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當初之所以會看上並最終決定買下這套房子,完全得益於這間次臥的存在。這是一間實際麵積比主臥了六平,但空間效果卻通達許多的屋子。它不似主臥那樣陰涼,窗朝東開,一年三百六十五,隻要不是陰雨淅瀝,陽光每一都會光臨它。
尤其是靠東的大飄窗。
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房地產開發商會良心大大的同意設計師把飄窗設計得如此簡潔寬敞,此樓盤可屬首見。這大概也是次臥為什麽麵積視野卻比主臥更不顯局促的原因。
喬遷之喜那日,加菲貓大手筆,送了我一整套價格昂貴款式考究的飄窗用品,將這方地打造得舒適無比。後來,我又著意添置了一個大書櫃,並在飄窗的墊子上擺放了一張四條腿均可折疊的茶幾。
不管是陽光晴朗,還是大雨嘩啦,隻要是無事可做的日子,我都會隨手從書櫃上扒拉下一本書,然後窩在飄窗上一邊品茶一邊靜讀。
十分的修身養性。
芸豆離婚那年,在我家借住過一段時間,她實在是不挑剔,枕著飄窗睡了個把星期,將一身骨頭睡得酸痛也不肯讓我知道。最後又是加菲貓送了張與飄窗裝飾格調一致的單人床進來。
這便是次臥的全部家當。
薑北笙住進來的這幾,礙於男女有別的講究,我不得不忍痛割愛的製止了自己想要出入次臥的念頭。
現下進屋一看,才發現床頭旁的牆壁前多了個長約一米的架子,上麵掛滿了除冬季以外其他三季的衣服。
男人的衣櫥簡單點還是有簡單的好處。
我揶揄著從床尾快速繞過,然後在飄窗上坐下。
薑北笙背靠床頭,下半身藏在粉色格子空調被下,竟有點可愛。兩隻手枕在空調被上,手裏正拿著一本書,我眯起眼睛一打量,一坨駭人的冷汗瞬間從額角滾落下來:“你……你翻我東西?”完,人一怔,立刻意識到了什麽,衝下飄窗走到書櫃前一看,臉色頓是慘白,指著櫃底失聲驚呼道:“這本相冊……”我口中的相冊,原是放在書櫃最底層一個鞋盒裏,此刻鞋盒蓋子已經被挪開一半,顯然是被人動過了。
務須任何證據,這個人隻能是出入自由的薑北笙。
“呃,是我。”他相當有自知之明的爽快承認道:“夏越來越近,白也跟著越來越長,我呆在家裏實在是無事可做,除了白慕言,又不認識什麽朋友,正好見你這裏書挺多的,便每抽出幾本來看,權做打發時間用。”薑北笙這些話的時候,手裏的書開始慢慢滑落,最後完全跌到了床單上,他漫不經心的用手指撥動著書皮:“必須一下,你挑書的眼光時好時壞,害我看書的心情也跟著時好時壞。所以,我很怕挑到不好的書讓自己遭罪,當看到櫃底這個鞋盒時,便理所當然的以為裏麵藏著什麽珍本好書。看書心切,忘了禮數,沒有經你允許就打開來看了一下,實在沒有想要冒犯的意思。”
這通道歉得既缺乏誠意又少卻歉意,不是忽悠是什麽?
我抱起鞋盒,猝然轉身,兩隻眼睛憤怒的望著他:“隻是打開看了一下嗎?”
“呃,”薑北笙笑津津的停頓了一下:“這本相冊應該是你讀大學時照的,我能問問,為什麽所有合照裏都有一個男人的頭像被塗抹掉了?”沒有躲閃,承認得很愉快。
這份愉快徹底激怒了我。
“別試圖打探我的過去,這是我的底線。如果……”
“如果我觸碰你的底線,這段婚姻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你想的是這個吧?”我盛怒下的五官有多凶惡,我自己清楚,我不清楚的是看到這樣一個凶神惡煞的女人,薑北笙竟能無動於衷:“嗬嗬,伍柒,你的底線可真多。”插科打諢照樣是信手拈來。
“你的答案,”我冷漠的望著他:“究竟是什麽?”
