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複仇
南郊的廢棄倉庫裏傳出孩子的哭泣聲,緊接著一聲成年男人的怒吼將哭聲壓製。“他媽的別哭了,老子怎麽你們了?”伸手拎起一個雙眼通紅的孩子,脖子上掛了兩條金鏈子的男人問道,“我打你了?”瑟縮的孩子恐懼地連連搖頭。把他丟出去,男人像個受害者一樣訴苦,“那你們哭什麽?”還有哭聲,他不耐煩地咬緊後槽牙一字一頓,“誰他媽再哭,老子就用棍子招呼他!”立刻,鴉雀無聲。“兩天沒吃飯了吧?”語氣突然軟下來,男人招呼後麵的同夥將買來的麵包發給每一個孩子。小七逃走後,他們停止了所有的行動,但他們沒有立刻轉移,而是以不變應萬變。每天他們都會以找警察就殺你全家來威脅孩子,所以他們有自信孩子們逃走後不敢去報警。“來,”男人衝狼吞虎咽吃著麵包的小六招手,待小六靠近後,他像慈祥父親一樣撫摸著小六的腦袋,“你平時和小七那麽好,你說,他去哪了。”“我……我不知道。”小六搖頭。“不知道?”尾音挑高,撫摸著他頭頂的粗糙大手滑進了他的領口,擒住他細細的脖頸,用力,“你說不知道?”被男人捏得快要窒息,小六嘴裏的麵包全都吐了出來,表情扭曲,雙眼泛紅。“你們呢,也不知道?”手勁兒繼續加重,男人掃視其餘孩子,目光最後定在欲言又止的小五身上。眼看小六就要被他掐死,小五被逼無奈開口喊出,“我知道!”小五小六小七三個人關係很好,小五年紀最大是大哥,雖然一直處在自身難保的環境之中,但他每次都盡自己的全力保護兩個弟弟。“這就對了。”男人終於鬆手。小六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混合鐵鏽味道的空氣,恐懼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在地上。其實小五也不知道小七去了哪裏,他說知道無非就是想保住小六。“去哪了?”“去……去找歡歡了。”“找個死人?”男人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怒不可歇,抬手就給了小五一個耳光。這記耳光用力極重,小五被扇倒在地,眼暈耳鳴鼻血直流。距離倉庫百米遠的廢棄辦公樓中,藏身三層的宗晨正用高倍望遠鏡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是來救孩子們的,但還沒到出手的時候,因為倉庫裏沒有郭富。******烈日炎炎下,滿頭是汗的王梁一臉疑惑地自言自語,“我們被發現了?不然的話,為什麽他們這兩天都沒再出現?”劉信也在納悶,難道這群人因為屍體被發現所以逃離了魏吳?不會,這幾天有領導來訪魏吳市,各火車站長途汽車站都查得很緊,做賊心虛的人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那他們應該是躲起來了。跟蹤的機會沒等到,他們隻能用麻煩的辦法去摸他們的老窩了。“走,去交通監控中心。”困難臉,王梁嘀咕,“師父,從監控視頻上找他們的路線,就光咱倆人,要看到猴年馬月啊?”“你要是不想去,就呆在這裏守株待兔,我自己去。”“守啥株待啥兔啊,快烤成人幹兒了。走吧,一起去!”******九月六日,晚上十點二十八分。宗晨借著月光看眼手腕上價值五十塊的運動表,這個代替勞力士的無名廉價貨是他來這兒前一天買的,這才帶了三天,夜光功能就壞了。伏地連做四五十個俯臥撐,六七十個仰臥起坐,他想盡辦法消耗精力,三天憋在這裏什麽都沒做,精力儲備充足,導致他現在精神頭十足入睡困難。