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花神啼,天魔嗤5
耕介師父走後,精神狀態亢奮到異常一夜沒睡的春一直守在少女房間。
而次日等著靜醫生那是否遭遇其他傳染疾病結果的春,與龍膽小姑娘交替照看著雖然醒來,但僅與自己講了一句話的少女,在一次廁所歸來之後,卻突然發現疑似少女母親的人在房間內正抱著少女痛哭,幾近崩潰·········
少女那本來無神的雙眼似乎多了點神采······
被守在門外的靜醫生告知那是少女久病在床的母親,在春昨夜離開之後她便請人去代為通知,目前已經將情況與其講明,春不作聲的看著房內的二人············看著那竭力想要抱住自己母親的少女,突生預感,這個女孩的選擇恐怕是·········
似乎過了相當長的時間,亦或僅僅隻是一會兒,從昨晚開始,她似乎就開始對於時間有些把握不準。拒絕了龍膽小姑娘好心替自己準備的早餐,春靠在少女房外,靜靜的靠著,什麽也沒幹,什麽也沒想。雖然從昨晚到此時沒有任何進食,但卻有些奇怪的沒有絲毫饑餓感,與之相對的身體以及精神卻是處於一種相當冷靜平和的狀態,幾乎沒有任何疲勞感。
豔陽高照的午後,少女房外的窗外是團團的白雲,天氣晴朗的不可思議,花神祭的最後一天,街上目之所及之處人皆帶著燦爛笑容,徹底融入了這節日氛圍,美麗的鮮花以及迷人的芬芳都令整條街、整個鎮宛如興高采烈的美麗少女。
將無意之中拋向自己方向的玫紅色複瓣木槿接住,插入走廊一側的花瓶之中,為略顯暗色的走廊增添了一抹亮色。與窗外相反,僅僅一牆之隔便宛如兩個世界的寧靜順著走廊無聲蔓延充斥,終於與自己麵前的房間相連,外界的聲音漸漸在她耳中消去。
“·········真是十分感謝,謝謝······謝···嗚嗚·····”與春見麵之後,即使想要向春道謝但是少女的母親尚未無法平複的激動情緒,令本是躺在床上的少女不得不坐了起來,環抱著她的母親,輕聲安慰。
被小心包紮的不見青紫的臉部,少女其餘顯露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表情,除了之前與其母親初次見麵時殘留的眼角之紅,平靜的眼神在其目前的淚流不止下倒是顯得有些怪異。
“想要對傷害四月的垃圾做些什麽嗎?”完全出於路邊有人摔倒,自己剛好經過便伸手扶起一般的情感,看著如果不能轉移發泄情緒恐怕會倒下的四月的母親,春開口了,雖然從一開始到現在也從沒有私藏的打算,但是,她最初的打算卻是讓小姑娘用來發泄,而非此時內心的計劃。
“·····你·····你是說·······”四月的母親其實並不是很明白春的問話,僅僅是簡單的疑問,但是四月卻是敏感的從站在自己床邊的春身上看出了些什麽。
“人現在在我手中,現在想要去看看麽?”像是在介紹什麽珍奇異獸一般的商業口吻,春的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
“這········?”對於春的提議,略顯病弱但是依舊十分美麗的女子顯得有些遲疑,雖然她對於春十分感激,但是她也不知道春想做什麽,為何要這麽幫著她們母女。但是,轉頭看看低著頭的女兒,寬大的病號服中是傷痕累累的身體,女子的臉上是堅定的意誌,“我去!”
