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最殘酷的愛
鄒香若還在思考神穀老者的話,門外傳來喧鬧。
隨之小公主宣瑤顛顛地跑進來,衝到床榻前,用肉呼呼的小手握住楚明帝的瘦骨嶙峋的手,“父皇,我將宣牧哥哥帶來了。”
鄒香若回頭看魁梧大漢都暉和宣牧踏入進來,對著床鋪上的楚明帝行禮。
楚明帝似乎沒有看到宣牧一般,伸手摸摸宣瑤跑得淩亂的頭發,輕斥道:“以後可不能到處亂跑,要是迷路了,就看不到父皇了。”
“瑤兒才不會。”宣瑤搖晃著小腦袋在他臉上蹭蹭繼續說道,“父皇,讓宣牧哥哥來坐這個位置吧!我隻要陪著父皇就可以了。”
大殿裏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隻有宣瑤在楚明帝耳邊嘀咕著。
“宣牧哥哥有雄才武略,心底寬厚,定能夠管理好我們的家。”
“昨日裏,我派人裝扮成山匪在路上阻攔他們前進,宣牧哥哥一眼認出了,還將他們放了。”宣瑤津津有味地講述著。
鄒香若猛然明白,在狹長峽穀裏的小插曲,竟然是這個小丫頭的作品。
“瑤兒,真得不喜歡這個位置嗎?”楚明帝全無吃驚,眼眸裏的光彩越加明亮,整個人恍若有回光返照之態。
“嗯!瑤兒想永遠陪伴著父皇。”
“這樣啊!”楚明帝低低沉吟,費力地偏頭看神穀老者,嘴唇輕動,卻一個字都沒有吐落出來,忽地唇角沁出股鮮紅的血。
宣瑤驚慌地用小手去擦,聲音也哽咽地呼喊著“父皇”。
楚明帝顫抖地舉起手捏住宣瑤的小手,將顆話梅幹塞進她手裏,示意她吃下。
看著她吃下唇角露出抹淡淡的笑,最後無力的垂下,頭一歪,雙眼閉上,了無生氣。
一切來得突然而猝不及防。
宣牧和都暉迅速跪倒於地。
神穀老者仍舊坐立於邊上,看著床邊哭得痛徹心扉的宣瑤。
鄒香若仍舊站立於原處,看著床鋪上幹枯的男人,事情似乎發展得過於平淡,倒叫人有些心神不寧。
“香若,聽說你中毒了,過來讓師傅瞧瞧看。”神穀老者站起來一臉平靜。
鄒香若緩緩挪步靠近神穀老者伸起的手。
還沒接觸到那慈愛的手,鄒香若隻覺腹部劇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麵前的師傅。
“師傅……”身子忽地後退兩步,低頭看插進自己腹部的匕首,鮮紅的血望著從刀刃處洶湧而出嘀嗒於地。
全身恍然,力氣漸漸的流逝往地麵跌去。
“鄒香若。”宣牧一把扶住她,帶著不解的看著神穀老者。
鄒香若看著已是暮年的師傅重新回坐到床邊,唇角仍舊是慈愛的笑:“香若,你終究沒有辜負師傅,成為神仙穀第四代穀主。師傅這一生沒有遺憾了。”
“該做得承諾已經完成了!”卻是看龍榻上的楚明帝,又將視線轉移到鄒香若身上:“你身上毒鬼的毒,為師確實解不開,與其讓你痛苦三個月,不如來和師傅,子文他們作個伴。”
他知道,她身上發生的事情,他都知道。
鄒香若拚命命令自己保持清醒,仔仔細細地聽她蒼老的師傅說得每一句話。
“公主……”都暉一聲撕心裂肺的喊音,迅速躍起撲向床鋪邊,摟抱住宣瑤。
小姑娘的唇角不斷沁出暗紅色的血,小臉慘白無血,圓圓的眼睛緊閉,出氣極為微弱。
“神穀老者!”
“沒用的。”神穀老者看都沒看一眼,淡淡說道,“這是皇上的意思,他也要一家人在那邊團圓呢!”
“皇上怎麽會……”都暉話未說完,看著自己懷裏的停止呼吸的宣瑤。
“嗬,還真是可笑的寵愛!”一道嘲諷的聲音從外麵飄來。
白流月!
