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
接下來一個月的大學生活,也是我大學旅程的最後一個階段,我基本每天都泡在實驗室裏,準備著結業課題。
父親的情況依舊不樂觀,每天我都會和父親通一個小時的電話,電話很有規律,前麵二十分鍾父親的情緒會越來越差,中間二十分鍾基本都是我給父親講各種道理,最後二十分鍾父親的心情又逐漸恢複平靜。
我倒也能理解父親的心情,就像當年我隻身一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一樣,離家遠,身邊又沒個交心的朋友,心裏積壓的情緒多了,難免控製不了。
更何況父親現在的情況又跟我不一樣,我當年是出來上學,而父親是出來打工。每每到了假期我還有個回家的盼頭,父親則是兩頭茫然,前麵的路不知道怎麽走,身後的路早在出來的那一刻就斷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隻能期盼著盡快畢業,去工作的地方安頓下來。
六月份,新疆的天氣異常的幹熱,像極了我焦慮不安的心情。畢業的那一刻終於到了,那天全校的畢業生都穿著學士服,集中在正對著大門的綜合樓前麵。
我代表全院畢業生上台授校長頒發的畢業證和學位證。那天天很藍,很高,沒有一絲的白雲。
我看著台下的全體學生,又看著遙不可及的天空,盡一時間不由得熱淚盈眶。
我答應過母親,等我畢業的時候一定讓她看看我穿著學士服的樣子,我曾無數次的幻想過,母親一定會笑得很開心。
此時此刻我兌現了承諾,而母親卻終究沒有看到我的樣子。
第三天我便收拾了行李離開了學校,以前我總是習慣,在送走宿舍的每一個人後,獨自上路。
這最後一次就讓我先走吧,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我得盡快安頓下來。我知道父親還在日思夜想的念著我。
快到中午的時候,叫的車停在了樓門口,我看了一眼生活了四年的宿舍,拎著箱子往外走去。
宿舍的哥們七手八腳地拿過我手裏的東西,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麵。
“你們啥時候走?”
“我們再待幾天吧,早了也沒啥事,還不如再感受下這最後的時光。”
大黃說著掃了一圈宿舍樓的周圍,抿著嘴攤了攤手。
“要不今晚別走了,咱哥幾個好好喝點去?給你送行。”
“不了,我就先走了,來日方長還有機會。”
我接過小崔的話,盯著大家的眼睛認真的說到。
“到了來個電話,往後不管到哪了吭個聲。”
“對啊,有事兒就給哥幾個call個電話,別他媽的硬扛,別忘了不管你走到哪,還有我們這幾個兄弟,永遠挺你。”
“一路保重!”
這些家夥一番七嘴八舌的話,愣是把我給說得熱淚盈眶,或許告別就是這樣的吧,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到了該散的時候就得散,唯一慶幸的是,我們都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再次相聚。保重,我的兄弟!
我咬著嘴唇,一一跟他們告別後,握手,擁抱,轉身,上車。我沒敢再搖下車窗和大家道別,我怕看到那一幕,我會像個孩子一樣忍不住哭泣。
四年同窗,睡在一個宿舍裏,一起吹過牛皮,一起幻想過未來,喝多了抱在一起哭過,被人欺負了,一起提著棒子衝出去過,一起在宿舍煮過火鍋,一起逃課睡過懶覺,太多太多的事一起做過,那一刻,就在我坐上車的那一刻,仿佛就像審判官在宣布,這樣的日子結束。
或許每個人的青春都有這樣一群臭味相投,噴血澎湃的死黨吧。
後視鏡裏看著遲遲不願離去的舍友,我又想起在我剛上大學,第一次坐火車的那個夜晚,青蛙送我上火車的那一幕。
青蛙是我初中時候認識的朋友,之所以叫他青蛙,是因為他有兩顆和青蛙一般的大眼睛。在那個懵懂又熱血方剛的年紀,總會做很多現在回想起來可笑卻又認真的事情。
我清楚的記著,那晚我是十一點的火車,在跟他告別之後,我低著頭走進了安檢口,一想到自己即將一個人去兩千公裏之外的城市,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坐在候車室裏我竟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突然一雙手壓在了我的肩膀上,看清之後,我才反應過來。青蛙從安檢口硬闖了進來,門口的安檢員還在咿咿呀呀的說著什麽,他提起我的箱子就往月台走去。
檢票員再次向他發出警告,沒有票不能往裏走,可那家夥哪裏聽得進去。
到了月台我讓他回去,他還是一聲不吭的看著我,火車還沒停穩,他又提著我的行李向車廂走去,車站的廣播裏不斷地重複著,出站口馬上關閉,無關人員等請盡快撤離。
到了車廂口,看到車廂裏擠得黑壓壓的人,他一把扛起箱子就要上車,弄得我哭笑不得。我一把拉住他接過箱子,大聲的告訴他,趕緊回去。
可就在我上車之後,我透過車窗依然能看到,那貨就像一顆釘子一樣杵在外麵,我不停地示意他趕緊走。他倒好,臉上掛著微笑,傻傻的看著車裏的我。
火車開動了,借著昏黃的燈光,我看到他微笑的眼裏閃爍的淚花。
後來我問他,如果那晚出站口鎖上了,出不去怎麽辦?他說那就沿著鐵軌一直走,總有能出去的地方。
我感謝我生命中出現的這幫哥們,在無數個脆弱的時刻,是他們和我一起度過。
曾經一起走過的路記在心裏就好,未來,兄弟希望你們一切都好。
還是那句話,以後的路慢慢走,咱們來日方長,總有一天,還會再見。
至此,四年的大學生活畫上句號,十多年的學生身份也就此結束,沒有遺憾,沒有不安。下一站,將會開啟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