“呃,”薑北笙慢慢收起笑容,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我不會離婚,至少這兩年內不會。”
“那就麻煩你尊重一下我的底線。”
“關於尊重,我也覺得我們是該好好聊聊。”
“你冒犯了我,卻一副想要跟我算賬的氣勢,薑北笙,你不覺得你有點本末倒置嗎?”
“並不覺得。”薑北笙信誓旦旦道。
“我看談話根本不適合我們。”
薑北笙冷冷一笑,連額前的川字都變得寒氣襲人:“伍柒,你這樣不覺得有失公平嗎?結婚以來,我對你有個底線嗎?我的過去,在你麵前已經跟張白紙一樣,你疑惑什麽,想知道什麽,我有過隱瞞嗎?可你回過頭去想想,你跟我坦白過什麽?跟我交代過什麽?”
什麽鬼,明明是我討伐他,怎麽著著變成我理虧不是人了?
“如果不夠尊重,好像是我的信任沒有得到你的尊重吧。”哎呦我滴媽,馬善被人騎,嘴笨被人欺。看來,這個悶虧,無論我願不願意,眼下都得吃下去。
“薑北笙,你給我聽好,”我氣到眼前冒出了兩個薑北笙:“我不追究你翻看我相冊的事,不是覺得你沒錯,而是我深知一個嘴笨的女人不過一個巧舌如簧的男人。但我警告你,下不為例。”
我撂下這番狠話,正氣呼呼的準備離開。
“站住。”薑北笙大有惡人先告狀的趨勢,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衝我氣勢洶洶的道:“伍柒,你別忘了,今晚是你提出要跟我談,我才讓你進來的。現在你不談就不談,你當我是什麽?”
“你……你這人……”我又是好氣又是好恨:“我不跟你追究,你還想跟我耍無賴?你也太得寸進尺了吧?!”
“得寸進尺是吧?”薑北笙嘴角一歪:“行,我就如你的願,得寸進尺一回。”一肚子壞水全歪了出來:“你聽好了,我不管你想跟我談什麽,都要等談完照片的事才談。如果你不願意,麻煩你出去的時候把門關好。”
走就走,我哼了一聲,手剛搭在門把上,薑北笙淩厲的聲音再度響起:“你今要是就這麽走了,未來兩年,都別想我會再跟你一句話。”
我到底在怕什麽?
兩年不跟他話,難道我會被憋死嗎?
我抱著鞋盒坐在飄窗上,對這麽不爭氣的自己簡直恨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還有薑北笙,你擺的到底是個什麽表情?
“你不需要同情我,”我咳嗽了一聲,深怕被他輕視,強裝出一副百毒不侵的樣子,自嘲道:“這件事本就是我剃頭挑子一頭熱,以為人家親了我一下,就是喜歡我。”
“所以,”薑北笙似乎根本沒在聽我什麽,眼睛裏閃過一絲狠毒,用一種冷靜到可讓四周安靜下來的語氣慢慢道:“你塗抹掉的人不是程遠前,是你的係主任。”
如果有程遠前,我當然也會一筆塗掉,可問題是,我一個高他三屆的學姐,怎麽可能跟他有集體照?
隻好點點頭。
“明白了,”薑北笙垂了垂眼簾,沒有了先前窮追猛打的氣勢,略微有點力不從心:“接下來,想跟我談什麽?談你的同事陳歐嗎?”語氣輕柔許多。
我又點點頭:“薑北笙,我是不是真的有眼無珠?感情上識人不清就算了,沒想到,工作上也如此。”
薑北笙嘴角輕輕一抖,笑得無聲無息:“來聽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