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讓愛做主

  張慕煙看著報名排隊的人，心裏有點自嘲：不知道多少人像我一樣？這幫上研究生的有幾個是因為理想，張慕煙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弟，清華的研究生，問他天天幹什麽，他說一周上不了幾節課剩下時間看電影，研究生的一年是追隨中國電影的一年，以前不認識的明星全都認識了，不知道的緋聞全知道了。那為什麽費勁考上研究生，答案無非有三：延遲找工作的時間，算個死緩；別人都考我也得考吧；本科在南方讀的我想回北京。暮煙瞪大眼睛：原來清華北大也都是這俗人，沒說為了考公務員就錯了。不過自己的理由又高明到哪裏去了？她的這個小小秘密隻有子晴看出來了，子晴從暮煙若有若無的微笑裏，無牽無掛的任性裏，漸漸看出了她的悲傷。“坦白說你讀研我是支持的，可是如果說為了還跟張Sir在一個學校裏呆著，還是放棄吧，別說咱們都知道人家有女朋友不知道你的存在，就算人家知道了也喜歡你，會因為你放棄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嗎？你又不是沒見過那女的，連任幾屆校花，要長相有長相，要氣質有氣質，要內涵有內涵，皮膚吹彈可破，你是男的也喜歡，人家男才女貌，你摻和什麽呀，別最後自己受傷了還讓人說是花癡。”“他又不知道。我呀，隻要天天看著他就覺得幸福，聽他講英國文學，講雪萊講濟慈，我就再試一次，考不上就放棄。”“算了，學習一下也算自我提高了，要不二外都忘完了，我現在碰見法國人出了說個你好我是王子晴歡迎來到中國什麽都不會了。我估計你也考不上，你還要上班比得過那幫天天泡自習室的應屆畢業生？你就再做半年夢吧。”“什麽姐妹，除了打擊我，還能說點好聽的嗎？”張慕煙看了看子晴，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子晴，你跟那個就算完了？”子晴抬頭看看天，瀟灑地笑了：“他說他很矛盾。”“你不爭取了？”“我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是不是因為我得不到，所以覺得分外地美好。就像以前我很喜歡我的同桌，其實他不好，脾氣乖戾，隻是我把他變成了我想象中的人，中學我念重點分開了很久，我也喜歡了很久，我甚至以為我是不能再喜歡別人，一輩子喜歡他呢，後來呢，大學的時候你也知道他來找過我一次，我連他吃飯的樣子也受不了，美麗說他連給我提鞋都不配，人呀，總會有一個階段是很盲目的，就像你現在。所以我不知道我自己，我不了解一個人，說什麽喜歡呢，隻是第一次見麵的感覺嚇到了我自己，因為當時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我：這個人是我的。也可能就是一個簡單的理由—長得帥唄。我王子晴也不過如此，為色所迷。”七八月的天氣總透出一種燥熱來，那天瓦藍瓦藍的，遠處教堂的尖屋頂直插到天裏，淡黃色的小花靜靜地開著，在子晴平滑的臉上，那樣的悲戚，張慕煙在這種無聲無息的安靜裏，體會到了子晴的傷悲，她輕輕地靠向了她。“下周我要去出差，你還是跟他說吧，讓他知道你的感覺。要不你後悔，你就像跟我說一樣的跟他說，他肯定能感覺到，如果他不明白，那就是俗人一個，你自己看走眼了。”張慕煙有時候是大膽的，她對於她的愛有種執著，如同每個人的少年時代的果敢幹脆，女人對於愛情，總是以書本和影像來定位的，而男人，尤其是經曆過女人的男人，已經沒了少年時的向往，少數幾個懂得的，難道你又能運氣好遇的到？“子晴，美麗經常跟我講，不知道什麽樣的男子有福氣得到你，才貌雙全，善良，相信感情，永遠不持才傲物，女人中的潛力股。可你自己呀，老是走眼，自己愛上愛情，把那個人變成想象中的，真正的愛情是，當你遇到一個人，把自己變成小孩子。”“少來吧，我至少還暗戀過一個呢，雖然看走眼了吧，你都沒戀過，成愛情專家了？這變成小孩子的話也是書上看到的吧？還是美麗告訴你的？”子晴眯起眼睛：“陽光真好，我想吃冰激淩，走吧，去避風塘吧。”“聽說你上周跟美麗去中央音樂學院聽鋼琴演奏睡著了。這不像你幹的事情呀。”“張小姐，你去問問那哥們，他肯定希望我睡著，我實在是太累了，本來就不想去，美麗不幹，非拉著我一起去，人家請她吃飯她也拉著我，我估計那哥們現在看見我都頭疼，一千多度的大燈泡。