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我一個人不習慣
“小趙,你們寧老板不上班時,喜歡做什麽?”車子平穩地在忽明忽暗的街道上穿行。趙明以為高大上的秦院長會一路沉默著坐到醫院的時候,不想惜字如金的秦院長開了金口。
“啊?我們老板啊?”趙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手上一緊,車身有輕微的搖晃。
“你平時就喊她老板?”秦思遠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他的喜樂。
“老板讓喊她寧姐。但是總覺得沒有喊她‘老板’順口、親熱。”趙明笑笑:“我們老板的愛好,大概就是上班和做菜吧。她連逛街都是工作。”
秦思遠聽趙明這樣一說,不由自主地也笑了。商場的大股東,逛商場不是工作是什麽?餐館的老板,做菜是愛好,更是工作了。寧菲,真是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你們老板,對你們嚴不嚴?”秦思遠又問。
“不嚴啊。可是她對自己非常嚴,所以我們都不好意思偷懶。”趙明心裏轉了幾個彎,還真找不出寧老板對他們苛刻要求的時候。他的老板,真的是一個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好老板。
“聽說,你們老板,連自己家都沒有,住的酒店?”秦思遠本來想問:你們老板,家裏還有些什麽人,有什麽朋友?但轉念一想,趙明隻是寧菲的司機,這個問題太私人話了,不宜問出來。而且,趙明也不一定知道。
“是啊!”趙明有些感歎:“老板回國創業這大半年,真是拚命。住的是酒店最簡易的小單間。自己是開餐館的,還有一身好手藝,可經常在辦公室或者酒店的小房間裏一碗泡麵就解決問題。平時從來沒有見她和朋友約會過。簡直就是獨來獨往的苦行僧。”
“她,她就沒有什麽親戚朋友嗎?”秦思遠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除了工作上的聯係,隻聽她提到過一位叫蘇夢琪的醫生。我沒有見到她家裏的什麽人過。隻是幾次聽到有人打電話問她要錢,好像是她哥。老板每次接到那樣的電話就會難過很久。”
秦思遠聽了趙明的話,心裏沒來由地一疼。隻會開口要錢的親人,想必並沒有什麽真正的親情吧?難怪寧菲從來不提家裏還有什麽親人。而蘇夢琪也僅僅知道,她的父母雙亡。
寧菲辛苦地工作、努力地賺錢,卻又苦行僧般的生活,是為了什麽?僅僅是為了金錢的積累?他記得,與寧菲第一次見麵時,她說過:‘望湘園’隻是為了解決‘吃’的問題;‘國貿商城’是為購物更方便,也可以說是為解決‘衣’的問題;至於‘寧遠’酒店,這不過是考慮得有個住處。您覺得‘衣’、‘食’、‘住’這樣的基本生活生存問題,能與人生目標理想相提並論嗎?
寧菲的人生目標和理想是什麽?她解決衣、食、住這三項最基本的生活問題的手段和方式,都與自己有關,可以說還將自己放到了第一位,那她的人生目標和理想,是不是也與自己有關?是不是就是要發展壯大她的“寧遠”?