“算了,還是不做了。”自言自語,他捏起身上的黑色長衫嗅嗅,癟嘴,一股濃鬱的汗味。郭富再不出現,他就要被自己臭死了。說曹操曹操就到。沒開車燈的黑色轎車緩慢地駛到倉庫的後門,車上先下來一個年輕些的男人,敲門確認過裏麵的情況後,他返回車子,給副駕駛座位上的郭富開門。大概有十二年沒有見過郭富了,宗晨在高倍望遠鏡裏打量他,老了,麵目更可憎了,就算他穿得像個鄉鎮企業家,也還是讓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麽好鳥。今晚就可以行動了,宗晨將擼起的袖子放下,帶上黑色手套黑色口罩和夜視儀,瞬間渾身上下一片黑。觀察多日,他摸透了倉庫裏麵成年人的人數,放哨排班,也掌握了倉庫電源的位置和所有門窗的位置,所以第一步進入倉庫簡直輕鬆至極。突然斷電,不相信是巧合的犯罪團夥慌了,除去外麵把風的人,裏麵的人手一個孩子勒在懷中作為人質。“胡子,有警察?”戴兩條金項鏈的男人衝門外喊話。被叫做胡子的男人開門探頭進來報平安,“外麵沒動靜!真是電源出問題了吧!”“不管,先換地方。”郭富多疑謹慎,才來就要走。宗晨當然不願意,等了他三天,舊都沒有敘就想走?伏在倉庫隔牆牆頭上,戴著夜視儀的宗晨架好弓弩。黑暗中匆忙收拾東西的人在他視野中可以輕易地看出是大人還是孩子。“禮物”有限,他避開所有孩子,給每個大人送上一份。速度之快,第一個中獎的才張嘴,叫都沒叫出聲時,第二個已經中獎,直到最後那個叫胡子的男人也收到“禮物”,宗晨不過用了十幾秒的時間。塗了骨骼肌鬆弛藥的“禮物”,很快就在他們身上產生了肌鬆作用,從頸部肌肉開始,逐漸波及肩胛,腹部和四肢。跳下牆,宗晨從腰包裏掏出準備好的繩子和膠帶,把癱倒在地的十一個人用殺豬扣捆好封住嘴。計劃的第二步也順利完成,他心情大好地掃視周圍呆愣在原地的孩子們,問道,“不鼓掌嗎?”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孩子們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更別說鼓掌了。無奈,宗晨放棄,“小五小六呢?小七托我麻煩你們倆去後麵推一下電閘。”聽到小七的名字,呆愣的小五小六終於“解凍”,聽話地跑向倉庫後麵。唰地,燈又亮了。從黑暗瞬間變光明,除了宗晨,所有人都不適應地眯起了眼。等他們漸漸適應的時候,宗晨已經摘掉夜視儀,黑色口罩上方的眼睛半眯,含著勝利的笑意。“唔……”被綁的人沒吱唔幾聲就昏了過去。看表,骨骼肌鬆弛藥果然準時,兩分鍾達到藥效高潮。“他們不是死了吧?”小六怯怯地問。“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沒那麽容易死。”話罷,宗晨指指各方向的倉庫門,“小五安排孩子把個風兒,再有他們的同夥來,喊我。”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但小五知道他是來幫他們的。點頭,他按宗晨的吩咐照做。五分鍾後,昏迷的人陸續醒來,郭富像條蛆蟲似的在地上扭動掙紮,有孩子笑,他惡狠狠地瞪過去,孩子立馬害怕地後退。“怕什麽。”宗晨拉過那孩子,教他道,“踢他。”扭頭看向剩下的孩子,“你們也來,這些人渣,每人踢一腳,狠狠地踢。”他話音落地,卻沒有孩子敢踢。宗晨擰眉,自己做示範,朝著郭富的肚子上狠踢一腳,“踢,踢過他們,你們就再也不會怕他們。”還是沒有人敢,宗晨又給了郭富一腳,“踢。”兩腳過後,終於有孩子靠近想要嚐