鄒香若想要偏頭去尋看,全身裹在黑色裏的苗條身影,手持長劍對著宣牧臉麵刺去。
同時裹在青色長鬥篷裏的身影席卷而來,趁機將鄒香若纏住,拉入懷抱,毫不猶豫地跳窗而出。
“喂,白流月是你嗎?”鄒香若視線模糊隻有眯著眼,將光線聚集才能稍稍看清楚來人的麵容,眼下那顆魅惑的淚痣在星光下熠熠生輝。
“當然是我。”白流月帶著輕笑回答。
鄒香若頓時覺得無比安全,雙眼閉合,再聽不到任何聲響。
千寧和宣牧並沒有纏鬥多久,隻瞧見外麵的侍衛洶湧而入,快速地躲閃,奪窗而出。
神穀老者一臉平靜地看著事態的發展,從袖口裏掏出張聖旨,當眾宣讀。
最後扔擲給宣牧,用毫不客氣的語氣講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須照顧香若。”
宣牧擰眉,拿著聖旨片刻終究點點頭:“好。”
神穀老者雙手背於身後,緩緩地往殿外走,一派悠然自得之態,最後竟行到門檻處坐下,閉上雙眸,唇角浮起抹笑。
原本在外殿等候的慕容勤四人,忽地聽到裏麵傳來哭聲,心裏暗叫不好,立馬衝進去,守衛森嚴的殿外處於片混戰當中。
從頭到腳裹在黑衣當中的殺手,一個個中劍倒地的侍衛。
從半空中傳來聲尖銳的笛聲,空地上戰鬥的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得無影無蹤。
慕容勤快速穿過慘烈的現場往大殿奔去,瞧見門檻上端坐的銀發老者,雙眼緊閉,已無生氣。
綠葵三人也疑惑地看了神穀老者屍體一眼,緊隨著入大殿,便見得宣牧站立於大殿中央,手裏拿著聖旨,其他人則跪於地上。
床鋪上平躺的楚明帝已無生氣,都暉將宣瑤小心翼翼地放置於他身側,後退兩步,麵若死灰,跪倒於地。
“牧哥哥……”慕容婉菲小心翼翼地喊道。
慕容勤已經不顧什麽身份,一把拿過宣牧手裏的聖旨展開,輕輕念出來:朕弟之子宣牧雄韜武略,人心寬厚,能擔當大楚國之大任。
吾女宣瑤,甚愛之,以帝之禮合葬。
右下角赫然的“帝印”召示著結果,他們想要的結果。
綠葵環顧四周一圈沒有看到鄒香若,跑到都暉身側急急詢問:“姐姐,她在哪裏?還有她的師傅神穀老者呢?”
沐飛傾已經認出了門檻處的人,上前拉拉綠葵,指指。
綠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已經逝去的神穀老者,低低喃語:“那姐姐她……”
“她不會有事的。”宣牧說著,轉身出大殿。
這一刻的他給了其他人一個陌生的印象,全身散發著威嚴,霸氣。
有將領衝衝奔進來,疑惑地掃了眼正在處理的傷患,看見站立於殿門處的宣牧,心裏一陣疙瘩,難道宣王他……
“出什麽事了嗎?”宣牧神情肅穆問道。
“回……回宣王……”將領突然覺得看不清麵前這個仁心王爺此刻的心情,搭話有些結巴,“大昭國突然進犯我南邊薑城,形勢嚴峻。”
“白流月?”慕容勤走出來,帶著些許狠狠之意。
“誰帶得兵?”宣牧語氣淡淡地詢問。
“龍圖。”
“龍圖,他竟然沒死。”慕容勤臉色一變,踏步上前,拱手對宣牧道:“請皇上允許臣帶兵一戰。”
“皇……皇上。”稟告的將領又是結巴,啪地下跪,高呼,“卑將參見皇上。”
“這些事,明日再討論。”宣牧一掃四周環境,這裏可是個大亂攤子等著他收拾呢!
鄒香若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情,看著熟悉的房屋與裝飾,以及近在咫尺的白流月,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忙閉眼在睜開。
白流月笑瑩瑩地看著她:“是不是很驚訝?”
“你……我怎麽在這裏了?”
“不回這裏去哪裏?這裏可是我們的一個家。”白流月說著,將厚厚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外麵傳來二丫娘敲門詢問聲:“白公子,是不是寨主醒了。”
“嗯!麻煩將藥端過來。”
聽得二丫娘遠處的腳步,鄒香若低頭看自己腹部的傷口,也不忌諱白流血在場,直接掀起白色裏衣,右下腹處用白布包紮嚴實,隱隱有些作痛。
白流月看著她眸光有些暗淡,片刻說道:“你師傅過世了!”
鄒香若身子微微顫抖,伸手劃拉敷料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啊!”
恰好二丫娘端著湯藥進來,鄒香若臉上哀傷消失,浮起淡笑打量詢問二丫娘:“寨子裏現在可好?”
“很好。”
她的話才落,木匠大嫂炸炸呼呼的聲音傳來,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寨主,你終於醒了,究竟是誰將你傷得這般重?老娘去……”
“外麵天氣不錯,適合散散步。”白流月瞥了眼木匠大嫂。
木匠大嫂頓時住嘴,站到一邊,看著他起身幫鄒香若穿外袍。
二丫娘輕咳嗽聲,扯扯看得發愣的木匠大嫂告退。
“白流月,她們更畏懼你啊!”
鄒香若看著白流月利索地幫她整理好衣衫,又係好腰帶,淡笑道。
“等你成了我的皇妃,天下人都畏懼你了。”白流月後退兩步打量打量身上的穿著,目光落到她零散的頭發上麵,從梳妝台上拿過木梳細細地梳將起來。
“皇妃?你的?”鄒香若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可我還沒喜歡你到要嫁給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