“那就一起去吧,四月,我抱著你。”這樣說著的春走到四月麵前,伸出手打算將小姑娘托起。
“等等········請問你在做什麽,四月為什麽要和我們一起,一起麵對那些畜生·····不是、不是太可憐了嗎?!”纖細的手指緊緊抓住春的肩,幾乎嵌入肩部的骨骼,四月的母親並不打算讓女兒再次傷心。
“···········我想去,母親。”低著頭的少女沒有抬頭看向眼角再次泛淚的母親,隻是以極低的聲音說出了想要一起前往的願望。
“四月?”的確感覺有什麽東西變化了,看著被抱在春懷中的少女黝黑的發絲,四月的母親感覺自己似乎與四月之間有了什麽變化,如同沉滯空氣一般帶來的細微隔閡產生了·············這無疑讓她有些難受。
··························
“請放心下手,不過請注意,不要將刀或是針插入指定範圍以外,否則急救會有些麻煩。”將母女二人帶到一處廢棄的小屋之中,破舊的小屋屋頂不時有陽光偷偷灌入,給低矮的屋內帶來了充足的陽光,而在這樣的房屋,正中央的房梁之中正掛著赤條條的三個男子,一胖二瘦,雙眼皆被人綁住,男子身上皆被人用黑色的記號筆畫了不少圓圈,有大有小,遍布身體各處。
而略有些顯眼的,被吊於空中的三人下體處,皆有一處已經止血的新鮮傷口,本該存在於男子身上的東西正處於其身下地麵之上靜靜腐爛,周圍皆是暗色的汙穢。
靠的有些近了,難聞的腥臊味便從男子周身的空氣中竄出偷襲了各自的嗅覺,讓人忍不住皺眉。
“嗚嗚············嗚嗚嗚········”似乎感覺到有人出現的動靜,本是近乎於屍體的三個男子掙紮著搖動了起來。綁住各自四肢的布條在其動作下越發受力變細,緊緊嵌入各自的腕部,而這又引起各自疼痛的動搖···············男子三人的手腳早已因為供血不暢而腫脹青紫。
“他們的眼睛已經被徹底蒙住,不過,如果需要的話,將眼睛挖出可以用這邊的勺子,當然如果不想徹底挖出,錘子、刀、針皆可以正常使用。”這樣說著的春,從身後一直背著的忍具包中將自己提及的東西一一取出,擺放羅列於被其整理出來的廢棄三角木桌子之上。
“················唔!”拿著短刀的纖細手腕被一隻帶著黑色手套的手緊緊握住,同時止住了其向下的衝勢。雖然驚訝於春提供工具的多樣,四月的母親卻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在春尚未準備完全之際,其便突然拿起刀向著中間矮胖的中年人當頭刺去。
“請別太過衝動,對著安全範圍內下手吧,而且首先請戴上手套、口罩以及穿上這套衣服。”對著女子搖搖頭,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春將從身後包中取出的兩副手套、兩副口罩以及兩件舊衣遞給對方,語調平靜,“請不要弄髒了自己的衣服以及雙手。”
似乎被春的平靜所感染,也似乎對於直接下手有些抵觸,四月的母親以及四月接過手套、口罩以及舊衣,乖乖穿戴整齊。
“唔!·················嗚!···················嗚嗚·············”壓抑的痛苦喘息從荒廢的小屋中不斷傳來,與之結伴而行的是發出呻吟的木材吱呀之聲以及女子急促的喘息。
隨著女子戳刺的動作,鮮血從三名男子身上源源不斷流出,而在一旁觀看的春僅在女子將要傷到男子的要害之前出手示意調整,順便為流血過多的傷口撒上藥粉。
空氣之中,血腥味漸漸蓋過了腥臊味。
雖然三名男子身上傷口眾多,但是皆有四月母親所為,到目前為止,雖然四月也多次抖著手想要拿起那閃著寒光的短刀,但是終究卻是沒有拿起。
“我到底·······到底做錯了什麽,春,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眼前便是傷害了自己的人,而此時正是自己報仇雪恨的時機,但是···············好可怕、好惡心,多次想要將目光移開,但又強迫自己不得不看著眼前,血腥而痛苦的男人、狂亂而悲傷的母親,胃部的反胃感在不斷增強···············
“唔嘔!!!!”少女終於忍不住的嘔吐出聲,被人強暴,弱不禁風的母親為自己血腥報複,眼前的這一切到底是因為她做錯了什麽!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這個事實沒有人可以否定。”春輕拍少女的背部,舒緩其因嘔吐而有些痙攣的身體。即使通過手套、口罩、不是自己的外衣,將血腥的感受降到最低限度,四月還是會害怕?
本因為人類所謂的弱者同情心,而可能產生不必要的憐憫,她盡可能的避免讓其二人將目前的行為當做是‘刑’。
“並不是所有之事都有因果,也並不是因為你做了壞事,所以才會遭受這種‘懲罰’。”是她有所感觸但卻最終無法理解的質問,為何受害者總是以更嚴苛的方式在受傷之後懲罰自己,希望在毫無過錯的自己身上找出汙點,找出可以令自己接受的理由。
接受自己必須得被這樣對待的理由!