上次我睡著，他出來高興得笑話我，估計黑暗中拉拉小手什麽的。”避風塘一直是暮煙和子晴的聚集地，她們兩個從大一開始就到那裏談心，一坐坐一下午，聊理想聊人生聊愛情聊二樓餐廳的帥哥，那時的歲月是那樣的美好，聽著孫燕姿的天黑黑等著天黑回宿舍，在學校東門吃麻辣燙。晚上兩個人一起去了海澱圖書城買書，子晴看到一本聶魯達的詩集，扉頁上寫著：whywillthewholeoflovecomeonmesuddenlywhenIamsadandfeelyouarefaraway？（為什麽當我哀傷且感覺到你遠離時，全部的愛會突如其來地來臨呢？）不知是這本書本身還是那絢麗的插畫，濃墨重彩的水粉畫，深遠帶著橘色的傍晚的天空，海天一色的橘色，紫色，子晴內心有種壓抑不住的悲，不是別的，是悲。如同畫麵中平靜的海潮，輕輕的，一波一波地湧上來，不重，卻淹沒了她。單身的歲月是好的，可是每個女孩子在這樣套個布片都漂亮的年紀都期望遇到自己的白馬王子，張暮煙也是如此，她盼望張老師能夠多看她一眼，她還喜歡二樓的帥哥，可能她的喜歡也是帶著那麽一種異性崇拜吧！“子晴，你說上天會不是憐惜我一片癡情，讓我就考上了？”“你又不是許仙，上天憐惜你就把白娘子給你了，我看你就別帶著你這張苦大仇深的癡情臉去投奔張SIR了，我看你要是真心考研不如考哈利波特的。”這個哈利波特是學校裏四大名捕之一，教學和考試都是

  極為嚴謹，是老師中的戰鬥機，據說他手底下的研究生十個有九個都是為國家政府機關服務的。“你覺得哈利波特能待見我？你不還讓他批評的差點奪門而出嗎？”“我那是奪門而出嗎？我是要上廁所行不行？再說了，你有這動力，說不定就有非凡的發揮，到時候人生事業有成，嫁入豪門，轉眼人生巔峰，忘記張SIR為何物了。”“你少跟我貧，不如你跟著我一起考，還有個伴，怎麽樣，考驗你友情忠誠度的時候到了。”“算了吧，我被社會主義教育摧殘的還不夠啊，讀了這麽多年還讀，我是不讀了，就這人家還嫌我熱愛文學了，我要是再熱愛英美文學，隻好找老外了。”“老外怎麽了？老外多紳士啊！你看看咱們學校的韓國帥哥們，哪個不是一米八的？各個隊女生什麽樣？你看咱們中國的男人，要不是怕老婆要不是大男子主義，哪有什麽真正的男人？”、“那你還為人家考研？我看你不如直接跟國際接軌，咱來個國際化，直接找老外不就得了，又不存在溝通障礙，還沒多少文化差異。”“你盡情嘲笑我吧，無論你怎麽嘲笑，我就堅定不移地堅持一項基本原則，那就是真愛要勇敢去追。”子晴收起笑臉來，一本正經地握著暮煙的手說：“其實我也是讚成你試一試的，至少你可以近距離看看，看看他，也看看自己，或許有一天你就突然不這麽迷戀了，到時候你就可以好好地戀愛。”“我知道。我從來也沒想到得到過他，或許和你一樣，得到了反而覺得不真實，最後終究會落到凡俗裏去的。”“也不要這麽說，你記不記得老友記裏有這麽一個情節，羅斯終於等待到了和瑞秋在一起的可能，然而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什麽都比瑞秋好的人，他的老友們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理性對待感情，所以他列出了感情清單：瑞秋呢，有點驕縱，太注重感情，有時候有點傻大姐，僅僅是個端盤子的。可是優秀的朱莉隻有一個，她不是瑞秋。”“你的意思是讓我也列個單子。”“不，羅斯還是選擇了瑞秋。這是真愛。”子晴知道，她想告訴暮煙，唯有這樣的選擇才不會讓以後成功的人生裏充滿遺憾，因為年輕的時候事業無成，覺著事業超乎一切，等到有成的時候知道感情與事業並重，一定會後悔當初為了那些世俗的東西放棄一生應該珍惜的人。她接著說：“以後的瑞秋當然沒比羅斯遜色，因為她很優秀，她隻是暫時龍困淺灘，她為她的愛情和事業執著，這是我欣賞的人，她可以擁有不用奮鬥就舒服的人生，但她放棄了，她追求獨立，她追求真愛，她做到了，並且最終她得到了羅斯這樣好男人。我們當然沒有遇到這樣的人，因為我們身邊到處都是列單子的人，這樣的人這麽庸俗，這麽目光短淺，怎麽可以忍受呢？”暮煙會心地擁抱了子晴，是啊，以後自己也會變成列單子的，至於現在，就讓自己感情用事一次吧！誰讓自己是祖國還沒盛放的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