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姓什麽
安萍兒不是個自戀的人,不奢望會被所有人喜歡,所以在她見到周夫人之前就有了心理準備,或者被喜歡、或者被討厭,她都能接受。
但現在這個情況顯然超出了她的構想。周夫人這個驚呆了的表情是什麽意思?肯定不是喜歡,但也不像是討厭。
是震驚,周夫人被自己給震驚了?安萍兒覺得自己的想法很驚悚。她又沒長三頭六臂,十八年的人生裏還從未遇到被自己給震驚成這樣的人呢。
難道是現在的發式、衣服有異?臉上髒了?安萍兒看不到自己的臉,隻能求助地看向周遠良,用眼神請求周公子給點明示暗示什麽的。
周遠良此刻也正納悶呢。他母親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然後又嫁給了常年為官的父親,達官顯貴的見得多了,何至於被安萍兒這樣一個雖然出挑但顯然算不上如何精彩的人給震驚成這樣呀。周遠良快速回憶了一下,從他記事起就從未見母親如此失態過。
因為安萍兒長得醜?不,即使是這世上最挑剔的人也不可能歪曲事實說安萍兒長得醜。
因為安萍兒長得美?母親時不常就見到各家高官的夫人、小姐、寵妾,偶爾的還能見到宮中的皇後、妃子、公主,什麽美人沒見過,周遠良還不至於認為安萍兒會比皇帝後宮中的女人更漂亮。
因為安萍兒的裝扮?不,安萍兒的衣服是很普通的年輕女子所穿的顏色和款式,不如何出彩但絕對安全,毫無可指責之處。
因為安萍兒忽然登門拜訪?也不對,剛剛母親的態度很慈愛的,隻是在安萍兒抬頭後才震驚成這樣。
看來是跟安萍兒的長相有關了。周遠良得出結論後就更茫然了,安萍兒的長相犯什麽忌諱嗎?沒聽說母親學過相麵呀。
這是要鬧哪樣呀?
周遠良輕咳一聲,輕聲呼喚周夫人:“母親!”
周夫人毫無反應。
“母親!”周遠良的聲音加重了一些。
周夫人終於回過神來了,可周遠良和安萍兒寧願她還像剛才那樣呈驚呆狀,因為回過神來的周夫人眼中噙滿淚水,眼瞅著就要哭出來了。
安萍兒和周遠良對視了一眼,倆人都從對方那裏看到了茫然無措,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
周夫人忽然微微抬起了雙手,衝著安萍兒的方向伸出,聲音顫抖著說:“孩子,你過來,過來,讓我看看。”
安萍兒很想轉身就跑。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初次見麵而已,要不要搞得這麽壓力山大?這是想給未來的準兒媳一個下馬威?你成功了,本姑娘真的被你嚇到了。
周遠良也被母親這個突然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他趕快走去了,伸手攥住母親的手,關切地問:“母親,你怎麽了?”
周夫人看都沒看就拍開了周遠良的手,繼續眼含熱淚看著安萍兒,期盼滿滿。
這下子安萍兒是真的不能躲開了,隻能硬著頭皮上前,讓周夫人好好看看了。周夫人急切地抓住安萍兒的雙手,安萍兒立刻感覺到了周夫人雙手上傳來的顫抖。先前時安萍兒一直覺得周夫人是震驚,但接觸她雙手的這一刻安萍兒發現周夫人在震驚還有強烈的激動。
這有什麽可激動的?安萍兒猜不透。
周夫人將安萍兒稍稍向自己拉近些,仔細地看了看安萍兒的臉,然後急切地問:“孩子,你姓什麽?”
剛才進來通稟的丫鬟沒說我的名字?沒說清楚?不能吧。安萍兒滿腹疑惑,但還是規規矩矩回答說:“回周夫人的話,我姓安,我叫安萍兒。我是周大人,呃不,周少爺轄下的一名捕快。”
“安?”周夫人輕聲地反複念了幾遍這個字,仿佛很不滿意的樣子。片刻後,她的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問安萍兒:“你父親姓什麽?”
“……”安萍兒無語了刹那,然後盡量平靜地回答說:“我父親也姓安。”
“哦。”周夫人失望極了。
安萍兒偷偷看了周遠良一眼,想知道姓安這件事為何會令周夫人傷心失望。周遠良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道好嗎。
周夫人抓著安萍兒的雙手,低頭沉思了片刻後抬頭,問:“孩子,你是何時出生的?”
