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活人與死人
“怎麽?又來了位病人?”
鄒香若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慕容勤越過慕容婉菲,便瞧見她正在脫自己身上沾滿汙跡的外袍,扔擲到一邊,挑眉看兩人。
“宣牧哥哥,他如何了?”慕容婉菲小心翼翼詢問著要往裏麵去。
被她高聲喝止:“這幾天,任何人都不要靠近他!”
又跨步到門邊吩咐宮女:“將裏麵的仔仔細細地打掃一番,順便告訴禦醫,剩下的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被吩咐的宮女是慕容婉菲身邊的貼身侍女,聽得她話有些猶豫地看自家主子。
“還不快去照做!”慕容婉菲高聲嗬斥著,宮女連忙領命離開。
“嗬”鄒香若冷笑聲,跨步出門去尋找綠葵。
“大哥!”慕容婉菲驚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鄒香若已經走遠些,猶豫片刻終究折回身查看栽倒於地,昏迷的慕容勤。
用手探探他的鼻息,伸手大力扯開他的衣袍,結實的胸膛上有塊正在愈合的傷口,雖然上了傷藥和經過細心的包紮,傷口也結出了淺淺的結痂,但也掩埋不了中間快被封住的一絲頭發細的碎屑。
“誰給他處理的傷口?”鄒香若眉頭緊皺厲聲問道。
慕容婉菲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看著她。
“他這家夥從來都是自己的傷口自己舔!”
沐飛傾從外麵進來輕飄飄地說道。
鄒香若臉色一冷,拿過鋒利的手術刀就要上麵劃,但卻隻是比劃番:“將他弄到榻上。”
“你要幹什麽?”慕容婉菲驚恐問道。
沐飛傾上前毫不客氣地將她拖到一邊坐定:“最好不要打擾大夫的思路!”
綠葵已經吩咐宮人拿相關東西,一切準備妥當。
鄒香若回頭對坐在一邊的沐飛傾淺淺一笑:“希望你能看清楚!”
沐飛傾伸手扯扯自己的眼皮,同樣回以一笑:“我會瞪大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那樣就好!”鄒香若說著,拿過幹淨的絲巾蒙住自己口鼻,將衣袖挽到肘部,又帶上專門設計的薄皮手套,示意綠葵將酒灑在傷口上。
“啊!”一聲低呼,慕容勤麵色扭曲,一臉痛楚地睜開眼睛,極為清明,整個身子都情不自禁地弓起來。
“你是要清醒地看著,還是昏死過去?”鄒香若盯著他,利落地詢問道。
“好不容易有機會,怎能錯過?”慕容勤竟然落出抹笑。
“那好,可別到時候死過去了!”鄒香若說著,手裏的刀子已經劃破了傷口,慕容勤隻低低地哼了聲。
看著暗紅色的血沁出來,一邊的慕容婉菲卻坐不住了,低呼一聲,昏了過去。
沐飛傾卻是一臉津津有味地看著鄒香若手裏動作,完全沒有管慕容婉菲的意味。
鄒香若的手法極快,三兩下便將愈合好的傷口解封開,修長的手指輕輕探入,揪住那細細的碎屑,緩緩地抽出來。
卻是根一指多長的細鐵絲,勾帶出少許血肉。
慕容勤怔怔地看著那根從自己體內抽出的異物,想起那是龍圖擊中自己時留下的東西。
傷口處一陣鑽心之痛,深及骨髓蔓延全身。
卻是鄒香若用細細的布條給他清理了創麵,又用烈酒在洗刷洞口。
“如果忍不住,就出聲!”鄒香若看著他麵容扭曲,大汗淋漓,但牙關緊閉,一絲痛苦之音都沒有發出來。
“嗬,不錯!”鄒香若開始第二次衝洗,喚過沐飛傾,“你和他說話,轉移注意力!”
沐飛傾將椅子挪到他頭部坐定,笑嗬嗬地看著慕容勤:“你說這麽粗魯不溫柔的女人,你究竟喜歡她哪點?”
鄒香若抬頭瞟了沐飛傾一眼,發現他帶笑的眼正在看自己,白了他一眼,繼續手上的事。
隻聽得他繼續說道:“對了,聽說嫂子生了個白胖兒子,你什麽時候請我們去喝喜酒?”
沐飛傾完全不看臉色突變的慕容勤,繼續自顧言說:“我賀禮都準備好了,三個貌美如花的姑娘。”
聽得他越扯越遠,慕容勤終於怒了:“沐飛傾,你給我閉嘴!”
