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花有落時，人無歸期
抵達下一個據點後，薑文軒、雲巳二人便主動請辭。
徐清源頗為意外，這是知難而退了？
“先生果真想好了？”
“強求不得。自古佳人許英雄，待我有所成就，再博姑娘芳心。”
薑文軒說罷，.深深望了秋水一眼。秋水禮節性施了一禮，便回了車上。薑文軒拱拱手，轉身向外行去。
雲巳微微抱拳，趕忙跟上。
徐清源道了聲：“珍重！”
……
秋水看向認真駕車的徐清源：
“為何不留下他們？”
“你不喜他們……”
“你真在意我喜歡與否？”
秋水認真問道。徐清源頗為無奈：
“當然。難道在姑娘眼中我便是那般不近人情？”
秋水掩麵一笑，繼而道：
“我隻是想著，這二人確有扶龍之才。你若招攬他們，日後無論治國，還是逐鹿中原，皆是一大助力。”
徐清源故作哀愁：“經姑娘如此點撥，我真是追悔莫及。可惜姑娘不喜那薑文軒，在下拉攏不得。”
秋水輕歎口氣：“亂世之中，最艱辛、無奈之人，便是百姓。如今天下勢力交互，朝代更迭無常。黎民深陷水火，蒼生難以苟全。天下皆盼救世之人，掃六合，平天下。徐清源，你既有秦皇之才、漢武之略，為何偏不願一肩擔起天下？”
徐清源沉默半晌，微微搖頭：
“王權霸業非我所求。你以一女兒身，心懷天下，我不如你。”
“言重了。”秋水便不再多言。
一日後，一行人抵達雲夢山山腳。
“山路難行，不如你留下？”
秋水詢問。徐清源連連搖頭：
“不用，一起上去。”
“那你跟緊我。”
“好。”
兩人便帶著五名護衛往山上行去，餘下五名護衛則原地看護車馬行李。
行至半山腰處，山路斷去。再往上便是怪石嶙峋，徒手爬上去著實不易，更何況徐清源這般武學功底薄弱之人。秋水不由擔憂地看向他，欲言又止。
但徐清源已隨一名護衛往上爬去，秋水隻好讓另一名護衛照看一些，自己亦跟了上去。
半個時辰後，幾人才爬至山頂。徐清源癱倒在地，麵色蒼白。
秋水接過護衛遞過來的水，目光卻始終停留於眼前的藥田。
她還記得第一次跟隨小姨來此時，亦是如徐清源那般，被這山路折磨得半死不活。當時她想著，再也不來這地方。小姨喚了她半晌，她皆躺在地上不願動彈。
哪怕這山頂有猛獸爬蟲，她也隻想躺著，死了還省得再費力爬下去。
她閉上眼，沒多久便聽見小姨走了回來。小姨似乎對她吹了口氣，清涼的“風”落於她臉上，如同記憶深處那女子第一次伸手輕撫她的臉頰，似四月春風溫潤，如七月夜風輕柔。鼻息間亦是那女子清甜的香氣，她恍惚間似是呢喃了一句……
“母後……”
不應當是“娘親”才對？隨後便昏睡過去。清醒之時，除去臉頰上莫名的淚痕，並無不適，此前的疲憊竟也全然散去。
她回頭望去，便見到此時眼前所見的這般景象。她還記得那時眼裏心裏僅留下此方天地，除此別無他物，這便是仙境……
紫豔水紋層層蕩開，漫天丹紫星光搖曳。她禁不住往前行了幾步，投身入紫海裏。如置身雲層，隨風自由漂泊。漫天星輝盡落於身，她閉上眼，清甜香氣撲麵而來。她徹底融入此方天地，她便是這數以萬計紫花中某一株……
秋水采下一株夢靈花，於徐清源身邊蹲下，將花貼於唇角，輕輕送出口氣。鮮紫晶瑩的花粉落於徐清源白淨顏麵上，閃爍片刻，消逝而去。秋水拿出帕子小心將徐清源額上汗珠拭去，手中原本絢爛的花迅速枯萎，僅剩一截枯枝……
“這世間，留不住你……”
秋水輕歎一句，小心收起枯枝。
半柱香後，徐清源清醒過來。他茫然望向秋水，隨後驚疑道：
“你如何做到的？”
秋水笑而不語，抬手指向他身後。徐清源回頭望去，霎時愣於當場……
“夢靈……花？”他問。
“是此名。”
“夢靈……夢靈姑娘所取？”
“不是。”秋水搖頭：“另有其人。”
“不虛此行。我還能再來？”徐清源小心問道。
“可以。”秋水一笑，“隻要你能守住它不被禍亂波及。”
“好。我必盡力。”
“徐清源。”
秋水至此第二次喚他名。他轉頭看向她。秋水麵帶悲愁：
“你既願護此地，那便是願護世間美好之物。既如此，何不還天下一個太平，圓世間有家不可歸、有親不能聚之人一夢？”
徐清源麵色淒苦：
“你亦曾言，家國天下，家為先。我何嚐不是，所求僅有一小家，平安一生便可。況且，爭天下，非我所能，我能為萬世開太平，卻不能蕩盡四方敵。若要還這天下太平，或許僅有當年曇花一現的‘國師’才有此可能。”
“國師……”
秋水低聲念叨，她明明不認得，卻又似曾相識……
……
采摘完足夠的夢靈花，秋水小心拿出一袋種子撒於裸露出來的土地。徐清源細細看著，對於此地的一切他皆是好奇，但想必秋水也不願告知他，便沒再發問。隻是他不知秋水亦不了解，此地一切盡是夢靈偶爾向她提及。
她僅知曉最初並無如此多的夢靈花，如今的花大多是一人所種，至於是誰，她不知，她亦好奇……
徐清源看著手中一隻枯萎的夢靈花，又望向花田裏。這夢靈花色紫，瓣有六片，片片規整如一。葉有三隻，大小如一。瓣葉皆有紋路，紋路並無相同，卻出奇對稱。隻是枯後便僅有一截枯枝。
“夢靈帖所印花紋便是枯前的夢靈花？”他忽然問。
“是。”秋水答道。
“此花除夢靈茶樓之人，應無人再識吧？”
“嗯。茶樓裏也僅有幾人知曉。”秋水疑惑道：“有何問題？”
“倒也沒什麽，隻是如此說來，這夢靈帖倒是獨特，天下人見之便知是夢靈茶樓。而識得花紋之人……夢靈姑娘在尋那最初發現夢靈花之人？”
徐清源驚疑道。
秋水聽聞此話，亦是一愣。
小姨在等他？
秋水最初以為那人許是小姨師父之類，現今這麽些年過去，始終不曾見過，想必已然過世，她怕觸及小姨傷心事，便未問過。隻是如今看來，若真如徐清源所說，便另有隱情……
那這人，為何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