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悲愁難解
玉英會之期是於三個月後，夢靈便未著急離開廣陵，許是多少有幾分遺憾，她是希望秋水參與此次玉英會的。
“你雖自小便由我親自教導，音律、詩書不弱於人。但這女子六藝‘禮、樂、棋、詩、畫、舞’，並非簡單的熟能生巧之事，皆需悟性，儀態、神韻方才是其中精髓所在。你並未體悟過塵世，不知這女子嬌美之處。是我不好，將你留在茶樓，沒敢讓你出去。”
夢靈歎口氣。秋水急忙寬慰道：
“我自己也不願出來的，何況小姨也是為我好。”
夢靈一笑，嘖嘖道：“你怎麽盡隨你娘，溫婉、賢淑，明明是我教大的……”
話音突然頓住，秋水紅了眼：
“小姨，我娘究竟是誰？”
夢靈不由苦笑，喚道：
“洛泱。”
這是秋水本名，夢靈僅偶爾私下如此喊她，至於她的姓，卻是從未聽夢靈提及。
“如今還不是時機，待我尋到他時，不管他是死是活，我皆告訴你，可好？”
秋水生生止住欲要落下的眼淚，輕輕點頭。夢靈見之不忍，便還是開口道：
“你娘容顏不下十絕，性子如你一般，沉穩、善良，我所見過最好的女子。”
秋水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夢靈將她抱進懷裏，也不勸慰，片刻後，待秋水停下啜泣，才道：
“走吧，去溢香樓，這三個月你便好好瞧瞧那些藝姬。但切記，隻可看，不可學。”
“好。”
秋水應了聲。隨後兩人便去了酒樓。
溢香樓六藝藝姬為天下一絕，據聞最不濟也是由青樓藝伎花魁選出，亦有各國宮內舞姬。樓內專門設有“六藝”區域，來此多是勳貴子弟，為賞藝姬之美，亦有文人誌士，來此為見藝姬之才。
“舞有身韻、神韻，身韻講究形神兼備，身心互融，內外統一；身韻則是以神領形，以形傳神。此外，女子眉眼嬌媚，最易動人心，也是氣質所在。”
台上女子如春花初綻，嬌豔動人，夢靈同秋水說道：“此舞本非如何精彩，但這舞姬神韻卻著實令人驚豔，你仔細琢磨。”
秋水目不轉睛，輕聲應了聲。
一曲結束，在場眾人紛紛叫好，舞姬欠下身子施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今日先到這，回去吧。”夢靈有幾分疲倦道。
秋水便跟著她起了身往外走，但誰知才行兩步，夢靈便又拉著她退了回來。她偏頭望去，便幾名年輕貴公子走進來。為首者一襲明黃錦袍，以羊脂玉簪束發，腰佩蟠龍白玉，麵如冠玉，俊逸非凡。
“到底還是遇到了這小混蛋。”夢靈頗為無奈。
“陳國太子姬文曄？”秋水問道。
“嗯。本非皇後所生，卻因能力出類拔萃，深得皇帝器重，兩年前被立為太子。因其容貌俊美，天下人便稱‘玉麵皇子’，將之視為天下僅次於徐清源的皇子，算是與徐清源齊名。”
“但這小混蛋風流成性，若遇絕色，必不會放過。你要是被他瞧見，必會被其糾纏。”夢靈歎口氣：“能避則避，實在避不過那便隻能暴露身份了。”
“小姨不擔心自己？”秋水掩麵輕笑。
“他怎敢，當年他父皇糾纏我許久。”夢靈咬牙切齒道：“那才叫令人生厭，從陳國直追到後周，趕都趕不走。”
“那後來呢？”
“後來陳國國君將其綁了回去，再後來陳國與其他幾國圍攻後周，後周亡了國……”
夢靈聲音低下去。秋水想出聲寬慰幾句，便見姬文曄已瞧見她們，走了過來。她滿心惆悵……
“這位姑娘好生麵熟，可曾見過？”姬文曄儒雅一笑，人如春風，話卻著實俗氣。
這連薑文軒也不如，秋水心中念道。
“小女子初次來此，殿下定是認錯了。”
“你瞧，你稱我‘殿下’，這不是認識我？”
姬文曄麵色激動。秋水神情一滯，這人竟能無恥到此地步！
“殿下說笑了，廣陵何人不識殿下？”秋水微微欠身。“不擾殿下雅興，先行告退。”
她欲往外走，他卻橫移一步，將她攔住。
“殿下何意？”秋水眉頭微蹙。
“今日與姑娘投緣，欲請二位姑娘喝茶，暢聊六藝。”
姬文曄瞥向一側以麵紗掩麵的夢靈，眼前又是一亮，所謂眉目如畫，以他見識，這又是一絕代佳人。
“秋水，動手吧！”夢靈惱怒道。
秋水便不再顧忌，一腳踢了過去，姬文曄被踹出去，倒在地上痛楚悶哼。好在秋水用的是巧勁，並無大礙。旁邊幾人又驚又怒，但皆是官宦子弟，並不會武功，而今日恰巧又都未帶護衛，便隻能齊齊往後退了幾步。
看著夢靈與秋水二人離去。
在座之人皆是嘩然，沒想到竟有人敢打太子。眾人急忙上前去看望太子傷勢……
“殿下，我這便去召集護衛，定要將那兩亂民捉拿。”
有人因恐太子怪罪，便要去“戴罪立功”。
姬文曄急忙將他攔下：
“不可不可。那女子我喜歡得緊，定要讓其感受我之真心……”
夢靈兩人已回到住處，秋水歎口氣：
“怎會有這樣的人？”
夢靈忍不住笑道：
“你都動過手了，不論如何那也是一國太子……”
“他能如何，派兵來抓我們？”
“不會。不僅不會，他還會派人保護你，再一路糾纏……”
秋水聽此，臉色微變……
果然，沒多久便有皇宮侍衛找上門來，道是“太子命我等來保護二位姑娘”。
夢靈最後萬般無奈之下，隻好修封手書，命人送至陳國皇帝手裏。
皇帝滿麵震驚，隨後喜極而泣，急忙命人撤走姬文曄派遣的侍衛。推開一切繁瑣朝務，將自己細致修整一番後，匆匆微服出宮往夢靈住處而去。
但夢靈兩人早已星夜離去，皇帝撲了個空。
回宮後，皇帝便召來姬文曄。他才行過禮，皇帝便大罵“不孝子”，姬文曄不明所以，皇帝卻不給他發問的機會，足足罵了半個時辰，才命人將他帶去幽禁一月。
而趕向姑蘇城的夢靈二人，正提及此事。
“小姨，你這……會否太陰損……”
秋水不忍。夢靈美目圓睜，不平道：
“他兒子難道沒有調戲你我？該給他點教訓。再者，若不如此，他要糾纏我們到何時？”
秋水無奈道：
“這玉英會還要遇到吧？”
“那又如何？他若敢再糾纏，我定不饒他。”夢靈毫不在意，“大的能解決，小的一樣能。”
大的不是沒能解決？秋水滿麵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