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能不能做彼此的死黨,就看彼此願不願意借東西。
這是我跟我的三個死黨在過去三十五年間最真實的寫照。細細算來,我們相互借過許多東西,大到房子車子到一針一線,可謂是無所不借,無所不能借。
唯獨老公這個東西,實屬首次。
大概是因為從前沒有過這等先例,所以我才會表露得如此焦慮。不無誇張的,從借出去的那一分鍾開始,我已經在望眼欲穿的盼著加菲貓快點把他還回來。
呃,這大概就是人之常的物以稀為貴吧。
盤腿坐在5樓的客廳裏,我吃了一碗泡麵,看了兩集電視連續劇,喝了三杯綠茶,中途還抽空去大露台張望過四次,等意識到我竟然幹了這麽多無聊且無趣的事後,牆上的掛鍾已經走到了深夜十一點四十五分。
可我仍然焦躁的睡不著。
這種糟糕的感覺已經很多年不曾有過了。
我心高氣傲的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一眼撞見薑北笙那隻深棕色的公文包。心頭一顫,宛若聊齋誌異中所有鬼魅故事描敘的那樣,午夜十二點,是妖魔鬼怪的盛宴,我懷疑這隻包就是其中一隻。
鬼使神差的將它拎了過來。
二十八歲那年,菜菜子深信她的獨生女隨時都有被人娶走的可能,開始日日對我耳提麵命的灌輸為人妻之道。最讓人耳熟能詳的莫過於:成熟自信的女人從來不會偷偷摸摸對男人的包下手,一定要在四下無人時光明正大的翻。
我深以為然,學以致用。趁著此刻四下無人,光明正大的打開一看,除了一台黑色超薄筆記本電腦,內夾層外夾層再也翻不出其他任何私人物品。
我將筆記本拿出來放在茶幾上,再給自己找了個舒適牢靠的位子坐好,滿心以為接下來將會是一場絞盡腦汁也難攻破防線,沒想到,電腦根本沒有設密。
這太詭異了。
能這樣行事的人,要麽是心思單純亦如上飄過的白雲,要麽就是在施展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陰謀詭計。根據我對薑北笙現有的了解,他有且可能隻會是後者。
但凡是個聰明且理智的人,麵對這種誘惑,正確的做法應該是關掉電腦,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但我顯然高估了我的理智,也低估了薑北笙的歹意。
望著用我扒他褲子照片做屏保的頁麵上,那一字排開的文件夾,我的心猶似被一隻手攥得透不過氣來。
每一個文件夾都有一個熟悉到令我膽顫的名字:“狐狸”“蚊子”“加菲貓”“芸豆”“格格”“魏老師”“鍾興興”“莫佳”“趙宇寧”……
看到“趙宇寧”這個名字時,膽顫成了毛骨悚然。
趙宇寧是芸豆的老公。
芸豆7歲的時候,豆媽十分焦急,托了許多認識或是不認識的親戚朋友,請求給芸豆介紹對象。
那年七月份,9歲的趙宇寧見過芸豆後,比其他候選人更顯熱情的展開了追求,三個月多後,他們終於趕在芸豆7歲結束之前,扯證結婚將終身大事順利完成了。
三年後,芸豆趕在她0歲之前,利落的將這段婚姻徹底結束了。
自此之後,趙宇寧就像臭水溝裏的老鼠,被我們深惡痛絕,且絕口不再提及。
我敢肯定,我跟薑北笙接觸後,絕對沒有在他麵前提過這個名字。
他到底是從誰口中知道呢?又為什麽要調查他呢?
這些調查是在認識我之後?還是之前?
我率先點開了“狐狸”這個文件夾。
裏麵又有十四個子文件夾,命名從一直持續到5,我隨機打開了8,空的。
又點了一個1,依舊是空的。
我退出來,點了“芸豆”,同樣有著以阿拉伯數字到5命名的十四個子文件夾,隨手點了一個,空的。
怎麽會是空的?
這些阿拉伯數字究竟又意味著什麽?
是年齡嗎?
如果是年齡,為什麽要從歲開始,卻不是1?
我咬著唇,眉頭緊鎖。
電腦不設密,卻從北京一直帶到了這裏,很明顯,薑北笙是希望我打開電腦察覺到這些文件夾的存在。
既然是故意讓我察覺到這些,那為什麽要又將內容清空呢?
這些空了的文件夾裏曾經放過什麽?
我一頭霧水,整個腦子就像漿糊一樣,完全理不出半點頭緒來。
就在此時,手機突然響了,平時悅耳動聽的鈴聲,此刻猶如一個猙獰的鬼魅,手提血淋淋的鍘刀,直接將夜的寧靜撕破了,奔騰狂來。
我驚出一身冷汗,沒有任何遲疑的將電腦關掉,並塞回了公文包。
這才心有餘悸的接通電話,剛“喂”了一聲,加菲貓失控的聲音好比一輛強行踩刹控製車速的車子,發出可刺破耳膜的尖叫聲:“伍柒,出事了,你趕緊過來。”
很多年後,我還記得我當時的那份恐慌。
那是一種心頭珍視的人,突然要消失時,陡然生發出的錯然與痛惜。
我想,我或許知道桃花香自哪裏了。
“怎麽回事?”
我跌跌撞撞趕去酒店找到加菲貓時,她正抱胸靠在包廂外的過道裏抽煙。一見我,頹廢得一臉失魂落魄的神情才重新燃起希望,利索的將煙頭掐了,指了指包廂,愁眉苦臉道:“你老公喝醉了,不準任何人碰,又不肯離開,急死我了。”
“隻是喝醉了?”
我頂著一頭冷汗,難以置信的張嘴問道。
“嗯,”加菲貓若有似無的斜了我一眼:“不然呢?”
問得輕飄飄的。
“這種事你為什麽不在電話裏清楚,你知不知道我……”
“你,你怎麽啦?”加菲貓睜大眼睛望著情緒失控,欲言又止的我,滿臉的困惑像被她掐斷的半支煙一樣無辜:“狐狸,你不會是真的……”
她突然警覺起來,眼中閃過一道睿智的光,半支煙被她掐得煙絲飄落,我不等她將話完,立刻冷冷打斷道:“不是。”
加菲貓半信半疑的目光仍在我努力偽裝的臉上不肯挪開,我極力克製住隨時要爆發的情緒,撇過頭,透過半開的包廂門,正好望見仰坐在沙發上那個一臉痛苦的人,剛撫平的心,又莫名竄出一股不出道不明的壞情緒,令我五味雜陳:“這個飯局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語氣很不友善:“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我怎麽不成熟了?”加菲貓額頭深鎖:“你真的要為了一個外人讓我不痛快嗎?”
“我知道你為什麽不痛快。”我迎著加菲貓的憤怒衝了上去:“因為魏思明要結婚了。”
“你竟然是真的為一個外人讓我不痛快!”加菲貓著著,渾身就顫栗起來,碩大的淚珠子從她圓睜的眼眶裏噗嗤噗嗤往下掉。
我心裏咯噔一下,被激怒的情緒瞬間清醒了,我抖抖索索的從包裏掏出紙巾,還沒扯開,加菲貓就快人一步的扔給我一張房卡:“今你別回來了,留在這裏照顧他吧。”
完,驕傲的離開了。
(未完待續)