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臨下車前，這瘋子故意將我堵在門口，開始耍無賴：“伍柒，真不打算買包煙給我抽？”
“一個堂堂正正的國企司長，竟然沒臉沒皮的訛詐臨時工，你好意思嗎？”我神思倦怠的打打哈欠伸伸懶腰，滿嘴譏諷道：“別不拿我們臨時工當人看，滾！”
“你也是在我麵前才敢牙尖嘴利橫行霸道，行，所謂一物降一物，我陳一分就讓你降一回，這次，免費饋贈。”完，這貨挪過身去，我趕緊下車，才走到與他並肩的位置，毛毛蟲趕著去投胎似的，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柒姐，快快快，貴賓團馬上就到我們這裏了，仙女現在要查崗。”
“哎呦我滴媽，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我叫苦不迭的撒腿就跑：“陳一分，本姑娘今大發慈悲，暫不降你這隻妖，識趣的話，就趕緊從我眼前消失，滾一邊去禍害別人。”
“哎，怎麽話的，你給我回來。”
陳一分跳起腳在我身後叫囂著。
我又不是真傻，怎麽可能回去？腳下生了風般，跑得賊快。
“柒姐，你跟陳哥的交情可真好。”毛毛蟲跟著一路狂跑，氣息十分不穩，卻也不忘羨慕道。我笑得滿不在乎：“我們那一年新進公司的人裏頭，除了我跟他沒混出半點名堂外，其他人最不濟的也是個副主任。所以呀，這不是交情，這是物以類聚。”
“他哪是混得不行？”毛毛蟲喘著粗氣，艱難的道：“他是不想。”
聽成功的人，都是一群操守著“細節決定成敗”的家夥。想來，我的人生如此失敗，大概就在於我總是能完美的忽略掉所有可以助長成功的細節。
毛毛蟲這句話，我若稍微多個心，或許我的前途也可以走向另一翻地。至少，不會被仙女當場喝住。
“毛鉚，你先回辦公室去準備。”
毛毛蟲怯生生的應答了一聲，離開時，步子邁得飛快。
“伍柒，昨讓你考慮的事，有結果了嗎？”
仙女今穿得格外精致，白色絲綢襯衫一絲不苟的紮在綠色魚尾裙裏，奶白色的尖頭高跟鞋讓身材比例呈現出最佳視覺效果。如果她能像見到莫經理一樣，衝我露齒一笑，哪怕不笑得那麽卑躬屈膝，隻是將嘴角微微一揚，我敢保證，我一定也會跟絕大多數男人一樣，對她的美貌挪不開眼睛。
可她顯然對我的愛慕存在著一種嗤之以鼻的偏見，所以更願意冰冷著一張臉，永遠挑剔的斜視著我。
“主任，謝謝您的抬愛與關心，但我認為，我這樣的身份再加上我這樣的年紀，已經不適合去子公司鍛煉了。如果這是一次機會，還是請主任將機會留給有前途的同事吧。”
十二年來，我先後伺候過五任領導，不一樣的人卻有著驚人一致的對下態度。長期的打壓，終於讓我在鐵打的特權麵前，默默習慣在每一次不公平的嗬斥麵前唯唯諾諾。
久而久之，我都忘了要如何替自己辯駁，才算一個有尊嚴的人。此時此刻這番底氣，別仙女被嚇到了，就連我都有種如夢如幻的不真實感。
“哼，”仙女回過神後，眼神毒辣，臉上被氣得青一塊紫一塊：“你，你這是不滿意我的安排？”惱羞成怒的嗬斥道。
“我，我沒有……”膝蓋跪久了，果然很不習慣突然的站立，我又變回了那個隻會支支吾吾去解釋的卑微角色。
“沒有什麽？”我的卑微並沒有換來仙女一絲絲的好心情，她的蠻橫仍舊讓她囂張的將我直接打斷道：“伍柒，昨我讓你將手頭上的工作全部移交給毛鉚，你移交了嗎？”嗎字餘音還未落下，這個已經呈現出氣急敗壞的女人，又煩躁不安的自相矛盾起來：“現在不是讓你匯報的時候，你給我記住，沒讓你話，就不要在我麵前張開你那張嘴。”
我今一定是吃錯藥了，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這個女人。被這頓無名之火燒得麵目全非的我，忍不住在心裏埋怨自己：伍柒呀伍柒，你都被人欺負了十二年，還有什麽不能忍什麽不能受的？
“主任，對……”
“別叫我主任，我不是你主任。”
你大爺的，我咬咬牙，隻想盡快息事寧人：“主任……”
“別以為我跟你一般見識，才不肯聽你叫‘主任’這兩個字。”仙女將我的心思無情戳破後，嘴巴越發像一挺機關槍，劈裏啪啦根本不給人任何話的機會：“統計部是個什麽地方？不過是給那些永無出頭之日的人養老送終的太平間。好聽點是個部，其實就一間二十平米不到的屋子。能有什麽出息？”
雖然這話得有點惡毒，但也並非全無道理。
統計部從人員上劃分，屬於人數眾多的大部；若以實力來論，也就比門衛老宋好一點。
不知道是從哪朝哪代哪個王八羔子手裏開始，但凡有快要退休，又與領導不對頭的硬骨頭，最後都以各種理由被分配進統計部等待退休滾蛋。截至目前為止，統計部共有二十八員大將，一年內退休，七人；兩年內退休，八人；五年內退休，二十七人。剩下一個活蹦亂跳的張盛，又當主任又當辦事員才勉強撐起這片。
呃，這麽個部，確實沒出息。
“既然你對我的好意不領情，我也沒什麽好的。伍柒，莫經理交代了，從今開始，抽調你去統計部給張盛打下手。今午休或是下班的時候再來辦公室清理私人物品，現在是上班時間，不適合做私事。”
哈？我下巴差點就掉到了地上，暗道：莫經理難道跟我一樣，吃錯了藥？
坐在四樓統計部的辦公室裏，我雙手支著下巴，發呆發了足有半個上午，卻還是想不通。張盛時不時的從我左邊瞟來一眼，大概是想知道，我這個瘋究竟要發到什麽時候。
一晃，就到了午飯時間，張盛手握那隻泡著枸杞紅棗茶的玻璃杯，一掌劈在我辦公桌上：“伍柒，稍微嘚瑟一下就行了，下午再這麽沒完沒了的，我可頭一個不高興了。”
我如夢初醒，回眸望著張盛，心裏就跟吃了蜜餞般，甜甜一笑：“這位女菩薩，請原諒信女……”
“得了得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特拉仇恨？”張盛規規矩矩的白了我一眼：“上午就算了，下午你要是敢繼續這樣不做事的等下班，心我把你扔出去。”
“盛姐，你生氣的時候為什麽也可以這樣美麗動人？”
“嗬，看來是真瘋了。”張盛搖搖頭，走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