想到“寧遠”,秦思遠想起了寧菲不得不去H市的原因。是不是得會會那位新國土局局長?如果他沒記錯,這位局長,是靠著他權高位重的老丈人才能順利走到這一步,所以,他極度懼內,唯老婆的命令是從。他想扶持自己的侄兒,應該是想壯大本家的權勢,想在妻子和嶽丈麵前能站直腰、挺胸說話。
秦思遠之所以知道這位王局長這麽多的事,是因為前不久他難得地參加了一次高中同學聚會。看到了意氣風發的王鵬同學,一改從前卑微的姿態,被一眾同學圍在中心,不可一世地指點江山、高談闊論。
他在遠遠的外圍,聽到了其他同學小聲對他這一形象改變原因的解釋。更恰巧的是,王鵬同學曾來找過他,請他親自給他仰仗的嶽父大人手術。說隻要救了他嶽父,以後有任何事,隻要他秦思遠開口,他都會盡心竭力地辦好辦妥。
想到這裏,秦思遠琢磨:那是不是給王同學打個電話呢?“寧遠”既然叫“寧遠”,那就有他的一份,他該出出力。而寧菲,是他已認定的妻子,他必須幫她。還有,隻有寧菲今早回來,才能改變目前他不得不應付家裏和楊阡陌的被動尷尬局麵.……
“秦院長,明早的早餐,您有什麽安排嗎?”趙明見秦思遠蹙著眉不再說話,也不多說些什麽。眼看快到醫院大門了,才小聲地問。
“隨便一些安排一些就可以的。你如果有事,就不要送了。”秦思遠翻著手機裏的聯係人名單,淡淡地回到趙明。
“那哪行?老板給我安排的工作就是好好照顧秦院長您!”趙明一聽秦思遠說不要送早餐了,不由有些心慌。老板把秦大院長捧在掌心裏嗬護著,若他不能完成老板交給的任務,讓老板傷心,他就罪過了。
“好吧。明早送到病房。晚餐就不送了。估計你們老板最遲明天下午就回來了。”秦思遠淡笑著,見趙明已經將車停在了住院部樓下,便推門下了車。
“你怎麽知道?”趙明追問。老板電話裏說要他至少要準時送三天的飯。
秦思遠淺淺一笑,沒有解釋,向趙明擺擺手就轉身進了住院部大門。在走進大門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該搬家了。自己雖然是醫生,總不能老住病房。寧菲雖然是酒店老板,也總不能老是住在客房。
洗了澡靠在寧菲床上的秦思遠心不在焉地翻著書,不時地看一眼趟在身邊的電話。
來電鈴聲在他料想中響了起來。秦思遠抓起電話,對著閃爍著寧菲名字的手機屏幕輕笑著,卻並不急於滑開接聽鍵。
“喂!”壓下心中湧出的柔情蜜意,秦思遠終於滑開了接聽鍵。
“思遠,是不是你?”寧菲驚喜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了過來。
“是我什麽?”秦思遠裝著什麽都不知道。
“思遠,是不是你找了那個局長?”寧菲有些急促地問。她覺得這個轉變太忽然了。她想了無數辦法都無法約見更不說讓他鬆開的人,居然親自打電話給她,讓她一切放心,明早批複就會下達到她們手裏。她當時的直接就是秦思遠在後麵幫了她。秦思遠問那個局長的名字的時候,她就有這樣的預感。
“沒有啊。”秦思遠悠然地拖長了聲音:“我隻是給老同學打個電話,向他訴訴苦孤家寡人獨守空房的苦。”
“思遠,你,你和他說了什麽?”寧菲心裏一緊,滿滿的甜蜜幾乎溢了出來,甜膩到了喉間,將聲音也熏染得甜甜蜜蜜。
“我就是說,老婆玩心大,將兩個人的名字湊到一起,要玩什麽連鎖酒店,玩得連老公都不顧了……”秦思遠說的順溜極了。
“思遠……”寧菲緊貼著電話,眼睛愈來愈酸澀,她半掩著嘴,低低地喊:“思遠……”
“嗯,想我了?”秦思遠也低低地問。他聽出了寧菲聲音裏隱隱的哽咽。
“嗯!”寧菲含著淚,吸著鼻子回答。
兩人都不再說話,靜靜地聽電話裏彼此的呼吸聲。
“思遠,你怎麽知道?”寧菲吸了口氣,問出半截話。
“酒店的名字嗎?”雖然寧菲隻說了半截,但秦思遠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寧靜致遠’,對嗎?爺爺當時給我選名字,就是取的這個意。但所以我覺得,酒店的那個‘寧’是你,那個‘遠’,是我。”
“思遠,謝謝你……”寧菲抿著唇,輕輕地說。
“謝我什麽?”秦思遠也輕輕地問。
“思遠,有人依靠的感覺真好,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的感覺,真好!”
“菲,那就快回來。我想你了.……你不在,我一個人,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