“景祠十五年。”安萍兒停頓了一下,把具體的月份和日期也告訴了周夫人。
周夫人的眼神再次閃亮。“對了,日期對了!孩子,你出生在哪裏?是京畿府嗎?”
安萍兒果斷搖頭。“夫人,我之前從未來過京畿府。我出生……”安萍兒猶豫了,她知道在自己一歲左右時搬家去的福陽縣,至於她是在哪出生的這事她還真就不知道,好像是昭臨州來著,但也不是很確定。不是她不想知道,而是每次她提到有關於她出生前後的事情安母就特別傷心,搞得安萍兒不敢再繼續問。於是她此刻隻能回答說:“我不是在京畿府出生的。”……吧。
周夫人再次失望了,但依然不死心,繼續盤問安萍兒:“孩子,你家可有姓楚的親人?”
楚?安萍兒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真沒有嗎?”
“這個真沒有。”
周夫人想了一下,做出了決定,稍稍歪頭對身邊的丫鬟說:“小紅,去請老爺過來。”
“是。”小紅應聲出去了。
這是準備要放大招了?一想到周家的老爺是戶部尚書,就算是大膽的安萍兒也有些肝顫,隻能用眼神向周遠良求助。
周遠良輕歎一聲,愛莫能助的氣息不要太濃呀。娘!我的親娘誒!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您能不能先給您親兒子透個底?我隻是帶了個姑娘回來見您,您搞出這麽濃厚的懸疑氛圍真的好嗎?
在安萍兒的不安和周遠良的疑惑中,門口傳來了腳步聲,一位相貌剛正且不失仁厚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父親。”周遠良趕快打招呼,順便偷眼觀察一下父親的表情,以圖判斷父親現在的心情是好是壞。
周培明沒啥表情地看了兒子一眼,應了一聲。“嗯,回來了。”當爹的不是不喜歡兒子,但他表達父愛向來是這般淡淡的,今天也不例外。
剛才丫鬟過來說夫人請自己去後宅時周培明很是詫異了一下。先前時他已經聽管家周順說周遠良回來了,還帶來了那個福陽縣的捕快姑娘,倆人去後宅見自己的夫人。所以夫人派人來請自己去後宅這事著實怪異。
見兒子?兒子回家應該來拜見他老子,沒聽說當爹的還得主動去見兒子的。見那個姑娘?周培明也知道自己的兒子對人家姑娘有意,所以這姑娘應該算是有待確定關係的準兒媳。未來的婆婆相看準兒媳,這很合理,但未來的公公見沒過門的兒媳婦就不太好了吧?
周培明不是個迂腐的人,但還是覺得這事不靠譜。但他還是跟著丫鬟過來了,因為他信任自己的夫人,知道夫人是靠譜的人。
於是周培明在見過兒子也沒在意,繼續往屋裏走,準備聽聽夫人想說什麽。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被夫人攥著雙手的姑娘,那姑娘正略有不安地看向自己,然後周培明就愣在原地。
安萍兒快要抓狂了。你們一個兩個都是這樣,震驚什麽?!激動什麽?!敢不敢給本姑娘個理由!
雖然很抓狂,但安萍兒麵對周尚書的震驚時已經不似剛才麵對周夫人的震驚時那般無措了。不管周大人他們兩口子在那震驚什麽吧,安萍兒的禮數必須做到位,晚輩對長輩、客人對主人、下屬對高官的禮數等各種禮數吧。本來應該還有準兒媳對未來公公婆婆的禮數,但安萍兒現在已經不敢想這個了,她覺得能活著離開周府就已經是她滿意的結果了。
安萍兒想施禮,但周夫人明顯是不會放開她的雙手的。雖然安萍兒可以很輕易地甩脫周夫人的雙手,但這樣做顯然很失禮,於是安萍兒隻能衝周尚書微微頷首,說:“福陽縣捕快安萍兒拜見周大人。”
周培明很快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剛剛他在看到這姑娘的容貌時就覺得她很像一個人,所以震驚得很。此刻看安萍兒的動作、說話時的神態覺得更像了,他簡直能透過這姑娘看到那個他相識多年的異性兄弟。
像,真的是太像了!世上竟有這般想象的人?!若說他們之間毫無關係的話,周培明絕不相信。思至此處,周遠良聲音略微有一絲顫抖地應道:“好,免禮。”他向著主座的方向走了兩步,然後又停住了,扭頭問安萍兒:“你姓什麽?”
安!我已經告訴你了我姓安!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地就姓安了,你們愛咋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