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就跟模樣俊俏的人出言不遜是個性,而非無禮的道理一樣,斯文人一本正經的胡八道,不是胡八道,是雅趣。
我抿了抿嘴,一股暖流從寒潭似的心底默默回升。
起來,跟林醫生也是相熟將近三年的老朋友,從前不覺得,今才意識到,過去三年的情誼竟還不如這兩日親厚。可見一個人要在另一個人心裏刷存在感,還真就不能單純的用時間長短去論輸贏。
“如果我,”滿嘴雅趣的文儒醫生,單手支起下巴,語氣淡淡的:“麻煩你分一碗粉給我,你會怎麽想?呃,我倒希望你是認為我氣,而不是奪人所愛。”
這個奇怪的男人越來越有趣了。
我噗嗤一聲笑了,推了一碗粉過去:“一直以為林醫生是個寬厚的人,沒想到,計較起來也是一點都不含糊。”陰轉多雲的好心情讓我也不忘取笑他。
“能夠在計較的時候好好計較一下,明我們還很年輕。”林醫生目光微垂,嘴角上掛著一輪淡淡的淺笑,邊拿筷子攪拌碗裏的粉邊道:“冷掉的豬油拌粉,就吃不出醬香味了,要是不介意的話,請給我十分鍾吃粉的時間。有話,我們吃完再。”
“你這是在變相的嫌我話多?”
“我更願意認為我是在變相的勸你吃飯。”
哈?我眨了眨眼,笑容就像一潭死水僵硬的粘貼在臉上:“你,你勸人的方式還,還挺獨特的。”
“沒嚇到你就好。”
“不會,不會。”
我狼狽的低下頭,嘴上著不會,心裏卻暗道:不會才怪。
這頓無言的晚飯用完後,我不過六分飽,但看林醫生不似有加餐的打算,也就沒有吱聲。
沿著回家的街道,我們走得不急不躁,自打林醫生了句:我們來聊吧。閑話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從我們各自的嘴裏斷斷續續的蹦出來。
忘了是如何開始的,著著,就到了我無辜被Alan波及的惱火事。
“一夜之間,我從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女,變成了同事口中那個被正室打進派出所的三。你冤不冤?氣不氣?”
如果人非要無聊到給自己的七情六欲分別打上一個專屬標簽的話,那憤怒的屬性一定是話癆。
發完辦公室那群妖魔鬼怪的脾氣,我腦子抽風般,嘴一瓢,就把我和薑北笙假結婚的事全瓢了出來。
“雖然是協議結婚,但結婚證是真的,他這個丈夫也是真的。身為丈夫,竟然為了慪氣,眼睜睜看著自己妻子遭人構陷,名聲受損,這種男人算什麽男人?”
話剛一出口,空氣就突然凝固了,似乎有一個大的秘密被一個口無遮攔的蠢女人隨意泄露了。
那一刻,我清晰的感覺到,心跳的聲音,漏了一拍。在差點就窒息的憋悶中,我惴惴不安的側過頭去,雙眼無神的望向隨我一道停下腳步的林醫生。
“呃,”四目相接中,他微微蹙了蹙眉,臉上卻沒有吃驚也沒有慌亂,眼眸的停滯也隻是象征性的出現了一下,一下之後,轉瞬即逝,眨眼再看,又是一眼笑意盛開:“不算男人的話,那就是沒長大的男孩。辛苦你了。”淡淡的語氣似乎在暗示,我假結婚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可我結婚的事,並未跟他提過,更別假結婚。他現在這個反應,若要讓我不在意,絕對是癩蛤蟆吃鵝肉,癡心妄想。
“你,你怎麽會知……”
“我記得那晚上,”我剛問話剛問到一半,林醫生突然溫和的將我打斷:“你們去派出所錄完口供回來,已經很晚了,沒道理還會碰到熟人吖?”
“我確實不曾碰到過熟人。”
“沒有被外人撞見,那應該是曲警官不心漏了嘴。不然,你們領導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林醫生這似有若無的話,像一把鐵錘,重重砸在我的腦袋上,隻見電光火石間,一個麵目模糊的男人如同水落石出的答案般漸漸清晰起來。
我歎了口氣,這大概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吧。
讓Alan擔負三之名與我有過一麵之緣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莫經理的弟弟。
嚴格起來,我跟他在Alan家的那次見麵,其實是第二次見。第一次見是在前年初一的下午。根據慣例,每年的節假日公司都要安排人員留守值班。大年初一這種特殊的日子,自然要留給我這個特殊的人才。
隻是沒想到,那一年的初一,莫經理突發奇想跑來慰問堅守工作崗位的值班人員,替他開車的正是他這位好弟弟。聽,這是因為莫經理晚上要趕回老家與父母團聚,為了省事,才讓他弟弟當了一回司機。
原以為對那次見麵留有印象的隻有我一人,所以才想借著幫助Alan的機會,順上莫經理弟弟這根藤,替自己在莫經理麵前討個人情。
可惜,技不如人,反讓人倒打一耙,落得一個吃不了兜著走的淒涼下場。
“原以為隻是一次單純的張冠李戴,”我幽幽長歎:“我爸得對,做人應該堂堂正正,不應心存歪念。看看我,就是最好的例子。為了保住工作,別有用心的幫助Alan,活該被莫經理算計,活該倒黴。”
“那你真應該好好感謝一下這位莫經理。”
“哈?”我像吞了一隻綠頭蒼蠅般,向這個儒雅的男人遞了個厭惡的眼神:“你,你當真?”
“當真。”林醫生無比坦然的笑了笑,繼續道:“你想想,他為了打消你心裏的歪念,搶先你一步做了個壞人。這樣一個殺身成仁的領導,難道不值得你感謝?”
我突然覺得,我沒有告訴他我結婚的事,他卻能夠未卜先知的算到我假結婚,似乎也不是一件那麽難以理解的事了。
畢竟,一個腦洞比蟲洞還大的家夥,會有什麽秘密是他猜不到的呢?
我撇撇嘴,心裏有點後怕,不敢再深談下去。這個話題就這樣虎頭蛇尾的戛然而止。
便悻悻道:“林醫生不打算再婚嗎?”
從一個問題突然跳到另外一個完全不相幹的問題上,非一般的林醫生果然不感到突兀的輕輕一笑:“本來有過,後來沒有了,不過,現在似乎又有了。”
俗語有雲:錯不過三。
前麵我已經鬧過兩次自作多情的烏龍,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傻到再犯渾。
不以為然的順口接了句:“再婚的時候,記得通知一聲。”他聽完,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我突然記起自己結婚沒有通知他,以為他是在比較,趕緊又補上一句:“我們不是朋友嘛,朋友結婚,怎麽能不通知?”
“呃,”他釋疑的一笑:“那等你有空的時候,我約你一起來吃豬油拌粉。”
為什麽我會有種雞同鴨講的酸楚?
是錯覺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