“那麽!”為什麽呢,到底是為什麽呢。豆大的眼淚不斷滴落於地,與地上髒汙的嘔吐之物混合為一。
“因為他們是披著人皮的垃圾,他們想法設法作惡,即使是無辜之人·······也正因為是無辜之人才越發受到他們的‘青睞’,因為他們都是膽小卑鄙的垃圾寄生蟲。”十分明確的事實就在眼前,請不要轉移視線。
“因為他們存在著、活動著,不知廉恥的寄生在這片土地、這個國家上、你的身上。”請不要將錯歸結於己身。
“他們作了惡,他們犯了錯。”將憎恨發泄到罪魁禍首身上吧,不要苛責自己。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四月從一旁撿起之前因為手抖而掉落於地的短刀,雙手握緊,走到正中的男人麵前。
即使是她也知道人的心髒和大腦都是能夠輕易令人的生命終止的東西,而生命是為了給人帶來幸福的存在,不應該存在、也不能存在於眼前的男人們身上··············
“為什麽············?”既然錯的是他們,為什麽自己會被阻止!轉過頭,少女緋紅的眼睛狠狠的盯著抓著自己手的騙子,就是這雙手,剛才也阻止了母親的手··············
“殺人償命。”別人無權奪走我們的生命,我們也無權奪走別人的生命。與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的森林法則不同,擁有倫理觀念的人類以公平的相對原則構建了社會,因此,被社會所養育、教育的她自然也遵守著這樣的原則。
即使自己身處的世界早以不再將這句話作為簡單的律法,但是這也的確是她現在僅知以及遵守的規則。將少女手中的刀尖輕輕移入黑色圈內,春轉頭看向惡狠狠盯著自己的少女,神色認真,“你們的生命遠比這些臭不可聞的垃圾珍貴···········請不要隨意踐踏。”
“···················”那這樣虐待就可以麽?
“雖然因為他們,你現在的人生感覺已經一塌糊塗,但是···············我保證,你會擁有超級幸福的未來,在你人生之路上留下的傷痕即使無法抹去,但是你依舊可以不斷前進,直到有一天,你能夠擁有即使再次麵對這份痛苦的過去,也能夠徹底視為過去的未來!”雖然是不負責任的保證,但如能給少女一些動力,那也就不算是太過難看的東西吧。
“怎麽可能············”還有那樣的未來·········似乎為春描繪的未來所影響,四月的眼角淚水不斷溢出。
“當然可以!”快手接住心緒過於狂亂而昏過去的四月的母親,春看著眼前明明已經15歲卻是比自己幾乎矮了近10厘米的少女,伸手撫去其眼角的淚水,“你已經足夠忍耐、乖巧懂事。”
她從龍膽處知曉四月並不富裕的家境,父親早亡的單親家庭,母親常年臥病在床,從四月懂事開始,家中幾乎所有的生活費都是靠四月打一些臨時工來支撐。而因為工作、生活的雙重重擔,鮮少與同齡人結伴遊玩的四月,既瘦小又沉默寡言。
“真的?”春所表達出的強烈的信任,令少女幾乎真的要相信自己的未來真的可以如此,但是過於早熟的少女卻也知道,這應該是眼前之人的鼓勵話語。
隻是··················
“真的。”少女的未來比之自己更加擁有無限可能,這一點她可以萬分肯定,肯定到她都有些羨慕的程度,“我可以以這個世界起誓,名為四月的少女將會擁有無比璀璨而自由的未來,風雨荊棘都無法阻擋你獲得幸福的腳步。”
“所以,如果真的不想觸碰這些令人惡心的東西,不要勉強自己,複不複仇對於你的未來其實並不重要。”她會讓這些垃圾消失在少女的未來之中。
“···········”哐當!短刀再次掉落在地··········最終也沒有將手中的刀插入手下令人作嘔的肌膚。
滴答!滴答!清澈的水滴不斷滴落於地,少女低著頭抓著向外走去的春的衣角,她想要相信春所相信的自己的未來。
即使那不是真的、也沒有可能,但是···········她想要那樣的未來!她不想被這些人毀掉自己美麗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