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算計曲煒,我勉強可以忍受,但是芸豆,”我將顫抖的十根手指,努力彎曲握成左右兩個拳頭,帶著寸步不讓的決心,衝對麵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怒目圓睜:“沒有任何可能,薑北笙,這是我的底線。”
“你的底線不是一個叫鍾興興的男人嗎?”再濃烈的急怒叫跳,落入這個男人眼裏,都成了醜在梁上跳大神:滑稽,可笑。隻見他清眉淡眼的將視線閑散在桌角那把茶壺上,右手緊跟隨後的被從桌底抬了出來,準確無誤的落在了茶壺的壺柄上,與賞玩一件玉石無異,他將它拎在手裏,輕輕撥弄著:“或者,你願意告訴我鍾興興是誰?又是什麽原因讓他成為你心底那個碰不得不得的人?”
與眉眼相似的輕描淡寫,卻令我如遭雷擊般,渾身一顫。
隱隱不語中,我鬆開了汗津津的拳頭,卻又大意的讓額角不斷外冒的冷汗出賣了隱藏在血肉皮脂下的不安。
“竟有這麽難以啟齒?”一溜謹慎的目光在我臉上停駐。
這份謹慎,像一種別樣的催促讓我猶豫了半根煙的時間後,很不甘心的承認道:“在這一點上,我確實不如你。”
“呃,”對麵的人操著最平淡無奇的口吻輕輕的推波助瀾道:“譬如。”
明知他有意套路我,可我還是忍不住實話實:“譬如,你能夠跟我坦誠你和蘇芯的過往。”兩隻手六神無主的絞著從桌麵半垂而下的淡藍色格子布:“我就不行。一段不能走到終點的愛情,我可以體諒,但不是所有的體諒都值得被原諒。薑北笙,”遲疑中,我抬起頭,目光顫抖卻透著一股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的神氣:“你曾經過,你是一個很氣的人,所以不管付出的多少,都想要索取一份等價回報。如果,你跟我的協議婚姻也要基於這樣一個前提的話,我想,我們可能……不合適。”
“合不合適,我的秘密都坦白與你了,你覺得我會在目的沒有達成前,隨意替換掉拍檔嗎?”
無情的人,出來的話,便是無情的話。
我呐呐,五味雜陳的勾下了頭。
被一句話扼殺到死寂沉沉的卡座裏,突然一聲鈍響,驚慌中我錯亂的瞟了一眼過去,原來是茶壺從薑北笙手裏不慎滑落,幸好它原本就是個容量不大的茶壺,加之中途又被倒出過兩次。即算是被猝然打翻,也不過是弄濕了一角桌布。
“你可以自己回去嗎?”
這個不和諧的聲音結束後,薑北笙撐著一張麵不改色的臉,平靜問道。
我沒有回答,一心專注茶壺濕透桌布他卻聽之任之的古怪。當下便懷疑,這個插曲或許不是一時失手,或許是某人發泄脾氣的一種方式。
“我現在要去見一個人,”意外呀意外,心思縝密到針眼都計較的薑北笙竟也看走眼到時候,誤將我的疑心看做成女人的情緒,主動解釋:“不方便帶你去。”
三十二歲多金又單身的男人,有幾個不方便引薦給外人認識的朋友,這不是經地義的事嗎?
我承認我的智商遠沒進入爆表的地步,但常識都不懂,那豈不是傻?
“我明白,”意識到對麵這個男人正從門縫了看我,當下又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輕飄飄的笑道:“我們畢竟是假夫妻,如何解決生理需要,那是你的自由。你看著辦就好,不用跟我報備。”
“你想多了。”杵在我麵前的身影微微一動,一隻手便落了下來,將我那窩仍不夠服帖的亂發,捏在手心裏揉了揉,從偷窺的視角裏,我看到他嘴角浮現出一撇晦澀不明的笑意:“下午還去上班嗎?”
提起這個,我頭更痛了。
瞧我這記性,竟把陳一分忘得幹幹淨淨。
“有人打掩護,不去沒關係。”心裏暗暗叫苦,揮起右手,衝著腦門就是重重幾下,拍得薑北笙手一縮:“怎麽?還是要去?”
“不是。”我將手放下,提起眼尾,分了一縷餘光去留意薑北笙的臉色:“晚飯……”
我要的本是:晚飯我會跟朋友在外麵解決。
不知薑北笙是嘴快還是心急,剛被嚇走的手又落了回來。這大概是性格強勢的男人都共有的一種通病,不管他身邊女人的年齡是大於他還是於他或是等於他,都喜歡以主導者的角色把持這段關係。
而這種主導權最常見的表達方式,便是此刻正在上演的摸頭殺。
“別擔心,晚飯的事我已經做了長遠的安排。”聽聽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年長我三歲。我皮笑肉不笑的將手往他眼皮子底下一攤:“借你鑰匙一用。”
“你的呢?”
“我把包落在辦公室了。”
“如果順利,不出一個時,我就會將要辦的事辦完,你回去以後,記得別出門。”
薑北笙取下鑰匙放到我手心裏。
我漫不經心的點點頭:“如果不順利呢?”
“不順利的話,半個時足夠。”
那豈不是根本沒時間出門去見陳一分?
往回走的路上,我尋思著我跟陳一分的智商都還行,複雜的事簡單,也未必溝通不了。
便接連撥了好幾個電話過去。
人與人的熟悉程度,果然與平時來往的多少密切相關。
十多年來,我第一次知道,陳一分的電話這麽難打。好幾個電話撥過去全是無人接聽。
“這可怪不得我,誰叫你不接?”我嘀嘀咕咕的將手機揣進口袋裏,捏著鑰匙剛邁過區門衛亭,一道身影急不可待的閃了過來:“伍柒,你總算是回來了。你知道我在這……呃,你……打架去了?”
等我看清這道人影正是我苦苦尋覓了大半的正主後,臉色不上是喜是憂。但有件事,我還是很清楚,像“打架”這種完全不利於本姑娘正麵形象的言詞,堅決不能當著閑坐在門衛亭裏這群大爺大媽的麵侃侃而談。
一通手忙腳亂,卷曲的衣角仍然卷曲著,我隻好義正言辭的警告陳一分:“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我不過是粗心大意,摔了一跤,你提什麽打架?”
“哪有摔跤……”
“上門都是客,有事去我家。”我一把拽住陳一分,邊使眼色邊掐住他的胳臂,聲嘀咕:“再,再我掐死你,信不信?”
他扭曲著臉,痛苦的點點頭。
……
薑北笙在屋外敲門的時候,距我們上一次見麵,已經過了兩個多鍾頭,我不知道這個時長,到底意味著他的事情辦得是順利還是不順利。
但我想,不管怎樣,大概都不會像我一樣,生了怯意。
“餓了嗎?”
這是薑北笙進門後的第一句話。
我人已經退到了客廳,因陳一分帶給我的怯意此刻仍然是一種深刻的記憶,所以,我有點暴躁有點煩悶,便抱著身穿睡衣睡褲的自己在露台與客廳之間來回徘徊著。
“怎麽啦?”換好拖鞋,走到客廳的薑北笙立刻察覺到了我的異常,手輕輕搭在我肩膀上:“怎麽回事?”
這隻手的溫度,就像一塊從而降的浮木,突然漂到我這個溺水的人身邊,我想都沒想,轉過身去,張手便將這個男人抱住了。
能夠感覺到被我抱住的人在接觸的那一霎有過的顫栗。
幸好,他並沒有推開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