “死罪?犯了何事?”


  那婢女有幾分猶疑:“偷盜主人財物……”


  南宮瑤蹙起眉頭:“帶我去瞧瞧。”


  ……


  刑場之上,隻見一身著破爛囚服的瘦弱青年蓬頭垢麵,被綁縛於絞架上。其身上已是傷痕累累,甚至許多地方已是潰爛,麵色蠟黃,但其目光卻是異常清澈。


  監斬官隻是一衙門主簿,第一次主持問斬,其難免緊張,不時問一旁侍衛是何時辰。圍觀民眾皆是興趣盎然,對著囚犯指指點點,於他們而言,這些賤民非但不知感念他們收留之恩,還處處與他們作對,死不足惜。


  不知是誰先喊了句:“公主駕到!”


  場內官民盡皆跪伏於地,再偷偷抬頭瞟一眼,才知是汀蘭公主駕臨。於是眾人齊聲喊道:

  “恭迎汀蘭公主殿下!”


  南宮瑤微微頷首,柔聲道:“眾卿平身。”


  “謝殿下!”


  民眾緩緩起身,監斬官急忙小跑過來,躬下身,緊張道:


  “奴才見過公主!不知公主來此,所為何事?”


  南宮瑤問他:

  “這犯人所犯何罪?”


  那主簿急忙答道:“稟殿下,此人本是後秦奴隸,因偷盜主人財物而入獄,經審訊判其絞刑。”


  “偷盜何物?”


  “這……”主簿微微猶疑,還是答道:“兵書……”

  “兵書?”南宮瑤沉下臉:“是黃金澆築,還是鑲了寶石?”


  主簿惶恐,立即跪伏地上:“殿下息怒,這他國奴隸,律法管束本就嚴明,偷盜主人財物,可視作窺探主人私密,如此便是死罪……”


  這點南宮瑤自然清楚,亂世之中,諸國相爭無所不用其極。外來奴隸。極有可能藏有他國探子,各國皆是嚴格看管。


  “去將他主人家請來。”她吩咐道。


  主簿便急忙起身離去。一盞茶時間過去,便見一富態中年男子隨著主簿匆匆趕至。他跪下,恭敬道:


  “殿下萬福……”


  “起身吧!”南宮瑤麵色冷淡。


  那男子小心起身,頗為惶恐道:

  “殿下可是為石蛋而來?”


  南宮瑤微微蹙眉,男子急忙指著型架上的囚犯,解釋道:


  “就是他,石蛋是他名字。”


  南宮瑤這才點頭道:“聽聞他偷了你的書?”


  男子滿是為難,不知如何回答才不會觸怒這位公主殿下。南宮瑤也瞧出來他的猶豫,便又道:


  “一部兵書,想必並無何機密,我以十倍的價格買下這奴隸於那兵書,如何?”


  男子惶惶不安:“草民怎敢收殿下錢財!草民願將二者獻與殿下。”


  南宮瑤並不理會他,隻是同貼身侍女道:“給他拿錢。”


  那男子隻好磕頭謝恩。


  而名為石蛋的囚犯自然被放下,民眾雖有遺憾,未能瞧見這奴隸被正法。但能得見公主一麵,一切都值得。況且他們公主如此仁慈和善,這是他們蘭亭之福。


  南宮瑤帶著石蛋回到宮中,傳來禦醫,為其仔細治療後,又命人為其清洗幹淨。


  完全收拾幹淨的石蛋頗為拘謹地站立於她身前,南宮瑤不由細細瞧了幾眼,他倒也不躲閃,目光如炬。到算是儀表堂堂,眉清目秀,隻是這名字……南宮瑤暗念。


  隨後她問他:“你一直叫這名字?”


  他搖搖頭:“以前名字不記得,這名字是主人取的。”


  “那我幫你換一個?”南宮瑤試探著問道。


  他點點頭。


  南宮瑤思慮許久,卻無頭緒。但瞧了瞧手中兵書,是戰國兵法大家吳起所作《吳子》,此書與《孫子兵法》連稱《孫吳兵法》,乃將帥必修之書。想到這人因此書險些丟了性命,不禁不解道:


  “你要這書幹嘛?”


  “學。”他認真答道。


  “你喜愛兵法?”


  他點點頭。


  “學兵法有何用?”她接著問。

  “內掃奸臣逆賊,外除虎狼之國。”


  “為後秦?”


  “是。”


  南宮瑤沉下臉:“你到真敢說。”


  “若你嫁與我,我也能為蘭亭。”


  此話一出,屋內瞬時壓抑下來,在場幾名侍女滿麵驚恐。南宮瑤盯著他,殺意漸起。而他雖麵色微微發白,往後退了兩步,目光卻分毫不退縮。


  最終南宮瑤歎口氣,未再計較,她本就心善,自是不可能真要他性命,方才也不過是試探。


  “為何會有安邦定國之誌?”她問。


  “自幼便見家鄉疾苦,親人離散,不願再見此景。”


  “那若有朝一日,你與蘭亭敵對,可會手下留情?”


  以她的聰慧,自然明白這人不會留在蘭亭。


  他答:“你若嫁我,便不會。”


  眾侍女埋下頭去,不敢再看。這人是認真的?南宮瑤皺眉。


  “你既誌存高遠。”她自然不會再與他糾纏嫁娶之事,便接著道:“那我便叫你‘固遠’,望你能達心願,穩固山河,功成名就。如何?”


  “好。”他應下來。


  此後,南宮瑤竟將他帶入皇室書藏,其內兵書任之翻閱。待得三年後,固遠終於將其中所藏兵法、韜略全部閱完。


  南宮瑤看著身前一臉雲淡風輕的他問:


  “感覺如何?”


  他溫和一笑:

  “什麽都知,又什麽都不知……”


  一句莫名的回答,南宮瑤卻是點頭道:

  “你現在知曉再多,也不過是紙上談兵。”


  “走吧!”她忽又道:“給你請了老師。”


  說罷,便率先往外走去,固遠凝目望著她的背影,會心一笑,跟了上去。


  南宮瑤為他請來皆是蘭亭國內赫赫有名的將軍,這些將軍雖大多不如西楚等大國將軍,卻也是身經百戰,經驗頗豐之人。


  固遠跟隨這些將軍,雖僅有幾個月時間,所得卻遠勝三年讀書得來。並非書中所說不夠,相反幾位將軍所知遠不及書中一星半點,隻是征戰並非僅是臆想推演,若無實戰,哪來經驗之談。


  “為何要幫我?”固遠凝視著南宮瑤,滿是不解。


  “你當初為何又想娶我?”南宮瑤反問。


  固遠一笑:“不隻是當初。”


  南宮瑤柳眉微蹙,固遠答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南宮瑤沉默半晌,隨後看向他:“別忘了你還在蘭亭,我能讓你學這些,卻可能不會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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