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棠春燼二
張晴微的院中載滿了海棠,樹上結滿了厚實的海棠果,她喜歡這樣早晚坐在海棠樹下,一坐一整天,仿佛隻有在這裏,心中才能有片刻的安靜,以及思考自己的人生。
時間一晃一月過去了,張晴微越發喜歡這樣安寧的環境,聽著微風吹葉子的簌簌發響,早起的鳥兒啾啾鳴叫。她似乎忘記了以前的一切,隻是偶爾晃神間,才有幾分的遲疑。
“姑娘,時間不早了,夫人還在等著呢!”搖香提醒,給張晴微披上件披風,夏日的清早,還是有點冷。
“走吧!”張晴微看了一眼院中的海棠樹,隨著侍女的指引,來到正院。
院中的張夫人早已坐在正堂,晚輩也已到齊,隻等她一人。
張晴微優雅利落地向張夫人請了一安,眾兄妹相互問候過後,起身出發去張夫人的母家,本地知府高家。
張晴微除了張晴馨這個妹妹外,還有一個嫡親的大哥,剩下的幾個兄妹皆是家裏姨娘所出,張母是官家小姐,張家還要仰仗張母的娘家,家裏的幾位姨娘從進門開始就被禁告過,不允許與主母發生齷齪,違反者一律逐出家門,是以,張家後院還算和睦,幾個兄妹相處融洽。
張夫人與張晴微和其三妹共坐一乘,其餘三個姊妹坐一乘,二個兄弟騎著馬護送。一家人浩浩蕩蕩地向二裏地遠城東的方向出發。
張夫人隻是一個庶女,與嫡兄關係不遠不近,每次到高家,都是一家子嫡庶一起出動,來高府走個過場,認認高府的人,知道誰是誰就行了,說多了,高家的人還不怎麽搭理你。她們一直是人暗地裏取笑的對象。此次卻有些不一樣,嫡母派了身邊的一等婆子,熱情地招攬張夫人一行。一行人被安排在顯眼的位置,張晴微幾個小輩還被高母拉住手,說了一會兒話,才放她們回自己的位置上。
幾個年輕的女孩子圍著抱出來的嬰孩嘀嘀咕咕,張晴微幾人隻是遠遠地看了幾眼,便坐在張母身後。
張晴微暗中打量屋中之人,全是女客,說著些討喜的吉詳話。
“微兒,看什麽呢?”雖被高家大嫂熱情招待,但願意搭理她們的人還是屈指可數。這屈指可數的幾人還是專門用來挖苦她們,抬高自己身份的。張母與人不鹹不淡說著話,邊一直留意著大女兒的神情。今天是帶她來散心的,可是看微兒的樣子,還是不太開興。
張晴微收回視線,抿著唇微笑著回:“沒什麽?”
張母不放心地追問:“微兒,有什麽心事可一定要說出來,娘才好幫你分憂。”
“我知道了,娘。這裏的茶水不錯,娘嚐嚐。”張晴微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同其它姑娘一樣,優雅地端起茶杯,小口地品了一口茶水。
花洛這副乖巧懂事的樣子,倒叫張母更加擔心。雖說大女兒近日也幫襯著自己,可是張母感覺,自己的女兒心不再這裏,魂也被人勾去了。早知道,就不讓她去踏青遊玩了。也就遇不上那個勾走自己女兒魂的混蛋了。張母自己灌了一肚子苦水,無法同人訴說。隻能端起茶杯,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喝起茶水。
“喲,七妹妹,我說你家這大閨女,也該說親了,怎麽沒見你動靜?該不會是沒人上門提親吧?要不,我給你介紹幾個?”正在說話的是張母的四姐,平素裏一副刻薄的樣子,捧著大嫂,踩著眾姐妹,在自己家裏耀武揚威,在外麵四處巴結討好比自己身份高的人,還把自己親閨女送給丈夫的頂頭上司作續弦,那上司的孫女與自己的女兒一般大,也不知這做母親的是怎麽想的。
張母也看不上這個四姐的做派,說別人無所謂,但說自己嫡親的長女就不行。“不勞四姐操心,我這幾個女兒,將來找個小門小派,能當家做主,安穩過日子就成。聽說,大妹最近病了,四姐過去看了嗎?”
大妹就是被張母四姐嫁過去上司家裏的那一個女兒,那上司五六十了,最喜歡變著花樣折磨十五六歲鮮嫩的少女,可憐的大妹才嫁過去一年,就被搓磨的不成樣子,大病小病不斷。張母上次看到她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這瘦得皮包骨樣子,居然是那個往日裏明媚嬌俏的侄女。
“哼!婦人的病不都那樣,在床上躺躺就好了。要我說,還是說說你家這幾個,我有幾個侄兒剛好到了說親的年紀,他們不嫌棄你家商人的身份,隻要人品過得去就行,嫁過去就能做正房。而且還都是書香門弟官家的兒媳,將來生了兒子,還能考個狀元回來不是。七妹,你可不能犯軸,像你家的景林,讀書可以,科考就不能,隻能一輩子做個低賤的商人。可惜,我家女兒們都已經嫁出去了,還有幾個年齡太小,不適合,不然,我才不會介紹給你們呢!”
張母的四姐不太願意提起這個不太爭氣的女兒,一年下來,肚子裏連個響聲都沒,連家裏的管家大權都摸不著邊,還得看兒媳的臉色過日子,真是浪費了她精挑細選的這個女婿。
按她的想法,女兒一嫁過去就是當家主母,那幾個繼子繼媳,還不是得孝敬她女兒這個母親,誰也不敢忤逆。誰知道她這個女兒是個立不起來的,一過去就病歪歪的,什麽也沒撈著,她去看過幾次,之後就撒手不管了。若是還能支撐個一兩年,等著小五長大了,就代替她長姐的位子。張母的四姐的算盤拔得劈啪響,對不管是嫡親的女兒,還是別人肚子裏爬出來的女兒,都不怎麽上心。
張母不想與這個一心隻為了兒子的四姐說話,這樣跟賣女兒有何區別。“不必了,兒女自有兒女福。我雖嫁作商人婦,可日子過得並不比別人差,吃食衣服首飾樣樣不缺。不像四姐你,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還要照料一家子的生活。”
張母沒說錯,她現在看著還是個成熟的少婦,不像隻比她大了一歲的四姐,已經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嫗了,臉上的皺紋一道道的,撲多少的粉也遮不住。
“哼!過的再好如何,不過是一介商人之婦,將來子孫的前程還不是得靠著娘家幫襯。”
四姐被謳得不輕,轉頭與他人說話去了,不再理會張母。她打心底裏羨慕張母,但又從骨子裏瞧不起她。一介商人之婦,過得再幸福又如何,自己的兒子與丈夫也不能給她掙個誥命回來,一輩子都是個低入泥裏的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