“嗬嗬,可是我們寨主老大吩咐我和你說話啊!”沐飛傾一臉無辜的表情,看著鄒香若拿過針線開始縫合傷口了。
小拇指長的創麵用縫衣針穿上黑色的線細細密密地縫合著。
她縫了兩針突然停下來,對邊上的綠葵道:“剩下的你來。”
綠葵詫異地指指自己,見得她點頭,走過去接替她的位置,拿過針線有些手足無措。
鄒香若站立到她對麵,看著:“這是件破了的衣服,有了針線,你是如何縫補的?現在就如何縫。”
“噗……”聽到她將慕容勤的胸膛比作破舊的衣服,沐飛傾忍不住地笑出來,添油加醋鼓舞綠葵:“是啊!縫補衣服是很簡單的事情,醜點也沒關係,能夠穿就可以了!”
金碧輝煌的宮殿裏,掛滿白色的絲帶,老態龍鍾的男人一身龍袍跌坐於案前,此人正是大昭皇帝,懷裏抱著一個牌位,大昭太子蕭翼的牌位。
緊閉的殿門被從外麵推開,進來個白色身影,緩緩地行到男人身前站定。
“父皇,好久不見!”白影緩緩地蹲下身來,平視對麵的中年男人,形容枯槁的男人,麵色驚恐萬狀的男人。
“你……你不是……”大昭皇帝指著突然出現的人影話語都說不連貫。
麵前的人一身白色,墨色的頭發隨意地係於腦後,一派慵懶,精致的麵容在燈火的映襯下更顯妖媚,伸手撫撫眼下淚痣,又站立起來,帶著嘲諷俯視地上的人。
“我不是死了嗎?怎麽會站在這裏?”白流月唇角的笑意加深。
從懷裏拿出另一個牌位,大昭帝看到上麵寫有幾個大字白氏之主母。
那是白流月母親的牌位!
原本摟在懷裏的蕭翼牌位轟然落地,撲上來,但白流月輕輕避開,叫他撲空。
“白枚,白枚,你終於肯來看我了!你終於肯來了!”大昭帝瞬間蒼老許多,眸光帶著癡癡之情,向前跨行兩步,死死地盯著白流月懷裏的牌位。
“你要什麽?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都給你,隻要你回到我身邊來!”
白流月隻是淡笑地看著他癡狂的神情,半晌才道:“父皇,你已經老了,老得分不清是非了!你知道母親想要的是什麽,你也給了她想要的自由。所以你什麽也給不了了!”
“不,不,我還有,我還有……”大昭帝一臉慌張,從身上摸索片刻,最後掏出張黃色的布綢,急急地展現到他麵前,“這給你,天下人都想得到的寶貝,我給你,你將白枚給我。”
白流月一把抽過他遞上的布綢,張開看看,唇角的笑意加深,將東西收回進袖口裏,將手裏的牌位扔給他。
大昭帝慌忙接住,緊緊地摟在懷裏,低低地訴說著相思之意。
白流月冷笑一聲,踏步出殿,有侍衛快速將殿門闔上,當最後一縷陽光射進殿內照射到癡狂男人懷裏緊抱的牌位,細心的人就會發現上麵根本空無一字。
一身盔甲的龍圖從邊上過來,看著聳立於空地上的白流月。
他唇角的笑意一直沒有斂去,可以聽到他低低的自語音:“那丫頭的迷心藥果然厲害。”
隨之是嘲諷:“母親怎會甘願留在這奢華的牢籠裏?”
“公子!”龍圖沉默半晌終於開口喊道,“所有大臣都在大殿等候!”
“瀾魅也來了嗎?”白流月收回視線,走出院子。
有四個侍衛快速地鎖上院子,牢牢地把手住出入口。
“大巫師已經到了!”龍圖回頭看了眼被關閉的宮殿,麵無表情。
“好!”
薑城之戰,損失慘重的隻是宣牧罷了。
當日,月河堤岸上,兩人戰鬥的難舍難分,隱藏在秘密地釋放出來的暗箭刺中了白流月的肩胛骨,將他擊落入河,洶湧的河水將他衝刷的無影無蹤。
白流月被大楚皇朝暗箭刺中要害,跌入月河中屍骨無存!
這是所有人看到和認為的事實!
但事實是隱藏在暗處的偷襲者是特意安排的暗衛,掉落入河的白流月沒有被大水衝走,而是被潛伏在水底的暗衛快速運走。
目地是為了躲避所有人的耳目,包括大昭皇帝的耳目。
不過白流月他確實受了重傷,休養了數十日便繼續實施自己的計劃。
議事大殿已經聚滿了官員,紛紛討論,皇上突然召集他們,想必是為了太子戰死,後續繼承者之事。
但看到一直居住在巫閣,除了大型典禮才會出現的大巫師瀾魅靜靜地站立於首位,讓上麵的猜測更加叫人信服。
由於大巫師很少出現,一些從未見過他的新進官員頓時對這神秘人物無比好奇,忍不住暗暗地打量觀察他。
他身穿一襲深青色繡滿暗紅色蔓藤小花的長鬥篷,大大的帽子罩在頭上,讓他整張臉都籠罩在陰影裏,完全看不到一絲麵容。
他一言不語地靜靜站立那裏,讓人不敢靠近。
“突然將各位召集於此,是因為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知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