試。“踢。”宗晨開口。孩子終於踢出了第一腳,然後第二腳第三腳……他們沒有笑也沒有哭,小臉緊繃,眼神卻靈動了。“叔叔!”倉庫正門的孩子緊張地跑來匯報,“有車的聲音!”擰眉,宗晨從門縫裏往外瞧,確實有車來,而且還很眼熟,是劉信的車。回身徑直走向郭富,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第三步敘舊還沒進行,宗晨不能讓警察破壞了自己的計劃,先打包帶走再說。******無窗的地下室密不透風,被捆的郭富倚靠在牆角,雙眼死死盯著靠在門上的宗晨。有趣地欣賞著他眼裏的疑惑,宗晨的唇角緩慢揚起,“看來這十二年我變化很大啊,連你都認不出來了。”聞言,郭富更是不解。走上前撕掉他嘴上的膠帶,宗晨蹲在他麵前,冷笑道,“仔細看看。”郭富哪有心思看他,重獲語言自由,他做的第一件事當然是大聲呼救。不阻止他,他看著他喊,實在被吵得心煩了,他擰眉掏著耳朵提醒他,“帶你進來的時候,你沒發現這是新蓋的小區?物業都還沒駐進來,你在指望誰聽見你的呼救聲?”“你到底是誰!”郭富的嗓音已經沙啞。“真的看不出來?”紳士般微笑,他拉過一個紙箱踩扁鋪倒地上,落座,“不著急,慢慢看。”不再喊叫,郭富半眯眼睛仔細打量對麵人的容貌,二十多歲,五官大氣立體,如果是在街上遇到,他可能會以為他是個模特,氣質上,像是富裕家庭那種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可他做了一輩子的蛇頭,接觸的都是地痞流氓和被拐的窮人家小孩兒,應該沒和他這樣的人結過什麽仇。“你到底是誰?”“又是這一句,你是複讀機嗎?”“我認不出來!你說吧,你到底是誰!”宗晨不再折磨他,點點頭一字一頓說道,“你和楊輝從李義那裏分了多少錢。”聽到這兩個熟悉的名字,郭富眼裏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嘴巴張張合合,他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對,我就是宗晨。”深棕色眸子散發著駭人的冷光。“……”渾濁笨重的呼吸聲後,郭富笑了,笑得猖狂,“你是在報仇?要殺了我?”麵對他的猖狂,宗晨一臉不介意的模樣,“你這個建議不錯。”“嗬,殺人是犯法的!”“你是在跟我講法律?”好笑地看著他,他從口袋裏拿出關機的手機,遺憾口吻,“沒錄下來真是可惜,一個拐騙犯教唆犯竟然跟我講法律?!”“別廢話,你說,你到底想把我怎麽樣!”知道宗晨是曾經被自己操縱的孩子,郭富不再害怕,他一直認為自己的是那些孩子的王,一生都懼怕的陰影。“看你表現。”宗晨無視他的張狂,邊開手機邊雲淡風輕地說著,“告訴我肖大偉在哪兒,可以不見血,告訴我我爸。到底是怎麽死的,”抬眼睨他,“如果你手上沒沾他的血,我可以考慮放你走。”冷笑,郭富毫無懼意。宗晨擰眉,“是我對你太客氣了?”說著,他放下手機拿起弓弩沒停頓一下地給了郭富大腿一下。準頭足,他瞄得大腿邊緣,就沒多傷他半根毫毛。郭富吃疼卻仍不示弱,“就這點伎倆?”“目前隻想到了這個。”他一副傷腦筋的模樣,“我記得你有糖尿病,傷口很難愈合是吧?這裏環境潮濕悶熱適合細菌滋生,你說你身上的這兩個傷口,哪一個會先感染潰爛?”“……”沒想到他在這裏等著自己,郭富眼中的氣勢退了大半。“好了,我要睡覺了。”重新把膠帶貼回去,宗晨坐回自己的地方,闔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